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貴與卑微

顏天真身上所穿的那套衣裙,竟也是雪花流仙裙?

素聞妙衣坊為皇家制衣從來不曾出現重複的樣式,更何況這套雪花流仙裙乃是妙衣坊無數華美衣裳當中的極品,老板娘親手所制,竟然會有兩件?

楚皇後垂下了眼。

雖努力維持着面上的鎮靜,但她的心湖已經泛起了不小的波瀾。

堂堂皇後,與一介卑微的歌姬竟然穿着一模一樣的衣裳,不知衆人看在眼中,會作何感想?

“皇後娘娘,那女子身上的衣裳,與您身上的竟然是一樣的,這雪花流仙裙不是應該只有一件麽?這……不合理啊。”左側的妃嫔低聲說着,此刻目光也盯在顏天真身上。

她是何等身份,與皇後穿一樣的衣裳。

衣裳一樣也就罷了,可偏偏穿在她身上穿出了一身的仙氣兒,這女子原本就生了一副豔壓群芳的相貌,衣裳再穿得好看點,那就是錦上添花,更加耀眼了。

顏天真總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本事。

然而,同樣的衣裳,穿在皇後身上,只讓人感慨一句這衣裳好看罷了,并不能為她襯托出多少美感。

“嫔妾也覺得納悶,這妙衣坊為皇家人做的衣裳,從來不會重樣的。”右側的妃嫔接過了話,“以她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穿這套衣裳。”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們說了算,也不是本宮說了算。”楚皇後定了定心神,道,“你們也知這雪花流仙裙有多珍貴,妙衣坊那老板被陛下所贊賞,難免擺出架子來,連貴族的帳都不買,又怎會賣那裙子給顏天真?她為何會擁有這套衣裳,你們還猜不到原因麽?”

左側之人恍然大悟,“是陛下?”

細細想來,顏天真能穿得上這件衣裳,必定是倚仗着皇帝陛下了。

“那我們還真不能說她什麽,但是皇後娘娘……”左側的妃嫔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出心中所想,“您身上這件,也是陛下給的,陛下既然給了娘娘你,為何又要給顏天真?陛下這心裏是怎麽想的……”

楚皇後目光一緊。

是啊。

如此珍貴的衣裙,賞了她這個正宮皇後,又去賞那個卑微的歌姬,陛下……你這是在告訴我,她與我一樣高貴,還是我與她一樣卑微?

外人看在眼中,絕不會笑話顏天真,只會笑她這個皇後在皇帝心中不比一個歌女分量重。

“不用理會那女子,走罷。”楚皇後并不想與顏天真交談,這種情況下若是去找顏天真的麻煩,無疑是愚蠢,讓那兩個異國的客人看笑話罷了。

而涼亭裏的顏天真眼見皇後轉了個方向,稍稍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碰面就不至于尴尬了。

這楚皇後的心思缜密,善于衡量利弊,淑妃的頭腦都及不上她一半聰慧。

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但顏天真沒有料到,前頭會突然出現一抹明黃的身影。

那身高五尺三氣場一丈八的少年君主,正邁着輕緩的步伐緩緩走來,身後跟着四五名宮人,一貫冷淡的臉色,總讓他那陰柔俊秀的面孔看上去格外淩厲。

衆人當即見禮。

“參見陛下。”

“免禮。”寧子初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越過皇後等人,走向了涼亭。

顏天真才起身,寧子初的聲音便又傳入耳畔,“天真,這衣裙還是你穿着好看。”

寧子初此話一出,氣氛頓時陷入了沉寂。

楚皇後的臉色隐隐泛白,但很快的,便又恢複了常色。

陛下只不過是随口誇一句那女子罷了,畢竟那女子的絕色姿容一直被衆人所承認。

陛下絕不是有意要貶低她這個皇後……

涼亭之內,顏天真聽聞寧子初的話,眸光裏掠過一縷思索。

小皇帝這般機敏的人,說話必定是要看場合的,他剛才那句誇獎看似随意,實則……暗嘲皇後穿那衣裳不好看,被自己這個歌姬比下去了。

也不知那楚皇後是做了什麽惹小皇帝不高興,小皇帝簡潔的一句話,竟讓她在衆人面前……下不了臺。

而偏偏在這樣氣氛古怪的時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蘭婷公主快人快語道:“陛下,顏姑娘方才說這套衣裳是您賞賜給她的,只有一件呢,怎麽會冒出兩件來?”

方蘭婷此話一出,方厲銳白了她一眼。

這個丫頭,真是……話多。

再看她的神情,也是實打實的疑惑不解,似乎并不知這個問題問出來,更讓楚皇後難堪。

而寧子初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只道:“原本是只有一件的,妙衣坊老板從不做重複的樣式,這套衣裙,是她要送給皇後的,朕一看,覺得皇後并不太适合,可做衣裳的人想送誰自然就送誰,朕沒有意見,其實朕第一眼看到這衣裳,就覺得只有天真才能穿出味道來,于是,便要求那妙衣坊的老板,為朕破例再做一件一模一樣的。”

說到這兒,他唇角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林總管不知此事,帶話的時候便說了是獨一無二,倒也不怪他。而事實證明,朕的想法是對的,除了天真之外,再無其他人适合這件衣裳了。”

寧子初的話音落下,楚皇後一張臉再也繃不住,透出幾許悲涼來。

她算是明白了。

陛下借着顏天真,故意要她難堪。暗諷她容貌平庸,配不起這流仙裙,更比不過顏天真。

現在看來,她穿這套衣裙還真是……不倫不類。

在所有人眼中,她不如一個小小歌女,在他心中,她卑微到塵埃裏。

“陛下,臣妾身體不适,先行告退。”她喑啞着嗓子說完一番話,轉身離開,步履邁得有些沉重。

其他人皆是大氣不敢喘一下。

“天真,随朕去一趟書房。”寧子初望了一眼顏天真,轉身離開。

顏天真随他去了。

到了禦書房,她才問出心中疑惑。

“陛下,你為何讓皇後那樣難堪?”

他那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不是酷刑,勝過酷刑。

酷刑傷身,冷語傷心。

“若是皇後聽話,朕也不會如此,全當這宮裏多養一個閑人罷了。”寧子初悠悠道,“你還記得朕要你去暗殺楊家長子的事麽?”

“自然記得。”

“楊家死了大公子,自然是大事,且外界傳言他死得蹊跷。想想也是,死在青樓那種地方,死得也不體面,楊家人怕失了臉面,便将這事兒壓了下來,只說大公子遭人行刺身亡。”寧子初說到這兒,冷笑一聲,“楚相與楊家交好,那老狐貍竟然第一個懷疑朕,便要皇後幫着他暗中觀察朕,皇後還真就站在她爹那邊。她楚清妍首先是個皇後,其次才是楚相之女,出嫁從夫這一點她都不懂,如此吃裏扒外,朕教訓她,又有何不對?”

顏天真:“……”

除婆媳問題之外的第二大家庭難題。

老公和老爹鬧不和,該幫老公還是幫老爹。

小皇帝性情原本就陰暗,楚皇後不幫他,在他眼中,便一文不值。

“朕同時送你們二人流仙裙,又當衆暗諷她,讓她難堪,便是警告她,朕是皇帝,這六宮之內,想主宰誰都不是問題,上至皇後下至宮人,誰不忠誠就得受罰。對待下等人,打罵即可,而對皇後這樣的上等人,便是要用另一種方式,比起折磨人的身軀,折磨人的心,似乎更有意思,天真,你說呢?”

------題外話------

小皇帝:我可不可愛。

雲淚:別得意,玩後看,我絕對比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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