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像溫暖夢境,忍不住想靠近 (1)
劉依依的事情在娛樂圈掀起一輪風浪,警方最終以證據不足為由,将光影傳媒涉嫌強奸謀殺的監制張天軍無罪釋放。
劉依依是孤兒,簽約的京華娛樂全權代辦喪事,将其葬在了慶山陵園。
徐伊人盯着報紙上的新聞,唇角扯出一抹帶着些苦澀的笑意,目光下移,又是一愣。
《“國民女神”進軍娛樂圈,或将成為下一任“莫女郎”》,《莫易新戲開拍在即,攜手“國民女神”蘇可兒打造最動人愛情》,《史上最曲折“青梅竹馬”,國民女神或将出演女一號》……
“這個蘇可兒是我們學校的,本人哪有照片上那麽漂亮!”邊上的同班好友陳媛媛瞅了兩眼,嘀嘀咕咕道,“媒體就是喜歡瞎說,她那一頭黑發哪裏算得上天生麗質,上個禮拜還是大波浪卷呢!”
到底是科班出身哪!
徐伊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看着報紙,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卻不知……
環亞傳媒總裁辦公室,莫易大跨步進門,氣急敗壞:“什麽意思?誰允許你們這樣做的,那個叫蘇什麽的我同意了嗎?啊!同意了嗎?”
“身高一米七,身材窈窕偏清瘦,長直發過肩,單眼皮,皮膚白皙,形象清純,和《青梅竹馬》女主角八分相似。科班出身,在網絡上有相當不錯的粉絲基礎。”邵正澤不緊不慢,擡眸掃了一眼愠怒的莫易,“蘇可兒,不正是你一直念叨的百合花嗎!況且,兩次面試她的表現也算過關。”
“過關!我要的不是過關,是優秀!”莫易氣沖沖,“我心裏有了最佳人選,她比蘇可兒好得多。我已經決定了!”
“她不行。”邵正澤語氣不容置喙。
“她?”莫易狐疑地看了一眼,冷笑,“果然是你!一手遮天!”
邵正澤沉默不語,王俊急忙将人就往門外推:“我的大導演,您就少說兩句。這不是老板不通融,實在是……唉!總之徐伊人身份特殊,不适合您這部戲,更不能演您的小百合花兒!”
“可是……”
“好了,您就別可是了!蘇可兒科班出身,底子紮實形象好,這次肯定未播先火!”王俊将莫易推了出去,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老爺子向來不怎麽贊同家裏人和娛樂圈沾邊,更別提一直當眼珠子心疼的小夫人了。
雖說是養女,可邵家這一輩兒也就這一個女孩啊!
別提多金貴了!
“準備好了就開始,磨磨蹭蹭什麽呢?”
“那個誰,你能不能死得好看一點?悲怆,要悲怆懂伐?”
周圍各種聲音竄進耳朵,B市最大的影視城,依舊每天上演着悲歡離合,國仇家恨。
“哎,我說你們怎麽回事,這都什麽時候了,連個人影也沒見着!”一個拿着劇本的工作人員急匆匆往外走,看到正東張西望的徐伊人,連忙道,“行了,我看見了!”
挂了電話,男人徑直到了徐伊人面前一通訓:“就沒見過你這樣的新人,當自己是多大一張牌!看看都幾點了!”
“啊?!”徐伊人一時愕然,忙道,“不是,我……”
“我什麽我,沒工夫聽你解釋。快進去換衣服,馬上就開始了!”男人不耐煩地揮揮手,将手裏的劇本扔了過去,“一會兒死的時候凄慘一點,導演不滿意沒人幫得了你!”
“《逍遙劍》?”徐伊人條件反射地接住劇本。
“怎麽?別告訴我你連今天過來演什麽都不知道!”男人聽到她疑惑的語氣,氣不打一處來。
“江北電視臺要開拍的那個《逍遙劍》?”
