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隋心把包包往後面擺, 雙腿合攏坐正。
空氣仿佛凝結成霜，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忐忑不安。
曹翰一上車, 她輕聲說：“曹大哥, 麻煩您幫我把隔板降一下。”
“好。”
隔板降定，車子穩穩駛離機場，隋心深吸口氣，才緩緩轉頭看坐在身邊的人，從車窗外撒入的路燈光線讓氣氛更加迷離不定，她伸出手碰了那只擱在修長大腿上的手，冷得讓她蹙眉。
“蒲豫。”她主動湊近他, 握緊他的手。
他垂着眸, 死氣沉沉，那雙總是明亮深邃的黑眸, 此時像是兩個冰冷的無機物, 沒有情緒，沒有焦距。
隋心看了很心疼, 但一句話也說不出。
也可能再多的話也挽不回這件事對他的身心靈傷害、名譽與挫折。
她知道經過這次事件, 無論最後判決如何, 重要比賽背上作弊的嫌疑，對未來有不小影響，更遑論他是出身在有頭有臉的家族，比賽創辦人還是他最崇拜的教授。
隋心知道這事要是擱在自己身上，她也承受不了，可能還沒辦法像現在的蒲豫一樣安靜。
她除了握緊他的手以外, 什麽也做不了。
這時突然緊急剎車，她反應不及要往前撞的時候，旁邊迅速伸出一只大手穩穩的護住她的臉，然後把她攬好扶穩。
“先生？隋小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隋心喘氣說道。“前面怎麽回事？”
“前面出車禍了，兩位稍等，我聯系一下警察。”曹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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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心點點頭，這時微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她回頭就見蒲豫神色平靜，一雙眼睛總算有焦距了，目露擔憂。
“我沒事。”她率先說。“你沒撞到吧？”
他搖頭，食指指背上下滑着隋心的臉頰，然後往上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她的下眼睑，開口就是沙啞又粗沉的聲音。
“小心。”
她凝望着他，這是第一次靠他這麽近，這句小心讓她心口發酸，好像是用盡他所有的力氣才得以喊這麽一聲。
昏暗的車廂內，沉重又壓抑的呼吸聲，隋心看着他許久，雙手張開後慢慢地搭上他的頸肩，最後收攏。
“我在。”她拍着他的背，溫聲呢喃。
他的頭靠在她的肩上，手輕輕地穿入她的頭發裏，把她往自己的臉頰緊貼，好像要這樣他才有辦法支撐身體。
外頭的喧嚣吵鬧都成了淡化漸弱的背景音，她就這麽抱着他，任由黑暗 遮掩他的低泣，任由他攀附自己弱不經風的手臂，獨自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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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在我這裏。”
隋心看着蒲豫講着電話就上樓，她跟着進門後小心翼翼的把鞋子放到一旁的鞋架上，才邁開步伐往內走。
原木色的牆板、素色瓷磚以及綠色植物的點綴，她走進客廳時看到角落采光明亮的小區域有個藤編躺椅，素雅、悠閑且減壓的生活配置，讓隋心的身體為之放松。
“隋小姐，您可以找個地方先坐下沒關系。”曹翰随後走進來，把她的行李推到靠牆的一邊。“您想要喝點什麽，我去幫您拿。”
“水就可以。”
她席地而坐于客廳中間的地毯，玻璃長桌上面疊了幾本時尚雜志，她随意的挑了一本看，剛好看到關于電商居家節的內容，拿起手機就開始查資料。
這時一只手摸了她的肩膀，她轉頭就看到蒲豫，換了身白色線條上衣，氣色比剛才在車上好一些，拿了呈一半的水給她。
隋心見他眼眶微紅，布滿血絲的眼睛充滿疲累，接過水杯後問：“剛剛蒲雅打給你？”
