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山美人(六)

趙長淵匆匆趕到, 顏昭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腰後塞着引枕, 靠坐在床頭,微微垂首, 側面看見只見纖長的睫毛顫動着, 不知在思索着什麽。

似乎是聽到腳步聲,她轉頭看了過來。

與她的眼神對上,趙長淵腳下步伐一頓,停在了原地,“你醒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說來奇怪, 昨日他在長青宮找到顏昭後, 一路抱着人到了太醫院,本來是想讓太醫替她診治, 然而太醫院裏的所有人都換了一個遍, 沒有人一個能碰到顏昭。她身上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阻攔了所有人的靠近。

他是唯一的例外。

趙長淵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但是心裏抑制不住的滋生出喜悅的情緒來,至少這樣看來, 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太醫們無法靠近顏昭, 不好判斷她的傷勢,但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都覺得問題應該不大,估計很快就能醒來。

聽了太醫的話, 趙長淵這才勉強放下心來。把所有人警告了一遍,務必對這件事守口如瓶之後,他就抱着顏昭出了太醫院,一路往宮門方向走。

回到王府的時候,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他将人抱回到房裏,随後不久小厮就帶着府上的大夫過來。果不其然,同太醫院裏是一樣的情況,大夫也無法觸碰到顏昭。

沒辦法,只能讓她先躺着。

要不是後來韓先生過來,趙長淵估計會一直守着等她醒來。

……

“是你将我帶到此處的?”顏昭聞言,仔細打量了趙長淵一番,忽然手一擡,便見有什麽東西從他胸口飛出來,最後落到她手中。那是一張紙片,上面繪了一個神秘而複雜的圖案。

“原來是因為它啊……難怪你能碰到我。”

術士修習神通,自然也有自保之法。就像是昨夜那種情況,在她昏迷失去意識的一瞬間,施于自身的術法便會被激活,保護她的身體不會被任何人任何東西觸碰。當然,若是有術士在場,修為達到一定程度,也能破解這一術法。

理論上來說趙長淵只是一個普通人,本來是不可能碰到她的,但是他當時恰好帶着這張紙,這上面的圖案是以她鮮血繪制,陰差陽錯之下,倒是讓他成了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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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淵聞言一愣,而後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黑。他不傻,顏昭剛才的話自然是聽懂了,也就是說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不是因為他特殊,只是因為正巧帶着那張紙片,所以才能碰到她。

“謝謝。”顏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這也不影響她說謝謝,無論如何,趙長淵把她從雷蛇肆掠後的廢墟裏帶了出來是事實,“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以及後續嗎?……對了,還有那兩個人,趙世恒跟那個內侍,他們沒事吧?”

她讨厭趙世恒不假,但是遠遠沒到要他死的地步,畢竟無冤無仇。而那個內侍,也是無辜被牽連的。

“……沒事。”趙長淵答得很肯定,但是心裏其實沒底,因為他當時只顧着找顏昭,沒注意到還有沒有別人。不過現在宮裏也沒什麽消息傳出來,至少可以确定趙世恒沒死。

之後他簡單跟顏昭說了一下後來的情況。

顏昭聽完後,略微沉思了片刻,便對他道,“麻煩王爺送我回宮。”

“好。”趙長淵點頭應下。他心裏很清楚,無論顏昭的真實身份是什麽,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太後,大雍皇宮才是她該待的地方。他昨夜貿然将她帶出來,已經很過分了,不能也沒有理由讓她繼續留下。

馬車很快準備好,丫鬟扶着顏昭坐了進去,而後放下簾子。前面的車夫一揚鞭子,抽在馬兒身上,吃痛的馬兒邁開蹄子,拉着馬車往皇宮方向跑去。

趙世恒才醒來沒多久,剛喝完了宮女端來的傷藥,就見一內侍從外面進來,遠遠向他行禮,恭敬道,“陛下,太後來了。”

他聞言,忽而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緒,“知道了,下去吧。”

內侍領命退下。

未過多久,就聽門口響起宮女情感的聲音,“見過太後!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趙世恒轉頭看向門口方向,只見一道曼妙的身影越過屏風進到屋裏來。一襲如火紅衣,更顯肌膚白皙細膩,像是雪夜裏鋪了一地的落雪,白得好似會發光。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朱,五官精致妩媚,卻又夾雜了一絲獨屬于少女的青澀,過目便難以忘懷。

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出落得傾國傾城。但是……這就是大雍的太後?

趙世恒心中很是驚訝,但是從宮人的反應來看,事實便是如此。待對方走到床前,他艱難的喚了一聲,“母後……”

話音落下,卻見對方眯了眯眼,仔細打量了他一眼之後,開口道,“都下去。”

屋裏伺候的宮人聞言,下意識看向趙世恒。這一眼,讓他知道了很多東西。這大雍皇宮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複雜,而他剛才那個稱呼,很可能暴露了重要的信息。好在這個年輕的太後不知道出于什麽顧慮,并未點破。

“下去。”他吩咐道,話音方才落下,便見伺候的宮人紛紛退了出去。很快屋裏便只剩下他跟年輕的太後。

“你是誰?”她開門見山,一點不繞彎子,也不給他留反駁的餘地,“你不用否認,我很清楚你不是他。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看着那雙似笑非笑的眼,趙世恒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辯駁的話。

“我姓宋名衡遠,字子邈……”

顏昭聽完只覺得有些頭疼。

趙世恒的身體裏住進了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原本的意識不知道是消散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原主答應過宣帝保趙世恒五年平安,而她也沒打算毀約,只是稍微偷個懶而已,沒想到引出這麽多事。

……不知道保他兒子的身體五年平安,算不算履行了承諾。

她面無表情的想着。

“我……”宋衡遠張嘴欲言,不過才說了一個字,就被顏昭打斷了。

“朕。”顏昭對他道,“不管你以前是什麽人,現在你既然占據了這具身體,就只能是大雍的帝王趙世恒。記住,不論對誰,都自稱朕,把‘我’字徹底忘掉。你先養傷,具體情況我之後再跟你說。”

顏昭說完頓了頓,忽然想起一個人,“當時跟你一起的那個內侍呢?他人在哪裏?”

宋衡遠當時昏昏沉沉,根本沒注意到還有一個人,這會兒顏昭問起,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于是搖了搖頭,“我……朕不知道。”

“言多必失,若是拿不準情況,少說話或是不說,是最好的選擇。”顏昭最後提醒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出了寝宮,她叫來值守的人詢問那個內侍的情況,被告知那人受了很重的傷,因為是趙世恒身邊得重用的人,被送到了太醫院,還未醒來。

“帶路!”她吩咐道。

宮女領命,行禮之後走在前頭給她引路。

顏昭随着宮女到了地方,很巧合的是,那人恰好從昏迷中醒來。

看着那人的眼神由迷茫逐漸變得清明,當落到她臉上時,瞬間變得狂熱與放肆。顏昭忽然就覺得,這回樂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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