男人瞪了她一眼,邊上一個挂着工作牌的姑娘連忙将她拉到一邊:“張哥剛才被導演訓得不輕,咱還是別撞槍口了。化妝師已經在裏面,你扮演的是靈曦母親,一會兒被那些群衆演員押上火刑臺就可以了。”
被連拉帶拽地帶到了化妝間,徐伊人有理說不清,等确定了這是《逍遙劍》的劇組,索性也不再去解釋他們認錯了人。
全國最具人氣的電視臺,江北電視臺籌拍的電視劇向來火爆。
《逍遙劍》是他們目前籌拍的古裝奇俠電視劇,由金牌編劇秦豐根據同名網游改編,尚未開拍已經在網絡上炒得火熱。
電視劇由當紅小花旦沈薇和實力偶像小生吳捷領銜主演,同時邀請了一大批外形條件上佳的偶像新星,絕對稱得上星光熠熠。
她要扮演的靈曦母親是天庭下凡的菱華公主,産子後以僅存靈力救活了突染惡疾的民間夫君皇帝,卻被當朝巫師誣陷為妖。
巫師用巫術将虛弱的她幻化成白狐,皇帝順應民心,下令将她用烈焰燒死。
只出現一次的炮灰角色,菱華公主完全是為了引出女主而存在,劇本裏的臺詞總共只有三個字,恨意滿滿地叫一聲薄情皇帝的名字“鳳清樾”。
徐伊人趁着化妝的空當将手裏的劇本翻了兩頁。
化妝完畢,徐伊人站起身來,鏡子裏,女子精致的眉眼如山水墨畫,在略顯狼狽的寬大華服之下,卻顯得清秀隽永、超凡脫俗。
“怎麽還沒好?非要讓導演發飙才滿意不成!”剛才的男人氣急敗壞地進來,看到收拾得當的徐伊人,倒有些意外她古裝扮相這麽好,話音一轉,催促道,“還不快點,就等你了!”
……
“該回避回避,各部門準備,第一幕,action!”
“妖女!”
“燒死她、燒死她!”
圍觀百姓語氣激憤,神色間卻帶着一種對妖魔鬼怪天生的恐懼,裏三層外三層将偌大的刑場圍得嚴嚴實實。
女子一襲錦繡華服,長長的衣擺劃過地面,土痕重重。
長發披散,她被兩列士兵毫不客氣地推上高臺,腳下一個踉跄,重重跪倒在地。
“哎,不對!”攝像組一個工作人員剛喊了一聲,邊上聚精會神看畫面的中年人直接踹他一腳,斥道:“叫嚷什麽!”
“師父!錯了!沒有跌倒那個動作!”
“你懂個屁!”中年人頭都不擡,全神貫注地盯着畫面中女子緊緊蹙眉的一張臉,仿佛能設身處地地感覺到她此刻的虛弱和痛楚。
女子在士兵的推搡中起身,慢慢挪步,衣袍獵獵迎風,她挺直的脊背和沉默的神色卻恰到好處地揪得人心疼。
“鏡頭感真不錯!”邊上傳來一聲贊嘆。
畫面中的女子被綁在行刑臺之上,她纖細的手腕被鐵鏈緊緊捆縛,無力下垂着,長發散亂,額頭上竟然因剛才的動作滲出細密的汗水來,雙唇發白,已經疲憊到極致。
神色恍惚,她小巧的臉在陽光下有微微透明的感覺。慢慢地,她唇角扯出個懷戀追憶的淺淺笑意來,語氣喃喃如情人的絮語:“在下鳳清樾,請問姑娘芳名?”
