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阿葵
太陽上了三竿,細細碎碎的金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桃花照射進耿秋生的小院,耿秋生身子虛弱這才醒來,妙珠早就收拾好了,此時正費力扶耿秋生起來。
葉小禾來的時候,一個青衣小婢也緊跟其後端着餐盤進了月亮門,又徑直進了小屋,将端來的粥品蒸餃擺在桌上,一縷青絲自額間自然垂落,小巧而精致的側顏仿若能工巧匠白玉雕成,見那方妙珠扶的吃力忙放下餐盤上前幫助。
葉小禾這才發現這姑娘的容顏竟只有一面是好的,另一面卻是生了塊黑乎乎的瑕疵,也不知是傷疤還是天生的胎記,駭人的很。
小婢擡起頭來,倒是生了副端正的五官,明眸善睐口鼻精巧,腰身更是高挑纖瘦,除了臉上的偌大瑕疵其餘的都是恰到好處。
葉小禾微微有些遺憾,卻沒有表露出來,故意裝作忽略這姑娘的樣子,笑呵呵走上前去,“耿公子今日氣色不錯啊!”
耿秋生擡頭一笑,“年歲越長越是不中用了,早上還需借他力才能起身,真是讓葉姑娘見笑了!”說罷又吩咐這個叫阿葵的小丫鬟快快給葉小禾沏茶。
阿葵沏好了茶就端着餐盤下去了,耿秋生剛被妙珠伺候着披好了外衣,剛拿起湯匙送到嘴邊,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擡頭望着妙珠,“阿葵的事,你打聽的怎麽樣了?”
妙珠幫他掖了掖衣領,輕輕搖頭,“城西是有一個孫家二郎,我看着敦厚老實,是個莊稼漢子,家裏田地倒也不少,我托阿娘去跟他說和過了,乍一聽是耿府的丫鬟也很樂意的,可惜見了面就不行了……”
耿秋生微微嘆了口氣,“這事也忙不得,真是辛苦岳母大人了……”
葉小禾見這夫妻兩個似是要給這個叫阿葵的姑娘相看人家,微抿了口茶水,插上一句,“這個阿葵……她是天生就這樣的?”
耿秋生輕點了點頭,“我猜是的吧……我認識她的時候她也已經八九歲,我怕說中她的痛處,就沒有再問……”
葉小禾微皺眉頭,“阿葵這麽小就來耿府了麽?”
耿秋生咽了咽嘴裏的滑粥,“那年我十三歲,在耿家門口發現了阿葵,她就坐在石獅子的旁邊,不說話也不作聲,一群男孩子取笑她她也不反抗,直到我出了門,她就說什麽都要到耿府做事……”
“我娘一個人把我拉扯長大,對我也是過度關心了些,自然不會收下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還是我求了娘親好幾日,這才算是把阿葵留下。”
葉小禾點了點頭,難怪這個阿葵看着耿秋生的眼神那麽柔和,“這姑娘倒是可惜了,除了那塊胎記倒是哪裏都好!”
妙珠伺候了耿秋生起來,又要去找婆婆說說耿秋生今日的狀态,便跟兩人道了歉自己去了,屋裏一時陷入了安靜,葉小禾想起了阿葵,又是感嘆,“耿公子真是宅心仁厚,還要為自己的丫鬟操心姻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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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秋生看了眼門外,确定了妙珠已經離開,這才搖了搖頭,“只是怕日子久了,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華……”
葉小禾心裏疑惑,什麽叫耽誤了大好年華,可見耿秋生一味喝粥,也不再多言,自己也不好追問,這才想起了來意,“這事本不該直接問于公子,可又實在關鍵,恕我冒昧的問上一句,聽耿夫人說,公子在發病之時間或胡言亂語,不知那時候公子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呢?”
耿秋生苦笑,“姑娘不必多想,有事來問便是。”頓了一頓又接着言道,“每次自己胡言之時,我都是有意識的,可卻覺着身體裏有一股力量支配,反而将我原本的意識壓制了下去,想要控制卻是極為艱難,非要跟體內的力量争鬥一番才能自主……”
葉小禾看着耿秋生細弱的手腕微微有些悲憫,淡淡一笑,“公子做的極為正确,勢必不能與它妥協,将來也是要這樣做的!”
耿秋生點頭,微微放低聲音,“我這病來的古怪,早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這病到底是因何引起,又能不能治愈,還請姑娘給個明示,要不我這一顆心懸着吊着,還不如給我個确切的答案……”
葉小禾微一怔愣,知道未知的恐懼反而更是難熬,且以後恐怕還要弄些玄虛,難免不被他發現端倪,想了一瞬微微一笑,“公子莫要多想了,據我和杜先生看來,公子這病并非出自軀體!”
