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僵局

卯時, 承明殿寝宮內, 餘有全和白朗在龍床邊守了一會兒, 發現裏面沒有動靜, 餘有全低聲喚了一聲:“陛下,該上朝了。”

“陛下?”白朗喊了一聲。

床帳內的均勻平緩的呼吸聲突然一頓,傳來兩聲咳嗽, 餘有全連忙撩開床帳, “陛下!”

宏光帝睜開眼睛, “幾時了?”

“卯時一刻。”餘有全見宏光帝臉色微紅,瞧着氣色不錯,可唇色又有些蒼白。

宏光帝撐着胳膊肘要起身,餘有全連忙去扶他, 宏光帝覺得眼前發昏, 在床上坐了一會才緩過神。

“今日是什麽日子?”宏光帝看向白朗。

白朗答:“九月初十。”

宏光帝想了想,對, 昨日重陽節, 齊瑄還從北疆被他送了一件狐裘回來。

宏光帝掀開被子下床:“北衛軍到哪了?”

白朗半跪着給他穿鞋子, 發覺宏光帝的腳一片冰涼, 答:“王爺昨日的信裏說到狼牙山了, 打完這個部落,就能歇一歇了。”

宏光帝喘了喘,覺得有些胸悶,道:“寫信是時候還是八月吧。”

餘有全和白朗把宏光帝扶起來,餘有全道:“是呢!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勝了, 過幾日捷報就到了!”

宏光帝笑了笑:“那就喊他——”

“陛下!”

宏光帝話音一頓,直挺挺往後倒下去,白朗墊在他身後扶了一把,沒讓宏光帝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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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白朗見宏光帝兩眼緊閉,唇色青白,摸了摸宏光帝的臉頰,對餘有全道:“陛下發熱了,快傳太醫。”

餘有全忙不疊吩咐小太監去了,白朗将宏光帝抱回龍床上,隐在暗處的蔡廣宇現身,先給宏光帝把了把脈。

他只是略懂醫理,卻也知道宏光帝被長恬花毀了根基,怕是尋常的風寒發熱都能要了他的性命,頓時警覺起來。

蔡廣宇對白朗道:“照看好陛下。”轉身走了出去,他要把龍隐衛召集起來,以防萬一。

太醫給宏光帝把脈,在他胸口紮了幾針,宏光帝胸膛起伏加劇,猛喘了兩口,竟然吐出一口帶血的濁痰。

“陛下……”白朗低聲喚着已經睜開眼的宏光帝,“臣喂您喝藥。” 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勺藥遞到宏光帝唇邊。

宏光帝張唇含了進去,卻來不及吞咽就從嘴角流了出來,白朗趕緊給他擦幹唇角。

白朗再舀了一勺藥喂給宏光帝,宏光帝微微偏過頭不肯喝,顫抖着唇一張一翕,發出微弱的聲音。

白朗附耳過去仔細聽了聽,答:“臣曉得了。”

九月十九,宏光帝的密旨抵達狼牙山下北衛軍大營的前一刻,齊瑄他們正在商量如何變換攻勢,拿下狼牙部落。

八月下旬,先行的北州軍與兩萬季州軍、兩萬梁州軍集合,進軍狼牙山。

但戰事沒有先前順利,北衛軍強攻一月,狼牙部落殊死抵抗,久攻不下。

北衛軍折損,援軍還在往狼牙山趕來。

此時宋骁決定,讓宋淮領兵繞過狼牙山,從狼牙山北面突襲。

齊瑄:“不可!”

衆人驚詫地看向他,齊瑄指向輿圖:“從這裏繞過狼牙山,要穿過這條峽谷,容易遭遇狼牙部落的埋伏。”

楊晔道:“王爺說的有理,但這只是您的猜測。退一萬步講,即便狼牙部落在此設置了埋伏,我們的人攻打此處,也能分散他們的兵力。”

宋骁道:“沒錯,無論是正面強攻還是側面繞後,只要削弱對方的兵力,撕開一道口子,就有利于我們獲勝。”

齊瑄仍是不同意,狼牙山北面就是小狼山,就是上輩子宋淮出事的地方,齊瑄不敢讓他去。

齊瑄:“狄封已死,奧淳已經率領烏洛蘭部落奪得了王位,如今肯定會分出精力來阻擊我們。若是領兵從繞到狼牙山北面,有可能遭遇狼牙部落和奧淳的前後夾擊。”

“所以更需抓緊時間!”宋淮道:“父親,我今夜就領兵出發。”

齊瑄厲喝:“不許去!”

衆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宋淮被吓了一跳,從未見過齊瑄如此陰沉可怖的臉色。宋淮不解地看向他,而另一邊宋骁已經沉下了臉。

齊瑄意識到自己失态,別過臉,喉結滾了滾,轉頭對宋骁道:“大将軍,本王願領兵前往。”

宋骁對齊瑄此舉十分不滿,怒斥道:“軍令如山,王爺卻當做兒戲?!可有将我北衛軍将士的性命看在眼裏?”

這話說得重了,齊瑄對宋骁揖首道:“本王願領兵前往,與北衛軍将士共存亡!”

