第37章
江淮下樓把飯買好,想了想, 還是去買了雙平底鞋。
曲泠看他回來提着個鞋盒, 怔了下問他:“你怎麽還拿雙鞋?”
“給你的。”
“我?”
他把飯遞給曲然,然後拉着曲泠在一旁坐下, 把鞋盒打開。
樣式很平常的一雙鞋子,淺米色, 沒有高跟。醫院附近沒有什麽好的鞋店, 他也只選了一雙還看得過去的。
曲泠坐在椅子上,看江淮在她面前半蹲着, 像是要給她穿鞋,她還沒來得及制止, 曲然就在旁邊沖她挑挑眉:“哎呦,貼心哦。”
“好好吃你的飯!”吼了他一句, 曲泠趕緊從江淮手裏把鞋子接過來, “我自己來。”
江淮擡頭默默的看了她兩秒,然後站起身。
“看看合不合适。”他也不确定曲泠穿多大尺碼,只好憑着大致的感覺買了。
鞋子很舒服, 曲泠穿上站起來适應了一下, 正好是她的尺碼。
她把來時穿的那雙鞋直接扔到盒子裏, 毫無留戀。
“謝謝你啊。”她脫口而出,就見江淮笑了一下, “我說了,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曲然坐在一邊吃飯,眼睛不時往這邊瞟, 捂嘴哎呦呦的叫,“這什麽啊,可酸死我了。”
這人……
曲泠轉身笑的和藹,慢悠悠的說:“你喝醋了吧。”
Advertisement
……
晚上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幾個人吃完晚飯,曲然就催着曲泠先回去。
“我在就行了,你在這也是添亂。”曲然嫌棄的說。
曲泠本來還想争辯一下,但一看自己的打扮,就放棄了。
“那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走吧走吧。”
臨走前曲泠又看了眼監護室,老爺子閉着眼躺在病床上,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形跳得好好的,強壯有力。
嘆了口氣,曲泠說:“那我走了。”
“趕緊的。”曲然生怕這會兒來個什麽人,看到這兩個大明星,那就沒安靜的時候了,他又對江淮說:“小江啊,好好照顧一下我妹啊。”
江淮本來就比曲然大,但聽他這麽稱呼自己也不生氣,只點了點頭,“放心吧。”
曲然臉上寫着四個字——果然如此。
曲泠覺得曲然莫名其妙,瞪他一眼,“什麽小江,江淮比你大好嗎。”
“你不也是江淮江淮的,叫得歡嗎?”
“我……”曲泠不忿,剛要說話,曲然打斷她,“你什麽你,還不走,一會兒來人看見你,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也不知道來時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不管怎麽說,還是先離開的好。道了別,江淮直接下樓開車。
曲然趴在窗臺上,看車尾燈漸行漸遠,喝了口水。
比他大怎麽了,要是以後成了妹夫,照樣得叫他哥。
***
車上安靜無比,曲泠把車窗打開,夜風嗖嗖的灌進來,吹得她頭發飛揚。
已經臨近半夜,路上還是有不少車在眼前一身而過,街邊的店鋪都關了門,只剩下一些娛樂場所燈火通明,車開過,傳進來陣陣音樂聲。
“還擔心呢?”江淮開着車,扭頭看了她一眼。
“嗯。”曲泠輕輕一聲,整個人窩在座椅上,神情怏怏,“上次見爺爺他還拿着拐杖敲地的教訓我,這才過了多久,再見到他就躺在了病床上……”
她雙手捂臉,沉了沉心情。
她和曲然私下總是老爺子、老爺子的叫他,總覺得爺爺每天精神矍铄,丢了拐杖都能健步如飛,叫爺爺總感覺把他叫的特別老,以至于他們都忘了,老爺子已經七十八歲了。
老爺子身子骨一直很好,這麽多年從沒得過什麽大病,就有個高血壓,吃了藥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可誰知道這次就嚴重了。
腦中回閃着醫院的情形,曲泠沒法想象,要是真出了事,她該怎麽辦。
江淮安慰她:“放心吧,醫生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等老人家醒過來就沒事了你也別太擔心了。”
“嗯,我知道。”曲泠放下手,吸了下鼻子,“麻煩你送我去趟郊外吧,我想回家看看。”
天已經很晚了,這個要求對于江淮其實有點強人所難,郊外離市中心遠很多,去一趟就要一個多小時,來回就得三個小時。
可江淮二話沒說,到前面的路口就拐進了去郊外的路。
去郊外的路就清靜多了,彎月高懸,兩旁路燈幽幽的照下,把樹的影子拉得老長。
路上孤獨的只有江淮一輛車,靜谧安逸。
他本來想說句話打破這份寂靜,轉頭卻看到曲泠已經倚在一旁,沉沉的睡去。
她眼睫纖長,鼻梁秀挺,嘴唇紅嘟嘟的,像個睡美人一樣睡在他的車裏,只可惜他現在還不能當那個吻醒公主的王子。