耿秋生微微詫異,“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公子這病乃是鬼怪作亂!”
耿秋生臉色白了一白,“那姑娘可有辦法,再者就是,會不會牽連到身邊的人?”
葉小禾眨了眨眼睛,“公子就莫要多想,我和杜先生自會相出的辦法,況且杜先生甚是胸有成竹,而且公子身邊的人,就是能夠牽連早就該被牽連,事情解決了,也就沒什麽所謂了!”
耿秋生這才微微放心,又聽葉小禾言道,“耿夫人對公子實在關心的很,這事我答應了耿夫人不對你說,還希望公子裝作什麽也不知……”
耿秋生點了點頭,“那是自然,葉姑娘放心便是!”
***
葉小禾從耿秋生的屋子出來的時候微微有些疑惑不解,剛剛她見到妙珠的時候就覺得她身上有一股陰暗之氣,雖有可能是從耿秋生那裏沾染的,可卻比耿秋生身上的還要濃重。
她雖是不喜歡杜臨風這個人,卻還是要找他商量此事,畢竟這件事是兩個人一起去做,誰知找了幾圈都未找到老頭子的身影,最後卻在一堆亂草之中找到了他。
此時的杜臨風正在亂草之中醉卧,旁邊已經躺着一個喝空了的酒壇子,手中還抱了一個正在往嘴裏灌着。
葉小禾不知道還有人這麽能喝,也不知這樣下去會不會喝出人命,忙走上前去踢了一踢,只覺得這個人真是哪哪都不順眼,又實在怕這樣不管他出了什麽事,故意放高了聲音,“老頭子,別喝了!”
誰知杜臨風拿眼睛斜看了看她,又是往嘴裏灌去,葉小禾實在看不下去,一伸手将酒壇打在了一邊。
老頭子非但沒氣,倒是嘿嘿笑起,“嘿嘿,丫頭,你這個樣子真像筱筱!”
葉小禾不願理他,“筱筱又是誰?”
老頭子噗嗤一笑,“我女兒呗!”
葉小禾心下一驚,心想這麽個邋遢的人還能成過親生過女兒?心下一陣鄙夷,不由顯露在了臉上。
老頭子見她如此便不服氣,“你也莫要不信,我娘子可是我們那最美的女人,嫁了我真是委屈她了……”
葉小禾掃了掃這人儀容,心想真是委屈了,不經意一問,“那你娘子呢?”
誰知老頭子砰地坐起,悲凄一笑,“死了!”
葉小禾微微一怔,突然就有些同情老頭子,“那……你女兒呢?”
杜臨風建起地下的酒壇子,又朝嘴裏倒了一倒,可惜只喝到兩滴,又拿手指着葉小禾,“你這丫頭,調皮……浪費了我一壇美酒!”
“女兒麽……那些年我一味追求外面的世界,她娘親去的時候我不在,怪我太不負責任,自作主張嫁的遠遠的了……”
葉小禾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人世間的自由和牽挂總是難以平衡,這事誰都是無可厚非,“那你那些年都去做些什麽呢?”
杜臨風摸了摸腳下的劍,“學劍術咯,怎麽,丫頭要不要拜我為師,讓我來教你劍術?”
葉小禾也跟着看了看他的劍,心中好奇,“這劍看起來年代久遠,不知是何來歷?”
杜臨風拿起寶劍,利落一抽,劍柄之上竟是空無一物,卻在半空當中出現許多光輝,光輝的中心似是劍形,卻不見寶劍。
葉小禾詫異,眼望着杜臨風,又突然想起一個傳聞,“先生這劍……是……宵練?”
杜臨風也是微詫,“丫頭竟是認得,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你怎知這是宵練?”
葉小禾撓了撓腦袋,頗有些不好意思,“孔周三劍誰不知曉,只是世人都以為這是傳說,未想到竟是真的。”
杜臨風哈哈一笑,“這宵練在孔周三劍裏是最末等的,卻正好為我所用,便是再好的劍也不如它更适合我!”
葉小禾淡笑,“先生能得宵練已是幸運,只是這劍都是不能傷人劍過無痕,先生整日佩戴着它有什麽用處呢?”
杜臨風合上劍鞘,又去細細摩挲,“世人都講究什麽有用什麽沒用,有用的就趨之若鹜,無用的就棄之以鼻,殊不知有時候這無用的才是最好的,我愛劍,也只是因為愛而已,跟別的無關……”
杜臨風摸着手裏的寶劍,眼神之中俱是愛意,又突然想起一事,也不擡頭,“自我見葉姑娘第一面就發現你身上帶着一股莫名的陰冷之氣,丫頭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