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安糯也沒有太多心思放在楚虛淵的事情上。迪斯學院的課程本來就辛苦，安糯還要兼顧兩個社團，對和楚虛淵之間的矛盾就少了很多精力了。
反正看樣子，楚虛淵那邊也沒露出什麽在意的态度，安糯心裏堵的難受，也打死不開口。
在編程社團，大概是有之前新生賽的光環籠罩，不少人對安糯的态度稱不上友善，但是也只是保持中立。不輕易下判斷，但是也不會輕易得罪。
這些圓滑的手段對安糯來說夠嗆，但是幸好安糯努力學習，也有仔細分析出來。
都是在觀望吧。安糯給自己做過分析，心裏有了點兒底，對旁人的眼光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專心吸收社團提供的知識。她在這方面天賦強悍，再加上刻苦認真，沒多久就知道了自己現在的水平。
“安糯同學很厲害了。”袁柔笑容甜美，對安糯的态度也很友善，“這次新生裏，你是進步最大的一個。”
在計算機這方面，最考驗的就是人的天賦。而看到安糯的進步，就算是袁柔也不得不感嘆兩句。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是做這個的。
如果說一開始因為安糯的身份對她還存有觀望，現在袁柔更偏向于拉攏了。當然，她本來就是這樣不站隊的性格。
安糯也察覺到了袁柔給她的幫助很多，但是她也能感覺到對方雖然隐晦，但是并不掩飾的拉攏之意。
“謝謝袁姐。”沒打算就這件事情表态，安糯腼腆的笑了笑，順順利利的從袁柔手裏拿下了額外的優待——工作日，都可以來這裏做個人練習。
要說額外優待也不算，但是整個社團能拿到這一項的新生還是屈指可數，安糯還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學生，更難。
這沒什麽不好的。安糯很想得開，辛苦是辛苦點，但是進步也是肉眼可見的，實話說，安糯也嘗試過不想要這麽高調，但是她最開始什麽都不懂，總不能為了低調下來連正常的指導都不接受了。
安糯還記得沒表現出自己非人類的記憶能力，但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她就顧及不到了。畢竟也就是個普通人，能夠慢慢學會已經不易。
周五，又在社團呆到快十點才回去，安糯伸了個懶腰，關掉社團的電腦，感覺好久都沒和楚虛淵說過話了。
其實也沒有很久，大概也就一個星期而已。但是相較于之前的無話不談，這種不說話的時候就更煎熬。想起楚虛淵，安糯嘆了口氣。
不知道對方在悶聲悶氣的生氣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把東西收拾好，安糯和周圍的同學說了一聲，離開了社團室。
已經接近十點了，迪斯學院的學生很多都在教學樓自習，也有一些在各種娛樂場所的，安糯本性很宅，想了想也沒地方去，幹脆還是打算回家玩游戲。
晚上十一點，安糯坐在電腦前，突然接到了電話。她愣了一會兒，才低頭去看手機，确認是從爸媽那裏打來的。
徐慧雯和安明禮……？已經很久沒和家人有交流了，安糯遲疑了一會兒才接的電話。“喂？爸媽？”
“哎？是糯糯啊？”那頭是徐慧雯的聲音。她似乎有點不安，聲音裏卻還是喜悅，“你在學院過的怎麽樣？這麽久都沒打電話回家……”
“也還好吧。”安糯含含糊糊的回答，她現在對徐慧雯他們印象仍舊很差，即使能夠好好說話，态度也始終扭轉不過來，“反正就是很忙，這裏學習強度大，你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哦，學校裏沒事就好，你有什麽需要的就和家裏說，我看你表姐如苑也經常打電話回家……對了，前段時間如苑還看見你了，我聽她和她媽媽說你過得挺好的……你有不懂的，就多問問你表姐……”徐慧雯沒回答安糯，而是又扯了一些別的。“對了，你爸爸也很擔心你……”
