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公主和她的獵龍小分隊(九)

你不走是吧?那好, 我親自送你走!畢竟約定的時間已到,是你自己不守信用, 不怪我。

抱着這樣的想法, 穆爾設下了這個局。從克拉比山脈裏傳出有巨龍出現的消息時起,他就開始布局。

他無疑是恨顏昭的, 恨得要死的那種, 也因為這種刻骨的恨, 促使着他去了解顏昭,研究和尋找她的弱點, 并且不止是她, 連她身邊的人一起, 都可以當成達成目的的跳板。比如害怕蛇類的娜娜莉,又比如嘴硬心軟的科茲莫……

每一步都按照他的布局在走。

穆爾的天賦, 毋庸置疑。他的老師, 不止一次誇贊過他的天賦,即便是放在排名第一的魔法高校,也絕對不會輸給任何天才, 但也有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非常的自我, 固執己見, 只要是他認定的東西,哪怕是錯的,他也不會在乎,繼續一條路走到底。

如今這件事就是最好的體現。

他所知道的真相, 只是國王陛下願意透露給他的,雖然不是全部,但也能推斷出很多消息來了。

在沒有任何好處的情況下,将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王後之位送給一個陌生的女人,并且在對方死後,裝作深情的樣子,讓王後的位置始終空懸。不僅如此,還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認作自己的孩子,極盡寵愛整整十六年,卻讓自己的親生骨肉頂着別人的姓氏,屈居在遙遠的西北……

他的父親卡羅爾·德萊塞身為尼加大陸三大帝國之一的卡塔薩爾帝國的國王,雖然在國民心中一直是一個仁慈而明智的君主,但絕對不會是一個慈善家!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真的是個慈善家也無所謂,因為這樣的事,即便是傻子也不會願意去幹。

會有今天的局面,只能說卡羅爾·德萊塞必然在這中間得到了難以想象的好處,才能讓他忍下這麽多。

穆爾不傻,他肯定也都猜得出來,但他依然恨顏昭,一方面是性格所致,另一方面,就是所謂的欺軟怕硬。他所想要的一切,只有一個人能給他,那就是卡羅爾·德萊塞,所以即便是這個人的錯,穆爾也會轉移到顏昭身上。

“好好的帝都她不待,非要跑到遙遠的西北來湊熱鬧,那就不要回去了,永遠留在這裏吧……”穆爾說着話,将翠擁入懷中,一手按下她的頭,緊緊貼着自己的胸膛,不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雖然帶着笑,眼底卻寫滿了瘋狂與嫉妒的扭曲表情。

從大陸上消失了那麽多年的精靈也能被他碰上,還有他特意為顏昭準備的殺招,就在這片看似平靜的湖面之下,這樣的運氣,足矣證明上帝是眷顧着他的。

所以,屬于他的東西,即便能霸占一時,也不可能霸占一世,終究會回到他手中,并且是由他親自追回!

……

同一時刻,遙遠的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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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時間已經入夜,天色暗了下來,皇宮之中依舊一片燈火通明。

卡塔薩爾帝國的國王卡羅爾·德萊塞一如之前,獨自一人前往已故皇後曾經住過的房間,懷念亡妻。每當她來到這裏,所有伺候的仆從都會被叫退下,只留下他最信任的人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靠近打擾他。

房間的燈徹夜長明。

所有人都覺得國王陛下實在是太深情了。

然而若是有人能在這個時候靠近這個地方,就會聽到屋裏傳出說話的聲音,一男一女,其中男聲是國王的,至于女聲,自然不可能是已故皇後的,具體是誰還不好說,因為過不了多長時間,聲音就會變了。

房間裏隐蔽的角落裏布下了傳送的魔法陣,能把不同的女人帶到這裏,供國王陛下享用。

畢竟深情只是裝出來的,他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放棄身為男人的權利。但是他答應過那個人,絕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其實并不愛皇後,并且還養了一堆情婦。答應過會讓那個野孩子成為真正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即便是他自己的事,也要為她讓道,完沒扮演一個慈愛的父親。