把車停靠在路邊,江淮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然後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把窗戶關了,這才繼續上路。
一路上暢通無阻,按照曲泠給的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她家的位置。
車停在門前,江淮把車熄了火,曲泠還在睡着,眉間輕輕蹙起。
看來今天的事的确把她吓到了。
見慣了她張揚的一面,這次倒讓他見到了她柔弱的一面。
沒去叫醒她,江淮在車裏坐了會兒,然後拿着煙下車。
在夜風中吞雲吐霧,煙霧剛出口就被吹散。他倚靠在車門上,望着遠處,一時出了神。
曲泠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夢裏面光陸怪離,時時刻刻都在變換,身上一抖才醒了過來。
車裏只剩她自己,擡眼一看才知道已經到了地方。
她剛要下車,才發現身上還披着一件衣服,黑色的外套,還有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怎麽不叫醒我?”她走到江淮身邊,順着他的目光向遠處望去。
江淮說:“你也累了,多睡一會兒也好。”
天氣微涼,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衫,曲泠把外套遞給他。
“謝——”才出口一個字,她猛地想到江淮的話,然後無奈的一笑,“給,你的外套。”
煙叼在嘴裏,江淮接過來穿上,就見曲泠對他勾了勾手。
“借支煙。”
江淮輕笑出聲,抽出煙遞給她,還給她點着了火。
“好了,把你送到,我也該走了。”他把嘴邊的煙吸了最後一口,撚滅。
曲泠張了張口,還是說道:“天很晚了,進去坐坐吧。”他開車回去,睡不了多久天也該亮了。
江淮倒真的想進去坐坐,但還是拒絕了,“不了,有點事我得先回去。”他沖她一昂頭,說:“天冷,你先進去吧。”
拗不過他,曲泠只好作罷。
“我看着你走。”
江淮勾唇一笑,上車打火,把車頭調了個方向,然後降下車窗:“劇組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去說,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他說的是《宗道》劇組,曲泠點點頭,“麻煩你了,你路上小心點。”
擺擺手,江淮腳下一動驅車走了,從後視鏡似乎還能看到曲泠的身影,還有指尖一抹猩紅的亮光。
他微微一笑,集中了精神。
車已經移開了視野,曲泠摸摸手臂上被冷風吹起的雞皮疙瘩,渾身抖了一下,把煙抽完,又在風中散了散煙味,這才轉身按響了門鈴。
***
曲家燈火通明,管家給曲泠開了門,接過她手裏的鞋盒放起來。
不同于以往的安靜,平時回來,一進門每次都能聽到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這次卻只有女人的抽泣聲,斷斷續續。
曲泠走過去,周春容正依偎在曲東軍的懷裏,雙肩抖動,哭的滿地的廢紙。
“爸,媽。”曲泠喊道。
周春容聞聲擡起頭,兩只眼睛紅腫,沖她招招手,然後頭抵在她的肩上繼續哭。
曲泠坐在她旁邊,手安撫的拍着她的背,眼睛望向曲東軍,她爸的眼睛也微微泛紅,看來也是難過了一陣。
“去看過爺爺了?”曲東軍問她。
周春容還在流淚,曲泠給她擦了擦,“剛從醫院回來,曲然在那呢。”
曲東君深深嘆了口氣,整個人陷在沙發裏,神色頹然。
“爺爺怎麽會突然血壓這麽高呢,我聽曲然說是沒有吃藥?”
“爺爺那個倔脾氣你還不知道。”哭了好久,周春容終于止住了眼淚,抽噎着說,“瞧着自己沒什麽大病就不吃藥了,我和你爸今天出去,要不是劉叔發現了送到醫院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
劉叔是他們家的管家,跟着老爺子好多年了,這次的事情還真多虧了他。
把眼淚擦幹,周春容皺着眉頭看曲泠,說:“怎麽穿成這樣就回來了?”推了推她,“快上去把衣服換了吧。”
她身上還穿着那件禮服,一番折騰下來也起了皺。
曲泠嗯了一聲,又囑咐道:“你們也快去睡覺吧,這麽晚了,明天又該不舒服了。”
直到見兩人回房,曲泠這才上樓,等洗完澡換了衣服,已經兩點多了。
手機王美軒已經給她送回來了,她看了看,還是給江淮發了條信息。
車開在半路,已是深夜,江淮獨自行駛,靜悄悄的。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也沒來得及去看,等到家了才發現是曲泠給他發的。
——到家別忘了說一聲。
不過八個字而已,卻讓他笑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