笑意留在唇角,她一雙眸子漸漸清亮如水,整張疲憊的臉瞬間美得動人心魄,衆人正心頭酸澀,豆大的一滴淚珠從她臉頰上滾落,畫面定格。
“卡。”導演一聲喊,窩在角落的一個男人揪了一把頭發,略顯激動地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被工作人員從高臺上往下放的女子,原本惺忪的雙眼閃着靈感迸發的狂熱。
“導演,這,還要不要重拍?”工作人員小心地問了一句。
“重拍個屁!”導演還沒應聲,頭發淩亂的男人脫口罵了一聲,工作人員神色讪讪。
江北電視臺的金牌編劇,秦豐的邋遢和臭脾氣是出了名的。
一張嘴毒辣犀利,偏偏本人又相當敬業,但凡劇本要搬上熒屏,他總是窩在片場的角落從頭盯到尾。
當然,他總是突然靈感迸發,将原本正進行的劇本改得面目全非。
但正是因為他創造的那些橋段一次次變為經典,更加奠定了他在片場說一不二的地位。
《逍遙劍》改編之初,劇中所有細節秦豐都認真推敲過,片頭菱華公主原本就是一個引子。
私下凡間,結婚生子,卻被自己最愛的夫君當成妖孽烈火焚燒,想也知道心裏有多麽憤恨埋怨。死前喚出皇帝的名字,自然是咬牙切齒,聲嘶力竭。
剛才這女孩氣質清新純淨,即便衣衫光鮮不再,一張臉仍舊清靈脫俗。
一出場他就注意到了,卻沒想到她能将短短幾分鐘的戲演得這麽好。
天帝唯一的女兒,天庭備受寵愛的小公主菱華,原本就是無憂無慮、天真略帶頑皮的。
厭煩了枯燥的日子,小公主趴在雲朵裏看見了民間繁華的花燈會,心癢難耐偷溜下凡,與民間玉樹臨風的皇帝相戀。
“在下鳳清樾,請問姑娘芳名?”這是皇帝與她搭讪的話。
戀情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在開頭戛然而止,寥寥幾筆就到了五年後,君王為大局忍痛割愛,讓當年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生受火刑。
試想:她可是天庭最尊貴正統、從小受盡寵愛的小公主,縱然天真無邪,卻是心地良善、蘭心蕙質。愛上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付出和依賴,願意為了他失去靈力、生養孩子。嘶喊和恨意雖然能表現她恨之深、愛之切,可剛才那樣充滿眷戀、包容的情人之間喃喃的語氣,那樣甜蜜的笑和突然迸發的苦澀的淚,更能産生強烈的沖擊力。
那一句兩人的初初相見、銘記于心的搭讪,顯然也比一句飽含恨意的嘶喊更能觸動人心。
皇帝是她的愛人、夫君,可同樣是她的子民。
高貴的神女,即便遇到再大的痛楚也不會墜入魔道,心生恨怨。她的包容,足以讓人無限唏噓,回想過往,傷感得無以複加。
妙!簡直太妙了!
秦豐恨不得拍手稱絕,片場卻突然跑進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氣喘籲籲道:“對不起。我來遲了,我是飾演菱華公主的謝文清。”
“啊!”
“演了啊!”
周圍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觑,女孩一臉茫然道:“啊!我剛才跑錯了地方,找了好久才過來。”
“行了。沒你什麽事了,下次請早。”秦豐上下打量她一眼,指向邊上一個工作人員,着急道,“那個誰?快去通知剛才那姑娘,別急着走,後面還有她的戲。”
話音落地,又扭頭看向一邊幾個露出果然如此神色的工作人員:“幹站着等菜啊!立馬準備下幾場。不對,先改劇本,還有那個誰,記得将剛才那一幕單獨剪出來,速度要快!”
……
徐伊人換了衣服再出來,外面衆人看她的眼光已經不一樣了。
江北電視臺實力雄厚,他們的班底自然不俗,娛樂圈但凡有點小名氣的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突然冒出來的姑娘,卻看着眼生得緊。
偏偏人家演技精湛得很,連素來難搞的秦豐和江北電視臺禦用的攝像秦子建都齊齊誇獎。
“你以前演過戲?”被再次領到片場的徐伊人得秦豐親自過問。
徐伊人有片刻停頓,老老實實道:“未曾。”
“沒演過?”秦豐顯然有些懷疑,仔細地打量她兩眼,還是不死心:“你是表演系在校學生?”
