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了暮西閣，柳晴低垂着頭，漫步走着，看着那臺階下的積雪，以及那花壇裏的樹葉上覆蓋的積雪。拐角，進了二夫人王琳所住的園子。

這園子原先是母親閑時待的偏院，曾經柳晴還時常在這裏抄寫詩書，背詩，學琴。到後來母親離世之後，柳晴再不願踏入這園子，更不願同那進門的二夫人王琳談話。

父親迫于無奈，準了柳晴平日裏用飯不必出席。就這般，柳晴時常便留在暮西閣裏用飯，只有在節日裏時偶爾會出席。

時間一晃而過，竟然也過了四年之久。柳晴怔怔的停住，看着這臺階，屏息，而後踏入這園子。現如今物是人已非，這柳府的一切，柳晴看着也只會覺得更加陌生而已。

二夫人身邊的丫鬟小玲上前行禮，說道：“大小姐，怎麽來了？”

柳晴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說道：“我聽聞小公子久病未愈，所以過來看看。”

小玲側身，回着：“回大小姐，二夫人正在小公子房裏，小玲這就帶大小姐去。”

進了走廊，拐角繞到後邊，待到小玲掀開簾子喊了句：“夫人，大小姐來看看小公子。”

柳晴低頭，進了裏間。二夫人王琳放下手裏端的藥碗，擡起頭看着，說道：

“小玲，你下去把藥湯再熬熬吧。”

“是，夫人。”小玲伸手接着碗，應着。

随後小玲便出了屋子，柳晴開口也讓小玉在屋外候着。

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柳晴走近了些，探出頭，看了看窩在床上的柳林，說着：

“那合堂的郎中可有每日都來診治？”

二夫人王琳伸手整理着被窩，回過頭說着：“大小姐，怎麽會特意過來探望？”

“沒什麽，只是忽地想起來，所以就過來看看。”柳晴側過頭，回着。

二夫人起身，走近着說道：“我可不信，你心裏安的什麽好心。”

柳晴輕笑着，拉開了些距離，看着子弟平日和藹可親的二夫人王琳，說出這話。心裏卻是一點都不訝異，轉身，說道：“二夫人說的什麽話，柳林是柳府唯一的男丁，我自然該來看看才安心。”

二夫人王琳聽着，冷哼了一聲，壓低着聲音說道：

“你既然知道柳林遲早要繼承老爺的家産，為何還一直握着掌管賬房鑰匙不肯放？”

柳晴側身，半眯着眼看着這二夫人王琳眼裏顯露出的貪婪，輕聲的說着：

“這遲早，也還是說不定呢，二夫人這般捉急，要是露出馬腳，被那鐘氏母女搶了先多不好。”

“你，這是什麽意思？”二夫人王琳做作的說着，顯然是已然知曉鐘氏母女的心思。

柳晴回轉過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二夫人王琳，轉而移開目光看着躺在那的柳林。說道：“那鐘氏母女的野心，二夫人不會不知道，只是想來二夫人還不知那鐘氏母女先前在泸州做過些什麽事吧，還望二夫人查清楚，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就這般聊了幾句，柳晴便離開二夫人的園子。

一旁的小玉問着：“小姐，二夫人回應如何？”

柳晴回過神，輕聲的說着：“她們是一類人，同樣貪婪又吝啬，二夫人怎麽可能會願意将這唾手可得柳府家産分給那鐘氏母女呢？”

“小姐，為什麽不索性直接交給老爺去處理呢？這樣還省的麻煩小姐。”小玉困惑地說着。

拐角，柳晴踏着臺階，進入走廊，說着：“父親每日忙于處理生意，這些事情一來沒真憑實據，二來就是影響柳府的和睦，可又無法解決。”

“就算父親信了我的話，也不過是責罵二夫人和鐘氏母女，可然後呢？她們依舊會暗地裏争個不休，柳府依舊沒有安寧的日子。”

小玉低垂着頭，煩惱的說着：“小玉先前還以為府裏的二夫人為人和藹可親，現才知道難怪小姐一直不願意同二夫人打交道，原來二夫人和那三夫人也差不多。”

回了暮西閣，柳晴一人坐在裏間，讓小玉在外間守着。外頭漸漸昏暗了起來，柳晴窩在這裏間，回想着先前小玉提起自己為何一直不同二夫人交談。

其實柳晴明白二夫人王琳也一直防着自己。四年前要不是王琳嫁入柳府，母親怎麽會知道，父親在外邊有了別人。而柳晴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多了一個弟弟。

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那開了頭，母親受不了這一切離開了。而柳晴恍恍惚惚的過了那一個冬季，回過神時，母親已然入葬。那時的柳晴什麽也做不了，悶在屋裏，不吃不喝。

