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雁谷之行

西北郡縣仗着山高皇帝遠,日月都很是猖狂,日頭初升沒多久,陽光就開始濃烈起來,大喇喇地張揚着要曬幹地上所有的綠植。

寧城南城門,趙都尉板着臉看着一行人在門前膩膩歪歪地送行,眉毛一挑,木着臉移開視線。

最是不耐煩這種離別情長的人。

視線不經意地轉移,竟看到了前些日子記挂着的姑娘。

趙都尉頓時眼前一亮。

姜流丹跟在黃副将身後,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身上紅裝煞是顯眼,她好奇地環顧四周,圍繞在她身旁的盡是些粗糙士兵。

趙都尉連忙上前。

黃副扯緊缰繩,□□的馬不耐煩地停下來,馬蹄磨着青石板。

趙都尉揚着笑臉問:“黃将軍這是要去哪裏?”

黃副将微微一笑,回答得十分有禮:“奉将軍命令出城公幹,今日南城門輪到趙大人當值了麽?”

趙都尉驕傲地昂首挺胸:“可不是,守着寧城安寧的……”

話語間視線極其自然地移到姜流丹身上。

姜流丹只當趙都尉是空氣,視線落在城門前不遠處的茶館上。

趙都尉心下懊惱,臉上不露聲色,裝作極其随意地掃過姜流丹,話語一轉,問:“黃将軍出城還要帶着家眷麽?”

黃副将順着趙都尉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停留在姜流丹身上,只一瞬,便移開了:“可不,這女子有幾分蠻力,只要稍加歷練,将軍有大用。”

趙都尉臉色一頓,神色閃過些微不自然:“原是如此,可惜這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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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副将疑惑地看着趙都尉,趙都尉不再說話,拱拱手對着馬上的黃副将道:“祝黃将軍此去一帆風順,早日歸來。”

黃副将拱手回禮:“承大人吉言。”

話畢,趙都尉往旁邊一退,黃副将驅馬出城,身後一行人連忙跟上,一輛馬車跟在這隊人身後,馬車上的争念抱着一把扇子發呆。

明明馬車是為姜姑娘準備的,沒想到最後成了為丫鬟争念準備的。

争念用扇子敲敲自己的腦袋。

想來此行必不會很順暢。

雁谷縣風景甚好,青山綠水,水是前些年施大人任寧城太守時引入來的,從往東而去的大河引流而入雁谷縣,養活一方水土的綠植,順帶着,養活一大批人。就因為這樁水利工程,雖然後來任期中的施大人都沒做出什麽特別的政績,甚至于過分小心謹慎近乎無所作為,他在寧城的政績也不低,這才得以回調京師。

這些事,都是姜流丹和黃副将閑聊時聽到黃副将提起的。

姜流丹看着田間旁細小的水渠,笑道:“施太守此舉,對西北郡城有大恩。”

黃副将板着臉道:“這樁政績,幾近耗盡寧城十餘年的積蓄。”

姜流丹疑惑,很是尖銳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轉頭看向黃副将:“寧城如今無庫存?”

黃副将搖頭,不語。

馬車裏的争念從車窗探出頭來看着兩人:“不知将軍和姑娘在說着些什麽悄悄話?”

姜流丹看向争念,似笑非笑:“不過些閑話,争念姑娘也想聽嗎?”

争念用扇子挑開車簾,笑嘻嘻道:“車裏悶,我想陪姑娘走走。”