安糯甩掉拖鞋，腳蹬在椅子上，整個人蜷縮了起來。她其實很不喜歡從徐慧雯嘴裏聽到安如苑的名字。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麽。
如果抱怨有用，如果反抗有用，大概很早之前，前一個安糯不會被逼死，這一個安糯也不會被逼着逃離旭陽高中。
“媽，你就是為了說這個？”定了定神，安糯岔開話題，聲音顯而易見的冷淡，“沒別的事情挂電話吧，我作業還很多。”
“哎哎，等一下，當然不是這個事情了。”聽安糯說要挂電話了，徐慧雯這才繞到正題上來，“就你不是生日麽？我和你爸商量着，你生日那天去吃碗面吧，不要計較錢，好好過個生日。”
“……我生日？”安糯愣住了。
“是啊，你生日，喏，就是明天。”徐慧雯沒注意到安糯怪異的語氣，仍舊關切道，“你在家的時候我們都會給你煮面吃的，現在在外面也別忘了吃面……”
不是自己的生日。安糯一下子明白了，她自己的生日是五月份，現在才三月份，這個生日屬于誰不言而喻。是原本那個安糯的生日。
可是她過不了了。她已經沒有生日了，留下來的這個安糯，也不是她這個生日出生的。
“吃面？什麽面？煮的面條嗎？”安糯聲音無法克制的染上戾氣，她另一只手緊緊地抱住膝蓋，這只手死死的握着手機，“我在家的時候，不是經常吃這個嗎？我都快要吃吐了你知道嗎？我胃疼你知道嗎？我生病了！你知道嗎？”
一直以來心情壓抑，各方面的壓力，甚至還不得不學着飛快的成長從而面對迪斯學院內部的各種事情……就算是安糯，也承受的快到一個臨界點了。
徐慧雯打來的這通電話，就是引燃一切的導火索。
“吃不到了，不是已經死了嗎？”安糯情緒激動，胡亂抹了把眼淚，聲音尖銳，“已經死了！割腕了！吃不到了！”她根本就不是那個安糯！吃什麽吃！
那頭似乎被安糯克制不住的尖叫吓到了。好一會兒，才有徐慧雯的聲音，“糯糯……你怎麽了？情緒不太好？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你別吓媽媽，去找你表姐，她會幫忙……”
“幫忙？我跟安如苑都要撕破臉了還要幫什麽忙？”安糯冷笑，一向清秀溫和的神色在此刻竟然冷漠的吓人，“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原諒她，她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可能忘記！還有你們！”
自以為是的對人好，自以為這樣就是對安糯最好的方法，把“安糯”的所有反抗都當成了小孩子不懂事……這種行為太讓人痛恨了。也太讓人痛苦了。
“為什麽從來不問問我的意見？不問問我需不需要讨好別人生活？把一切希望都報在別人身上，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安糯短促的笑了一聲，語氣古怪的冰冷，“沒有希望，我還能夠恨你們……可是她卻沒有機會再恨你們了！”
到底是一條人命。雖然是被逼無奈的自殺，安糯在重生之後也是忍耐着，接受着和原來的那個女孩一樣的待遇。但是那個女孩沒機會說出口的話，安糯卻在此刻說出口了。
之前的自己還需要被父母束縛，依靠他們而生活……現在安糯完全有自信了，她已經能夠在迪斯學院生活了，她在編程方面也有能力，生活費也全部由學校提供。沒什麽好害怕的了。
最關鍵的是，安糯快成年了。
直接挂斷電話，安糯看都不看的把手機扔到面前的書桌上。半晌，她才扯了扯嘴角，有點想笑。
“為什麽要這樣啊？如果真的這麽愚昧，就不要還記得她生日，如果為了她好，不能多聽聽她的意見嗎？”安糯低聲道，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別人。
徐慧雯和安明禮，他們對安糯的疼愛，安糯從不否認。但是這個愛的範疇太狹隘了……以愛為名的傷害，也同樣嚴重。
身體蜷縮成一團，安糯頭埋在膝蓋上，無法克制的淚流了滿臉。整個人抽噎着，哭聲壓抑不住。
想回家。想回家。這裏不是她的世界，這也不是她的父母，就連生日都不是她的。她來這裏到底做什麽啊？如果把這裏當做一個游戲世界，現在也應該夢醒了。