當然,是有時限的。

十六年為期。

十六年後,當初的約定作廢,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剛達成約定的時候,卡羅爾·德萊塞一度戰戰兢兢,唯恐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好惹怒了那個神秘人,單方面撕毀約定,收回給予他的一切。

但是人不可能永遠保持着高度專注的狀态,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天一周一月一年,他漸漸開始松懈,在十幾年後的今天,對顏昭的态度已經可以說是放任自流了,以忙碌為借口,誰也不會覺得他有錯。

只是,每每想起約定,他就忍不住回想當初發生的事。

十六年前,他的父親,上一任卡塔薩爾帝國的國王還活着。國王有三個兒子,卡羅爾·德萊塞排行第三,頭上的兩個哥哥,相比起他來,都要優秀得太多,理所當然的,在王位之争中,卡羅爾·德萊塞是最不被看好的人。然而誰也沒想到,最終坐上王座的,反而是這個看起來最平庸的三王子殿下。

至于卡羅爾·德萊塞為什麽能戰勝兩個比他優秀數倍的哥哥的原因?并非是他突然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一躍超越兩位哥哥,獲得老國王的青睐。他的平庸從頭到位都沒有改變,唯一的區別是,沒有了競争對手。

當兩個優秀的孩子接連因為意外身故以後,老國王

帝國的王子不是地裏長着的大白菜,輕易就能被人給挖了。魔法師,劍士,神殿騎士以及神官,明裏暗裏,有數不清的人保護着。可即便這樣,兩位王子殿下還是在短時間內,接連遭遇不測身故,要說這是意外,誰信?

老國王不是沒懷疑過卡羅爾·德萊塞,可惜并沒有什麽用,因為他就只剩下這麽一個孩子,無論卡羅爾·德萊塞曾經做過什麽,是天才還是庸才,他都只能捏着鼻子人勒,哪怕再看不上這個兒子,也只能選擇将王位傳到他手中。

不過說實話,在兩個哥哥的事情上,卡羅爾·德萊塞還真是有點冤枉的,動手腳這種事,他連想都沒想過,不是因為顧忌所謂的兄弟情,而是不敢。他很清楚,要是他敢在暗地裏耍什麽手段,估計計劃都沒辦發進行到一半,就會被拆穿。

或許有的看起來平庸的人是扮豬吃老虎,可是在兩個哥哥面前,卡羅爾·德萊塞就是真的豬。他能成為最後的贏家,成為帝國的國王,完全是因為運氣。

“跟我做個交易如何?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那個人找到他的時候,是在風霜肆掠的季節,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從天空飄落,将大地染成一片蒼茫的白色。

那個人穿了一件黑色的鬥篷,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裏異常的顯眼,可是他的大半張臉卻是隐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下,看不真切,只露出精致的下巴,一縷銀色的發絲從兜帽中不慎滑落出來。那是一種富有光澤的銀色,而非暗淡蒼白的銀色。

卡羅爾·德萊塞的第一反應是有刺客,因為他當時正在皇宮裏,可以說是天底下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之一了,絕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靠近的。他下意識想要叫人,然而開口卻怎麽也發不出聲。

他驚恐的瞪大了眼。

“這副表情,對,我當初看到的,就是在這副表情!”那人的聲音一瞬間拔高了一些,似乎很是激動,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初,“你會答應跟我交易,因為我能給你你父親現在坐着的那個位置。”

老國王坐着的,自然是皇位。

冰天雪地裏突然出現一個一身黑的怪家夥,嘴裏說着大逆不道的話,只要是不殺,都會懷疑對方的目的。卡羅爾·德萊塞當然不傻,他在驚恐之餘,努力轉動自己的腦子,想要尋找脫身的辦法。視線無意間與那個人對上,一瞬間,他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了,仿佛被誘惑了一般,點了點頭。

冥冥之中,有一股特殊的力量進入身體裏,那是契約的約束力。

“很快你就會變成卡塔薩爾帝國唯一的繼承人,而後登上王位,成為國王。作僞報酬,你只需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稀裏糊塗的簽下這個奇怪契約之後的一個月裏,他的兩個哥哥接連出了意外,一個死于魔獸爪下,一個死于惡疾。老國王的三個兒子,就只剩下他一個還活着,理所當然的,王位的繼承權已經是屬于他的了。