黃副将不理會兩人,催馬徑自跑到前面去。

馬車停下,姜流丹也随之扯住馬繩,等争念爬上馬,兩人這才趕着跟上黃副将的大隊伍,車夫表情尴尬地看向這兩位姑娘。

這下子,馬車徹底空了,也不知道這些人準備馬車做什麽。

車夫漫不經心地跟在隊伍最後面。

雁谷縣的官驿在小縣城裏,孫大人帶着縣衙裏的大小官員守在縣城門前。

雁谷縣那個小巧的木門實在比不上寧城的厚重城門,粗糙的門前排着黑壓壓的人頭,身着暗藍官袍的官員一邊擦着汗水一邊翹首期盼着黃副将的到來。

日正中,暑熱異常炙熱。

孫大人腦袋上都快要冒煙了,這才看到遠遠地一隊人往自己走來。

孫大人頓時喜上眉梢,招呼着身邊的官員站得規矩些,企圖給将軍留下些好印象。

黃副将策馬當先,駿馬在人前停下,他翻身下馬,雁谷縣的官員紛紛行禮,黃副将耐心地一一回禮,待姜流丹和遙遙等人上前,孫大人已經挽着黃副将的手,俨然多年前的至交好友,黃副将笑眯眯地看着孫大人:“大人客氣了,黃某人只不過是承沈将軍之意,為百姓行事罷了,哪敢收下百姓的禮單啊……”

孫大人笑得溫潤有禮:“雁谷縣百姓也只是一番好意,将軍路途辛苦,自當犒勞,區區薄禮,将軍可一定要收下啊。”

黃副将堅定地搖頭,臉色卻沒有半分不悅。

鄭師爺堆着一臉讨好的笑意上前:“将軍,現在日中,東家已經在知君樓備下薄酒,恭候将軍光臨。”

黃副将對孫大人拱手道:“有幾壇薄酒慰我兄弟便可,這些禮品黃某人是萬萬不敢收。”

孫大人笑容微微一僵,轉念想到黃副将并沒有拒絕自己的宴請,心下稍寬,他恭恭敬敬地笑道:“将軍憐惜百姓,下官也不敢勉強,酒水是極好的,衆兄弟只管來就是。”

這話說得大家俱開顏,一衆人熱熱鬧鬧地往知君樓走去。

知君樓與縣衙相隔僅兩條街,酒樓甚是氣派,牌匾上“知君樓”三字被擦洗得閃閃發亮,呼應着太陽光芒,煞是耀眼。

黃副将腳步停在門前,轉頭笑眯眯地看着孫大人。

孫大人連忙伸手,要将黃副将請進門。

黃副将回身,看着自己帶來的一衆士兵,笑道:“我們一行将近五十人,這知君樓如此規格,還不得喝掉孫大人一月俸祿?”

黃副将身後的小兵很有眼色,他擺擺手,豪氣道:“這酒水将軍替我們喝便是,這番趕路,兄弟們都累了,孫大人還不如帶我們到官驿休息呢……”

孫大人面有難色,躊躇不定:“這,這……”

鄭師爺眼巴巴地趕上前:“縣令大人都安排諸位爺住客店去,官驿小,怕爺們住得不舒心。”

黃副将一臉輕松地擺擺手:“都是些行軍人,什麽地兒沒躺過,官驿哪會不舒心……兄弟們且先回去休息,待本将軍帶酒回去暢飲!”

士兵們紛紛叫好,一同望向鄭師爺,等着鄭師爺帶路。

孫大人的臉色稍黑,無奈黃将軍之言不好反駁,便不耐煩地向鄭師爺揮手。

鄭師爺忍不住皺眉,又不想在客人面前表現得太明顯,只得佯笑地帶着衆人往官驿而去。

姜流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這大齊的官員,一個比一個有趣。

争念板着臉,跟在一隊士兵身後,臉色捉摸不定。

面前就是雁谷縣官驿,占地面積不多,鄭師爺口中的“官驿小”是實在話,小院子裏房間緊緊挨着,馬廄在院門一側,很是方便,廂房內收拾得井然有序,新換上的床鋪被褥散發着淡淡的皂莢香。

趕路的士兵都疲乏了,一回到官驿,給兩位姑娘空出一個房間後,其餘人都三五成群,往房間擠去,累得睡成一團爛泥。

也沒人真的巴巴地肖想着孫縣令的酒水。

日光熾熱,曬着掉漆的窗棂。

姜流丹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小院。

争念端着一盆水走到梳洗桌前,放下水盆:“姑娘,洗漱後正好午睡。”

姜流丹回頭看争念一眼,神色疲倦,她順從地洗臉,翻身回床上睡着。

争念體貼地坐在床前,拿着扇子慢慢地給姜流丹扇風。

風拂動姜流丹臉上的發絲,争念面色很平靜,手下習慣地來回扇着,表現得像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鬟。

此行平靜順利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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