“嗯，我從一下飛機，電話就沒停過，她很擔心我。”他說。
“那等等還會打來嗎？”她看得出眼前人強壓着難受在跟自己說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
“應該不會，她剛是怕我心情不好會吃了你。”他說。
“吃了我？”她挑眉莞爾。
“我就跟她說，要是真吃了，她也來不及救了。”他目光深邃。
“……”領悟到其中含意，她別過眼尴尬喝水。
他打量她幾秒，又說：“地板涼，下次坐椅子上。”
“我其實不習慣坐椅子，在家裏我也坐地板。”她很自然地說。
“家裏。”他唇角淺淺上揚，食指溫柔地刮了隋心的鼻尖。“知道了。”
她羞紅臉，咬着下唇，就見他慢慢朝自己靠近……
“先生，穆先生來電。”曹翰突然走過來，隋心一驚迅速別過頭，喝了口水，掩飾窘迫。
蒲豫從容起身，接過手機就走出客廳。
隋心大口喝完水，轉頭要起身就看到不遠處一臉嚴肅的曹翰，她忍不住問：“怎麽了？”
“我剛剛沒注意到先生在跟您說話，抱歉。”說完後朝隋心行了一個幾乎90度的鞠躬，吓得她趕緊站起來。
“我們沒說什麽，你不用道歉。”她情急揮手。“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會被……”
見曹翰低頭不語，隋心尴尬不已，偷偷吐舌暗自叫苦。
……有錢人規矩真多，曹翰不會真的因為這種事就被開了吧？
“你別擔心，他如果說什麽，我會幫你說話的。”
曹翰擡頭，恭敬颔首：“謝謝隋小姐。”
很快的蒲豫就回到客廳，看到隋心與曹翰在說話，拿着一份透明資料袋走過去對曹翰說：“車鑰匙留給我，這份替我交給舅舅。”
“是。”曹翰收下東西，看了眼隋小姐。“明早還要過來嗎？”
“我再打給你。”
“好，兩位晚安。”
隋心看曹翰拿了外套就走出去了，又再看自己立在一旁的行李，意識到今晚的處境──看樣子是得睡這了。
“那個……呃？”她才轉頭看蒲豫，就看到某人自然地拎起她的包跟行李往樓上走，速度快得她回神時，只聽到上樓的腳步聲。
她懷揣不安的趕緊跟上，就見他單手壓下門把走進房間內，自己只得跟上，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淺灰色的卧室，靠落地窗前的藍色沙發，溫暖的黃光壁燈，深色的原木家具與她再熟悉不過的自家商品──深灰色格紋讓整個空間裏多了幾分穩重感。
原來這就是蒲豫的房間，與他的外貌氣質很相符。
“你今天睡這裏。”他把行李箱放到沙發前面，走到窗邊開空調。“浴室在出門右轉，想喝水下樓左邊有廚房。”
她看了中間的單人床，小聲地說：“其實我去睡客房就好了。”
“這裏沒有客房。”他拿着遙控器調溫度，轉頭看她。“我這裏不接待客人。”
她聞言，對上他異常認真的視線，小聲地問：“那你要睡哪裏？這一看就是單人床。”
“我今天去書房，要趕一些報告，另外……”他的目光微黯。“我要跟舅舅保持聯系，他還在俄國。”
隋心感受到他凝重的低氣壓，走到他面前擡頭：“我今天會陪你，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瞬間變深，深得讓她仿佛跌入深潭裏，只見他緩緩低頭，兩人的鼻尖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會碰上，她緊張的咽了口水，幹淨的男性氣息萦繞在兩人之間的縫隙，暧昧又停滞的動作讓她脖子僵直。
最後，他舉起手摸了女人的頭，溫柔且上下來回撫摸。
“你今天也累了，休息一下，想吃什麽告訴我。”
隋心低頭，點了點頭，接着就感覺到一個軟軟濕潤的觸感貼上自己額頭，很快就退開，才走出去。
她摸了額頭上剛剛被親的位置，五味雜陳。
這個吻小心翼翼的，又帶了點難以描述的凝滞氛圍，她沒有感受到甜蜜，反而是心酸。
不知為何，她仿佛感覺到蒲豫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極大挫折感，她或許能激起他一點基本的反應，但是她仍進不去他的心裏。
從機場到現在，他沒有絲毫想對她說任何一句關于這次事件的意圖，要不是在車上她不小心碰到他的臉頰上的眼淚，她還以為這個人冷靜得過分。