那個人真的給了他想要的。而在願望實現的時候,他也該兌現報酬。

一個月後,那個人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帶回來了虛弱得只剩下一口氣的黑發黑眸的女人,以及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嬰,用平穩毫無起伏的語氣告訴他,“女人是他的妻子,孩子是他的女兒,接下來的十六年裏,她們将是他最愛的人。”

也是在那天,卡羅爾·德萊塞從那個人口中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他其實不是對方找的第一個交易對象,在他之前,對方分別找過他的兩個哥哥。至于為什麽沒能跟兩個哥哥達成交易,一個是因為哥哥們不願意,另一個則是那個人發現哥哥們不是要找的人。

“只能是你,除了你誰也不行,這是宿命。”那個人告訴他。

……

從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國王陛下發現屋子裏的女人不知去了哪裏。視線餘光捕捉到角落裏的桌子旁有什麽東西,扭頭去看,就見那裏坐了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鬥篷裏的人,一縷銀色的發絲從兜帽中滑落出來。

“你沒有遵守我們當初的約定。”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

一瞬間,國王陛下只覺得渾身止不住的發冷。

十六年光陰流過,他已經從青年步入中年,可是眼前這個人,聲音聽起來一如當年,兜帽下展露出來的半張臉,也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強大到一定程度的魔法師或者武者,壽命比一般人要長,相對的衰老也就不那麽明顯了,更何況人類以外還有其他的種族。重要的是,違背誓約的人難免會心虛,害怕當初定下約定的人找上門,國王陛下便是如此。只是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實力如何,沒有一個大概的标準,他只能盡可能籠絡強大的人,讓他們坐鎮帝都皇宮,甚至隐藏在暗處保護他。

特別是近兩年,他越發的心虛與不安,為了讓自己有安全感,他費了很大力氣,把很多隐士的強者都挖了出來,之後才算是能睡上一個好覺。若不是巨龍精靈等強大的種族已經從尼加大陸上消失了幾十年,他可能會想方設法把它們也籠絡過來。

國王陛下覺得,這一次就算對方找上門,應該也沒辦法對自己做什麽。

可是現在,事實證明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在無數強者坐鎮的皇宮之中,在無數強者暗中守衛的情況下,這個人一如當年那般,悄無聲息的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并未驚動任何人,猶如無人之境。

叫人嗎?別想了。對方不可能給他開口的機會,當年的情景仍舊歷歷在目。

驚慌是難免的,不過很快就按捺下來,畢竟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是處的王子,而是帝國的國王。他嘗試了一下說話,對方顯然看出了他的意圖,解除了限制。

“當初是你說的,十六年。”國王陛下強調了一下日子,“如今,十六年已經過去了,不能算是我違背約定。”

那人聞言,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你是不是忘了,約定的日子,是從沃魯思之花花期的最後一天開始算的?而現在,沃魯思之花才開放,距離十六年的約定日期過去,還有幾天的時間。我依約來帶她走,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麽?”

聽到這話,國王陛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原本還抱着僥幸的心理,祈禱這個人并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他還可以懸崖勒馬及時收手。然而是他想多了,這個人什麽都知道!

“我……我并非有意……”

“呵。”

……

克拉比山脈。

月牙湖。

皎潔的月光從天際灑下,落在湖面上,仿佛鋪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一陣風穿過叢林,從湖面上空掠過,吹皺原本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反射着月光,猶如璀璨的星辰一般。

離湖不遠的空地上,并排紮了數個帳篷,圍繞成一圈,中間是一堆篝火。幹燥的柴火在火舌的親吻下,發出輕微的聲響,火光随風跳動着。

火邊留了一個人照看,此外營地附近也有人警戒守夜。

夜深了,林間活躍的飛鳥蟲類等,鳴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此刻聽在耳中,不覺得吵人,反而給人一種在聽安眠曲的錯覺。

