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情難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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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裴硯只記得自己被蠱蟲噬咬之時的痛楚,明明身子動彈不得,卻無法言語,仿佛身處混沌之中。
可以偏偏能聽見身邊的聲音,清清楚楚的知道四周發生的事。
在他得知成莫昭要為他取心頭血的時候只想出言阻止,可偏偏沒辦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想告訴成莫昭讓他別這麽做,想告訴他救不了自己的,想告訴他自己對他早已沒有愛意……
可偏偏這人趴伏在床頭與自己說的那些話是這樣的真摯,這人帶給他的一次又一次刻骨銘心的痛,卻又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難之中。
明明說過不愛,明明就已經放手……
可為何偏偏又帶着隐隐的不忍。
明明他們之間,回憶起來,竟連一絲半點的溫存都不曾有過。
可這人卻偏偏不肯放手。
似是要将他那顆從萬丈懸崖墜落的心喚回來。
林裴硯飲下了他的血。
只覺着那蠱蟲一點點離開了自己的身體,而意識也随着蠱蟲的離去,一點點剝離。
再睜眼之時,林裴硯只覺着身子略有些僵硬,似是睡了許久一半。
入目之處皆是柔軟織物,紅木雕花大床之內皆是素色紗賬,陽光透過木窗投灑在他秀氣幹淨的臉蛋之上更顯柔和。
總覺得這床并不是自己常睡的那張,這兒又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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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裴硯想起身看看屋子,可他終覺着有些虛弱,輕咳起來。
鐘小栀原本就坐在大床邊上的圓桌前打着盹,忽然聽見這陣輕咳聲,剎那間他便醒轉過來。只見他猛然轉頭,正正瞧見了醒過來的林裴硯。
鐘小栀還來不及說什麽,眼淚便落了下來,趕忙又撲坐到床邊,語無倫次了起來:“主子你醒了,主子……你、你終于醒了,我以為你再也、再也醒不過來了嗚……”
又見着小栀這張可憐巴巴的小臉了,證明自己确确實實沒死,林裴硯倒是心情好轉了起來。他在小栀的攙扶下好不容易坐起身子來。
小栀又拿了好幾個真絲軟墊給他墊腰,又給他順氣,生怕他喘不上氣似的。
林裴硯莞爾:“聽你這意思,我睡了許久麽?”
鐘小栀擦擦眼淚點了點頭:“自寧王殿下将主子從南疆帶回來,主子整整昏睡了三個月了,若不是莫醫師說您還好好活着,我真的、真的以為……”
林裴硯聞言輕笑,他的臉上還帶着蒼白,頗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只見他擡眸打量四周,偌大的屋子用兩處簾子隔開,确實是沒有見過的擺設。
既不是在醫館,也不是在寧王府,那此處究竟是?
“這兒是哪?怎麽你不用待在寧王府麽?”
小栀乖巧的眨巴眨巴眼,點點頭又搖搖頭,終于說道:“這兒就是寧王府,但又不是寧王府了。”
林裴硯似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小栀委屈的扁扁嘴,他知道自己嘴笨,但還是磕磕巴巴的說完了:“就是莫醫師原本是想主子住回醫館那兒的,您當日一直醒不過來,莫醫師說這樣才方便照顧你的病情。”
“只是寧王他放不下心來,又覺着原本寧王府離醫館遠了些。便就、就将醫館附近最大最好的宅子買了下來重新修葺,便作了新的寧王府。原本那處則還給了陛下賜人……”
林裴硯聞言輕輕蹙眉道:“他如此輕狂行事,陛下怎麽會同意?”
小栀偷偷打量了一眼林裴硯,小聲地說了句:“寧王殿下任性慣了,主子又不是第一日知道……而且這也是為了能日日見着主子嘛。寧王他日夜守在主子身邊,就盼着您能醒過來呢。若不是今日陛下召見,第一個發現主子醒來的,必然是他呀。”
他又指了指珠簾隔開的屋子中間裏的睡塌,“這幾個月,寧王都只是睡在那兒。”
林裴硯順着他指的方向,确實瞧見了那張看上去就冷冷硬硬的睡塌。
“主子您看,我、我都忘了去告訴莫醫師來瞧您了,我這就去找他來,您再睡會。”小栀說着便要給林裴硯掖被子。
林裴硯笑道:“我睡得還不夠久麽?”