隋心還依稀記得蒲雅說過的話，她不希望過去的事重蹈覆轍。
……
書房。
“大會已經組成了特別調查小組，除了我們以外，其他的代表隊也會一并接受調查，這件事情有太多疑點，我認為我們是被人設局。”穆教授說。“蒲豫，你确實昨晚沒有看到這份試題吧？”
蒲豫望着網頁上鬥大的标題寫着“亞洲物理競賽洩題作弊疑雲”，蹙眉不語，一旁的手機視訊中，穆教授臉色也非常凝重。
“昨晚劉教授有傳短訊來要跟我們做賽前鼓勵，我那時已經休息，早上才看到這個通知，我懷疑劉教授早就拿到試題，把我們叫過去是為了提示。”他說。
“結果有人又故意走漏風聲，讓大會賽前臨時換考題，既不影響比賽進行，又能讓涉案的人作賊心虛，劉教授現在交代不出試題來源，只說是自己出的題。”穆教授說。
“這件事人證物證都有，除了劉教授的試題外，也需要有參與的學生去證明劉教授真的公開試題，所以我們的學生應該有人被收買。”他說。
“劉教授背後可能有什麽壓力讓他必須黑掉我們，但學生我就不明白，自黑的結果百害無一利。”穆教授認真推測。
“如果金額夠大，我想會願意铤而走險的人很多。”他說。“舅舅，學生的問題我來查，您就負責應付大會就行。”
“蒲豫，你真的沒有看到試題？”
他握緊拳頭，平靜說道：“沒有。”
穆教授吐了口氣，滿臉疲憊：“知道了，另外戴森教授剛剛跟我碰面了，對這次的事件很遺憾，但他也說相信你的為人。”
“待我向教授問候。”
視訊一關，他整個人如洩氣的皮球般癱倒在椅子上，伸手蓋住雙目，困難地呼吸。
好半晌，他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幾秒後一只柔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慢慢的把他的手移下來，映入眼簾的是隋心。
“我給你泡了熱牛奶，你喝點吧。”
他垂下眸，接過馬克杯小口飲啜，看着她穿着棉質淺灰色長裙，很自然地坐在地板上，一雙幹淨圓潤的白色腳丫子收攏合并，稍稍從裙子裏露出來。
“為什麽又坐地上？”他問。“這裏有很多椅子。”
“因為這樣剛好可以擡頭看你。”她說。“也是傾聽你最好的角度。”
他把杯子放下，腳微微往後把拖鞋拿起來放到她腳前：“穿着，地板涼。”
“不用，我去外面拿拖鞋就行。”
“只有這一雙。”他說。
隋心楞了幾秒，才想到他那時有說過這裏不接待客人。
坪數不大單人空間，樓中樓複合式，沒有客房、沒有多餘的拖鞋，還有一張單人床……
要不是她知道蒲豫是國內知名財團的第二代，她會覺得眼前這孩子待客之道不及格……但現在卻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
這表示他這裏除了家人以外，唯一的外人就是自己了。
她望着他安靜的喝完牛奶，他也一瞬不瞬的凝視她當面喝完，再次放下杯子時，她才把蒲豫的棉布拖鞋套上，裏頭還帶有他的餘溫。
“好點了嗎？”她問。
“嗯。”他朝她伸手，她不疑有他的把手遞過去，接着就把她整個人拉起來，她重心不穩撞進他懷裏，還納悶的時候就又聽到他說。“投懷送抱？”
“……”明明就是你拉人技術不好。
“帶你上去。”
“杯子要洗吧？”她伸手要拿，但是大手卻搶先一步把杯子拿開。
“都來到這裏，你還只在意這種小事？”
“小事？喝完就洗這不是順便的嗎？我在家裏都……”
他黑眸含笑，圈住她細腰上的手臂緊了幾分：“在家裏都怎麽樣？”
她被盯得莫名其妙，卻忍不住臉色發紅：“喝完就、就洗啊。”
“家裏。”他把額頭輕輕地靠在她的額頭上，薄唇微啓，溢出的奶香與灼灼熱氣讓女人緊張咬唇。“聽你的，我們洗完就上樓。”
她難為情的瞅了一眼，趁機拿過他的杯子轉身就走出書房。
他望着她的背影，莞爾一笑，那嬌小溫軟的柔美線條，不自覺地把家裏習慣挂在嘴邊，這讓他完整勾勒出一個樣子。
一個家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9/28-甜甜章 ，也就不放其他多餘的了。
倒數三章 ：）懂的人自己找好位置，我們來玩雲霄飛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