宋骁扭過頭,“休要再提!”他看向宋淮:“今夜領兵出發。”

宋淮:“是。”

齊瑄還欲再提,被宋淮拉住胳膊,拽出了中軍大帳。

宋淮拉着齊瑄,一直走到了馬場邊緣才松開手。

宋淮有話想問他,齊瑄卻別開臉不看他,只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質問,如何解釋他上輩子的夢魇。

見他這副模樣,宋淮心中也來氣,便也扭開了臉。兩個人就這麽在馬場邊緣,對峙了好一會兒。

這麽僵持着不是辦法,齊瑄也不想讓宋淮以為他無理取鬧,深吸一口氣,吐出,齊瑄轉過來準備和宋淮好好說說,沒想到下一刻就被宋淮抱了個滿懷。

宋淮圈住他的腰,對上他訝異的臉色,嘟囔道:“總不能每次都是你哄我,我也該哄哄你。”

齊瑄笑了出來,将人緊緊抱在懷中。

宋淮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手拍着他的背,問:“你這段時日都不大對勁,同我說說?”

自打有了第一回 鑽他的營帳耍賴的事,齊瑄每日都要抱着他才肯睡,偶爾宋淮夜起,稍微一動他就醒了。宋淮勸他要不別抱着睡,齊瑄不肯。

最近戰事吃緊,宋淮沒多想,如今回憶起來,以往他們一起睡,齊瑄都睡得挺沉,好像最近才如此淺眠……

肯定是心裏藏了事兒!

齊瑄貼着他的側臉蹭了蹭,道:“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宋淮搖搖頭,“你不肯說,我才擔心。”

宋淮松開懷抱與他拉開一點距離,兩手搭在齊瑄肩上,看着他問:“為何頂撞父親,不讓我去?”

齊瑄張了張唇,對上宋淮的眼睛卻開不了口,“我……我做噩夢了。”

“嗯?”宋淮皺眉。

齊瑄圈緊他的腰,閉上眼抵住他的額頭,“我夢見你出事了……”

宋淮無奈地笑,撐着他的肩膀推開他,“只是做夢而已。”

齊瑄:“可它太真了,時間,地點,場景,甚至你……”你的死狀,都那麽真實。

因為上輩子,它的确發生過。

縱然他一直希望,上輩子的一切,都只是他強要宋淮那個晚上,做的一個離奇冗長的夢。

他在夢裏得而複失,悔恨終生。

是上蒼示警,要他珍惜眼前人。

可他知道不是。

炙熱洶湧的愛戀,錐心刻骨的悔恨,歷歷在目,怎麽會是夢呢?

“……就跟真的一樣。”齊瑄把宋淮最後那場戰役當做夢境講給他聽,深吸了一口氣,哀求道:“所以不想讓你去。”

“不一樣啊!”宋淮捧着他的臉,安慰道:“雖然地點差不多,但你夢見的是冬天。”

既然說是夢,齊瑄便沒有提及前因後果以及年份,只提到對戰地點,和天氣。

宋淮道:“雖然北狄的冬天比大寧早,但下雪還早着呢!”說着又翻了翻他的衣領,笑道:“不過的确越來越冷了,你是不是不習慣?”

齊瑄握住他的雙手,抵在唇邊親了親他的指尖,“我不怕冷……只是不安。”

宋淮不再笑他,也親了親他的手背,“知道了。”

“但是只有打贏了,才能一勞永逸,不是嗎?”宋淮看着他的眼睛,“只要北疆有戰事,我就得上戰場,你擔心的事情,其實每一次都有可能——”

“不會!”齊瑄打斷他,急切求道:“別這麽說。”

宋淮道:“可你也明白,正如孫副将所言,只有保住北疆安穩,我們才能解甲歸田。”

齊瑄如何不明白呢?可理智是一回事,情緒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是有關阿淮的事,都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瓦解他的理智。

尤其對于上輩子阿淮戰死這件事,他掙脫不出來,半點也不敢賭,不敢心存僥幸。

“那讓我同你一道去吧。”齊瑄道,“同去同歸,好不好?”

同去同歸,同生同死。

宋淮笑起來:“本來也沒打算撇下你。”又瞪他:“倒是你,不準我去,又自己請命,是打算撇下我獨往?”

齊瑄歉疚一笑:“對不住,是我沖動了。”

“王爺!”

齊瑄和宋淮轉過身,見唐铮站在不遠處喊了他一聲,兩人相視一笑,松開懷抱。齊瑄還拉着宋淮的手。

唐铮這才走上前,腳步急促得讓齊瑄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王爺!陛下病重,召您即刻回京。”

齊瑄轉頭看向宋淮,牽着他的手緊緊用力。

宋淮:“回去吧,我會小心的。”

齊瑄将他緊緊勒進懷中,想不顧一切的留在他身邊,又想無理取鬧的要他跟自己一塊走,最後卻只能道:“千萬!千萬不能有事!”

宋淮:“嗯。”

“你若是敢……敢……我立刻就随你去。”齊瑄咬牙威脅他。

宋淮心中一刺,鼻尖有些發酸:“別說傻話,我不會有事的。”

“我還沒和你成親呢……”

作者有話要說:  淮淮:瑄瑄你放心啊,咱們親媽靠譜,不會虐我們的。

瑄瑄:淮淮這麽好看說什麽都對!(今天也是做媳婦舔狗的一天:D

我卡文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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