徐伊人淡淡一笑,解釋道:“不是。我是新聞專業大三學生。因為喜歡演戲來影視城轉轉,卻不想被錯認,看他着急,我沒時間解釋清楚。”
“新聞專業?”不等秦豐再繼續說話,邊上聽了幾句的秦子建倒是湊了過來,不動聲色打量了她幾眼,饒有興趣地道:“有點意思!”
作為一個有多年拍攝經驗的攝像師,讓他相信這姑娘是第一次演戲,無異于天方夜譚。
從一出場的走位,到後面每一步的挪動,動作的張力和到位的表情,這姑娘一次都沒有出錯,緊緊抓着攝像機的鏡頭,完美到無可挑剔。
但凡演戲的人都知道,鏡頭感是在千錘百煉的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百分之百的新人,怎麽可能一次都不出錯?
很顯然,秦豐和他有一樣的疑惑。被二人幾乎将人看透的犀利目光一直盯着,徐伊人有些不自在。
尋思過後,秦豐卻是揮揮手,笑得開懷:“你的表現給了我不少靈感。我決定給菱華這個角色加一點戲份,你可願意做我們劇組的特約演員?”
許是沒想到這樣順利,徐伊人不禁愣了愣。
“怎麽,不願意?”
“哪裏?我……”女孩一雙眸子笑得彎彎,“我就是太意外了。謝謝導演,我願意。”
“嗯。那你将聯系方式給工作人員,最多一兩天就會有人打電話聯系你,片酬的事情具體再商談。”
徐伊人腳步輕松地出了影視城,擡頭遠眺,繁華盡頭是悠悠雲彩,飄飄蕩蕩,美不勝收。
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悲從中來,迎着微風而立,她眼角竟突然湧出淚花來。
那些一直糾結于心的悲哀、黑暗、傷害和苦澀,最終都會過去。
走出第一步,她明亮而美好的未來已經在招手了不是嗎?
……
窗紗開了一半,綽綽光影從外面照映進來,鼻尖是隐隐約約的花朵草木清香,耳邊不時傳來陣陣蟲鳴。
徐伊人窩在柔軟的被窩裏,望着窗外樹梢的一輪彎月出神,床頭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喂,你好。”女孩的聲線十分幹淨。
那邊一瞬間的靜默之後,禮貌的男聲及時響起:“你好,是徐伊人吧,這邊是《逍遙劍》劇組。導演讓我通知你,明天下午一點來劇組報到,你的戲份已經安排好了。”
“明天?”徐伊人頓時坐直了身子。
“有問題嗎?”
“沒有。”直接應下,她的聲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謝謝。明天下午我一定準時到劇組報到。”
邵正澤到了門口,正好聽見這沒頭沒尾的半句話,原本舒展的眉頭頓時皺得緊緊的,他冷肅着一張臉推門而入。
徐伊人興奮地将頭埋進被子裏驚呼一聲,再擡眼,臉上滿滿的笑意戛然而止,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被子,小聲道:“你怎麽進來了?”
“不能?”邵正澤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輕嗤了一聲,修長的一雙腿已經邁步到床邊,居高臨下。
“不是。”房間裏十分安靜,徐伊人自然聽見了他那低低一聲、古裏古怪的音節,心裏莫名地有些緊張。
“不是?”邵正澤将她的話重複了一遍,聲音低低的、緩緩的,好像将那兩個字放在他唇齒之間反複摩挲一般,“若不是我恰好進來,你是不是就準備這麽不聲不響地闖進娛樂圈了?”