安糯一個人環抱着自己，蜷縮在冰涼的椅子上。房間裏開着暖氣，安糯卻并沒有覺得。她只是哭，說到底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就是很難過。
不知道哭了多長時間，安糯只覺得嗓子幹疼，喉嚨裏也都是血絲的感覺，眼睛更別說了，覺得睜開都很困難。
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眶，安糯下地，赤腳踩在書房的木質地板上，握着門把手，擰開。
那一瞬間，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大概是最後的期望還是別的，安糯神使鬼差的轉頭，看了眼書房的桌子後面。
空蕩蕩的。只有安糯跳下來以後受到作用力的椅子還在孤零零的輕輕晃悠。曾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一個人，現在這個人不在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在了。
“……真是太沒用了。”安糯低下頭，過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神情，整個人都散發着陰郁到極點的氣息。“真是太沒用了。”
如果此時有認識安糯的人在這裏，恐怕也要驚訝安糯的變化。
曾經在旭陽高中的時候，安糯雖然害怕，但是周身是沒有這種沉寂的氣場的，就算被安如苑誣陷，被同學欺負，安糯也沒有這麽陰沉過。像是一個小太陽，終于燃燒盡了能量，變得灰沉沉的。
輕輕把門合上，安糯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緊緊地裹住，逃避一樣的閉上眼睛。
明天是周六，反正就睡過去吧，睡過去什麽都好了，一覺睡到周日更好。反正，她也一點都不想過原來安糯的那個糟糕透頂的生日。
楚虛淵站在宴會中心，心裏有點難以言說的不安。
這是安家舉辦的宴會，為的是慶祝安家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安家老爺子曾經對楚虛淵有恩，兩家的合作也很頻繁，楚虛淵不出席實在說不過去。
這本來是很熟悉的場合，楚虛淵出席過類似的宴會不知道幾千幾百次了，但是現在站在這裏，他心裏卻很不安定。
端着酒杯，楚虛淵臉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得體的和安家老爺子交談，他态度有禮，語氣從容，很容易就得到了一衆人的好感。
借着一個機會，楚虛淵禮貌的退到一邊，有點走神。他好幾天沒看過那個小姑娘了。
雖然艾科的報告會定時定點的送到手邊來，也在安糯身邊留下了足夠多的保護人手，甚至連蘇凰都達成了協議……應該沒什麽事了吧。但是心頭的不安感仍舊揮之不去。
這種直覺一般很準，楚虛淵也很信任，說着是直覺，其實應該是他的本能潛意識的發覺了不對的地方。想了一圈，楚虛淵只能覺得這個不對勁，應該發生在安糯身上。
總覺得有什麽超出控制的事情發生了。楚虛淵皺緊眉頭，低頭想拿手機給許泰天發條短信，想要确認一下安糯現在的情況，卻沒打開手機。
手機自動關機了。楚虛淵愣了一下，确實意識到安糯出事情了。自動關機……之前從未有過。
顧不得禮儀了，楚虛淵開了手機，手機開機還是很正常的，他給許泰天發了短信，不動聲色的和安家老爺子說了兩句，然後匆匆的從宴會大廳離開。
這一幕放在不少有心人眼裏，怕是又可以做文章了。畢竟楚家家主身份惹眼，能夠讓他這麽失态的，恐怕也不會是小事。
只是楚虛淵現在沒空在意這個。迅速聯系蘇凰确認安糯的情況，許泰天已經在外面待命備好車了，上車，男人臉色陰沉，“前往迪斯學院，一年級學生居住區1229號。”
這是安糯的房子。根據他派的保護安糯的人手的彙報，安糯在進入別墅後就沒有離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