要不是竹軒，柳晴早就死了，死在那冰涼的池水裏，死在那空無一人的房間，死在母親離開的那一天裏。

記得那時，柳晴整日都窩在床上，發燒生病。父親無暇顧及，府裏的事務被二夫人一手掌管着，柳晴的生死就像是扯斷一根細繩那般的容易。

竹軒每日都守在一旁，柳晴坐着一天，竹軒就陪了一天。吃飯時，柳晴不想吃，竹軒就會一點點的喂着，直到柳晴願意開口吃掉為止。

每當柳晴止不住哭了起來，竹軒急得在一旁說道：

“晴兒晴兒，你別哭了。”

“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好不好？”

“晴兒不要哭了，我會一直一直陪着晴兒的。”

許久，柳晴才緩過神，看着被風吹得呼呼響的窗戶，起身伸手推開了窗。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柳晴一下的清醒了過來。深呼着氣，柳晴輕輕合上窗。

門外的小玉，端着燈進來，說道：“小姐，屋裏有些暗了，該點燈了。”

柳晴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适應着這突然的光亮，伸手端起茶杯，飲着。一旁的小玉端着粥碗，擺在一旁，說着：

“這是剛熬好的香菇雞肉粥，小姐嘗嘗也好。”

接着小玉遞來的粥碗，柳晴握着湯匙嘗着粥，一旁的小玉說着：“小姐不愛吃姜，所以小玉就提前将姜都挑了出來了。”

柳晴忽地停了下來，說道：“我從未說過不喜姜的味道，你怎麽知道的？”

“小姐可能不知道，在小玉剛進府時，竹軒就将小姐的喜好不厭其煩的都告訴小玉呢。”小玉回憶似的應着。

柳晴聽着，低頭喝着粥，随後才問着：“竹軒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說了太多，像是小姐喜歡吃清淡的，不喜太甜的，雞肉要炖的熟些，小姐不愛吃雞皮，還有什麽補品類不要做太多，小姐不是很喜歡吃。這些都還好，只有一條小玉覺得最奇怪。”小玉數着數着，突的笑了。

“他說了什麽奇怪的？”柳晴擡頭，困惑的問着。

小玉笑着，說着：“小姐睡覺愛踢被子，記得要去幫小姐蓋被子。”

柳晴蹭的一下，臉頰發燙，支支吾吾地解釋着：“那是小時候，所以時常跟竹軒一塊睡過。”

小玉八卦的聽着，取笑地說着：“哦，原來小姐小時候這麽粘竹軒啊。”

柳晴含着粥，不回話。心想着，以前自己愛踢被子嗎？自己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次日，柳晴窩在暮西閣裏，大約過了辰時，柳燕才過來。守在外間的小玉，掀開了簾子，說着：

“小姐，二小姐來了。”

柳燕低頭走了進來，行禮，說着：“姐姐，怎麽大清早的要妹妹來做什麽呢？”

柳晴放下手裏的賬簿，端起了一盤的茶，飲着，随後才開口回着：“妹妹，近些日子在翼州城玩的可好？”

這話一出，柳燕頗為困惑的望了眼，随後坐在了一旁，蹙起眉頭，應着：“難得姐姐惦記着妹妹，妹妹心裏感激的很。”

柳晴示意着小玉退下，随後直接開口說着：“柳家在翼州城裏是大戶人家，名聲在外，你在外邊同那些公子哥的事，我不想追究，可你也該注意自己身為柳家二小姐的身份才是。”

柳燕沒了扮演的心思，笑着，說着：“姐姐，可誤會妹妹，妹妹只是那些公子哥談話，可沒做什麽傷風敗俗的事。”

“哦，妹妹最好是這樣，否則要是讓父親知道，恐怕妹妹做好心裏準備才是。”柳晴懶得同她繞彎子，這般直說着。

柳燕伸手端起茶，喝着，随後回着：“姐姐，這算是威脅妹妹嗎？”

“妹妹，要是非要這樣想，那就算是吧。”柳晴懶得去看她，低着頭回着。

“姐姐未免也太過苛刻了。妹妹聽說姐姐自幼便跟那竹家公子玩的好，那竹公子還三番兩次的上府，姐姐都不避嫌，怎的對妹妹就這般要求了呢？”

“難道是姐姐看妹妹哪裏做的不好，還望姐姐責罰？”柳燕掩面而泣，低聲訴說着。

然而柳晴确實一臉驚訝的看着，這柳燕起身，紅着眼，低聲哭泣着出了暮西閣。這突然的一下，就連守在外間的小玉都沒能反應過來，呆呆的站在一旁，擔憂的問着：

“小姐，二小姐這般哭着出了暮西閣，怕不是去向老爺告狀去了吧？”

柳晴這才反應過來，記起今日父親正好在府上。這一出戲，看來柳燕是來之前就想好的吧，真是沒想到，柳燕還有這般演技，柳晴皺着眉頭，拾起一旁的賬簿，輕聲說着：

“随她吧，小玉把簾子放下，讓我安靜會。”

“是，小姐。”小玉低聲應着。

柳晴也很想知道，父親，會怎麽處理這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許多年不動的收藏君居然動了_(:з」∠)_，作者君表示，這，應該不是幻覺吧∏_∏，總之，還是謝謝那個默默點了收藏的讀者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