他只是随手撫了撫軟枕,總覺得這枕頭側邊似是放着什麽。
林裴硯随手拿起那物件,沒想到竟是半截斷玉。
正是他那塊桃花玉珏,可偏偏碎成了半截,碎裂的部分好像已經被專門打磨過,平滑的很。玉珏又重新打了洞綁了紅穗,放在手裏也是十分精致。
小栀正想走呢,便瞧見林裴硯望着那玉珏出聲,便随口說道:“主子的玉好像是碎成了兩截,寧王帶回來的時候便是這樣,後來王爺命人重新将兩塊碎玉打磨抛光,一塊給您,一塊……就留給他自個兒了。主子,我先去醫館找莫醫師過來啊。”
林裴硯眉眼彎彎的回了句:“好。”
林裴硯喝下了莫忻涼配的藥,身子也不像剛醒時那般僵硬了。
莫忻涼和傅霜得知他醒轉過來,趕忙關了醫館的門就匆匆趕了過來。此時正擠在床前和林裴硯大眼瞪小眼的。
傅霜見林裴硯愣愣的瞧着手裏的玉珏,以為他是傷心這玉碎成了兩截呢,便出言安慰道:“小硯哥哥,我瞧這玉雖然碎了,但是寧王叫人拾掇的也不比原來差呀。”
莫忻涼也點頭附議,面上挂着淺笑揶揄道:“咳咳,阿硯的事,寧王自然是上心啊。”
林裴硯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轉而擡眸看了看窗子,“我想去院子裏走走,再躺下去,這副身子怕是要廢了。”
傅霜笑着點點頭:“如今已是春天了,我瞧這府裏的桃花開得甚好,我也想和小硯哥哥一起去看看。”
“那我也要去。”莫忻涼也笑着附和道。
成莫昭雖然在皇宮議事,但是在接到林裴硯醒過來的消息之後,在第一時間騎馬趕了回去。他大步流星的回了屋子,可是撥開珠簾才發覺那柔軟床褥裏早已沒人。
霎時間成莫昭的一顆心又百轉千回的揪了起來。
他害怕林裴硯又一聲不吭的走了。
他害怕林裴硯又與他說恩怨分明互不相欠。
他害怕再次失去林裴硯。
成莫昭轉身便想去找鐘小栀,在府裏策馬狂奔就怕趕不及一般。黑羽不過才說了半句小栀在桃花園裏,成莫昭便一臉焦急的趕了過去。
黑羽只當是王爺已經知道了世子爺在園子裏賞花的事呢,便也沒多想。
成莫昭一眼便看見了懷裏抱着桃桃傻笑的鐘小栀,還有他身邊圍坐在一塊的傅霜,莫忻涼。幾人似是對着什麽方向說着話一般。
他似是預感到什麽一般,擡眸望去,那站在桃花樹下的纖細身影……
初春還有些冷意,林裴硯雖披了衣衫,但是更深露重終究是微寒。他手裏還拿捏着那半截玉珏,眼裏盡是那些含苞待放的桃花。
成莫昭想也不想,解了自己的外衣便披在了林裴硯身上,在懷裏人怔愣之際,從身後緊緊懷抱住了那纖細的腰肢。
他不敢用力,他害怕被林裴硯推開,也害怕看到林裴硯那樣冰冷厭惡的眼神。
他只敢輕輕地将懷裏人小心翼翼的抱着,貪戀這片刻的溫存。
成莫昭的聲音帶着些許苦楚和委屈:“小硯,我以為你又走了。你才剛醒,身子也沒好,你別走了,別走了好嗎?”
☆、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