照看着篝火的人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艱難撐起來不到片刻,瞬間又合上。如此反複之後,他放棄放棄了掙紮,垂下眼簾低下頭,保持着坐着的姿勢睡着了。而且不止是他,其餘幾個負責巡夜的人,也都敗在睡神手中,倒地上便沉沉睡去。

空氣中,依稀還有別的聲音,婉轉又動聽,似乎是女人的歌聲。而聲音傳來的方向,是月牙湖那邊。

篝火旁的帳篷裏傳出輕微的響動,而後便見門被掀開,有人從裏面出來,黑發黑眸,正式顏昭。不過她的狀态有些不對勁,雖然人是站着的,眼睛卻一直閉着,似乎并未醒來。

很快,歌聲再度傳來。

原本站在帳篷前一動不動的顏昭,忽然動了起來,動作僵硬的朝着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一步又一步,像是被人操縱的提線傀儡。

她穿過稀疏的樹叢時,只見林間有着幾道身影,這幾個早早就睡下的人,正式穆爾與翠等人。

看着那個不斷邁着步伐向着湖邊靠近的身影,翠既有幾分同情,同時也忍不住感嘆,“曼達的歌聲本就具有極強的迷惑性,一般根本抵禦不了,更何況她還是被特意針對的,幾乎不可能自己能清醒過來。”

翠說完之後,無意間往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麽還有一個人?!”她驚訝道,要知道這只是針對顏昭設的一個局,曼達歌聲應該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才對,為什麽還有其他人也能聽到,而且還是那個奇怪的小孩子?!

只見他邁着小短腿,以一種同樣僵硬的姿勢行走着,正是顏昭的方向。

從營地到月牙湖不算太遠,很快顏昭便走到了湖邊上。而後步伐十分突兀的停下,身體也在微微掙紮着,像是要掙脫控制一樣。

對此翠并沒有覺得奇怪,曼達給顏昭的指引是跳進湖中。正常情況下是沒什麽問題的,就算不會游水,她至少能夠呼救。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顏昭的神識是被控制了的,一個連走路姿勢都那麽僵硬的人,如果掉入水中會怎麽樣?

答案是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而求生卻是人的一種本能。在面對明顯是想讓她去死的命令時,哪怕被控制了,她還是本能的拒絕去執行,并且試圖掙紮反抗。

很快,後面的諾諾也跟上了顏昭,并且同樣出乎意料的在顏昭身邊停下了。

月牙湖的正中央,曼達的歌聲越發急促。

翠見狀,不知怎麽的,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顏昭也就算了,畢竟是人人稱贊的天才魔法師,但是諾諾呢?他為什麽能夠反抗曼達的歌聲誘惑?

他們離湖邊有一段距離,看到的是顏昭以及諾諾的背影,因此沒有發現,此刻兩人已經睜開了眼,眼神一片清明,顯然是hi清醒着的,而不是他們以為的還陷在沉睡之中。

“竟然是海妖!”諾諾微微動了動唇,從喉嚨裏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聲音很低,其他人根本聽不到,并且就算聽到了,也聽不懂是什麽意思,只會以為是無意義的哼哼。

但是顏昭卻發現她竟然能聽懂!

諾諾說的,是龍語!

而比這更令人驚訝的,是他說話的內容——海妖。

這個種族倒是沒有向其他種族一樣,從尼加大陸上消失了幾十年,但是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很少有人見過她們的真面目,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海妖海妖,她們出現的地方應該是大海裏才對,再不濟也該是那些連通大海的河流裏才對,怎麽想也不可能出現在尼加大陸中部這樣一個位于山脈之中的湖泊裏!

顏昭微微眯起眼,打量月牙湖中央那個浮出水面的身影。

在尼加大陸的傳說中,海妖上半身跟人類一樣,下半身卻是魚尾的樣子,他們有着美麗的面孔,能唱出魅惑人心的歌聲。

不過顏昭所見,水裏那家夥是真的算不上美麗,甚至連普通人都比不上。它只露了一個頭出來,無從分辨性別,唯一跟傳說對得上的,大概只有它的嗓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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