徐伊人對上他清冽如冬日湖面的目光,那目光裏的審視意味,就在她擡頭的瞬間變為了肯定。
邵正澤并不知道她跑到影視城的事情,只是聽到“劇組”兩個字,再聯想到她先前跑去公司面試,心裏萌生了猜測。
此刻看見她這般反應,心裏頓時生出一層薄怒。
“想出名?”男人問話的尾音高挑,帶着一種天然篤定,一雙好看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半天不見回話,又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徐伊人怔怔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屋子裏沒有開燈,窗外的月光映照進來,女孩穿着寬松的棉質睡裙,垂着腦袋近在眼前,纖細的一截雪白脖頸泛着悠悠光澤。
聯想到那一日上官烨在視頻裏将她抱起的畫面,邵正澤有些煩躁地直接扯掉領帶。
他坐到床邊,一手扳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對視。
女孩抿着唇,眼眶裏似有淚花閃爍,晶瑩透亮,神色間帶着些茫然,看着他,呢喃道:“我只是喜歡而已,喜歡演戲。”
“演戲?”邵正澤不贊同,臉色板正,“你知道演戲是什麽?在邵家這麽多年,難道你不知道,爺爺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娛樂圈那些糟心事?”
“爺爺不喜歡,所以我就不能去,是不是?”女孩眼裏的水光漸漸退去,慢慢地變成一種湖光山色一般的澄澈恬靜,一字一頓,緩慢堅定,“可是我喜歡。因為喜歡,不管多困難我已經打算去做了。我喜歡爺爺,可爺爺的喜好不能左右我的一生。因為爺爺不喜歡,就不去做。對不起,我做不到。”
空氣裏一瞬間靜默,邵正澤被她語氣裏的倔強震驚到,過了良久,語氣已經是他一貫的板正清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徐伊人緊緊抿唇,看着面前男人的眉眼,心中原本湧現的那些期待、渴望、憧憬,漸漸全部退去。
心中倏然驚痛,她聽見自己帶着顫抖的聲音:“如果我在邵家唯一的意義就是做一個哄爺爺開心的聽話的娃娃,那,邵正澤,我們離婚吧。”
“離婚?!”邵正澤神色越發冷峻,硬邦邦反問了一句。
房門卻突然啪的一聲響,邵老爺子的指責劈頭蓋臉而來:“阿澤?你在說什麽?!這就是你說的好好對她?啊!”
氣急敗壞說了兩句,老爺子回過神開了燈,大跨步到了床邊,湊在紅了眼眶的女孩邊上,溫聲哄勸:“丫頭莫難過!受了什麽委屈就和爺爺說,爺爺替你教訓他!”
徐伊人的淚水幾乎瞬間就湧了出來,老爺子狠狠地瞪了面無表情的邵正澤一眼。
“爺爺!”後者語氣無奈地喚了一聲。
老爺子不理他,拍了拍女孩單薄的肩頭:“臭小子說着玩呢,丫頭別往心裏去。”
被感動得稀裏糊塗,看向臉色越來越黑的邵正澤,徐伊人歉疚不已,連忙抽抽搭搭地解釋:“爺爺,不是,剛才是我開口說離婚的。”
“你?”老爺子顯然不信,又為她的懂事再次感嘆,“你看伊人多懂事!忙着替你遮掩!以後再讓我聽見離婚這樣的鬼話,小心我家法收拾你!好了,沒事就早點休息,讓我大半夜還替你們操心。”
“爺爺,你聽牆腳這喜好什麽時候能改改!”邵正澤眼看着自家老爺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頓時有些無力。
這樁婚事是老爺子一手促成,剛才也是他将自己推上來,想也知道是因為不放心又偷偷跟上來聽動靜的。
這麽一鬧,他的怒氣都被鬧完了!
“咳,說什麽呢!”老爺子被人拆穿,反而更理直氣壯地瞪了他兩眼,又好言好語地安慰了徐伊人兩句,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間。
房間內恢複了安靜,燈光越發明亮,邵正澤沉着臉一言不發,徐伊人卻是不自在得很,過了許久,只得期期艾艾開口道:“對不起。”
邵正澤沒有說話,她憋紅着臉越發窘迫,紅彤彤的雙眼水水潤潤的,就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白兔。
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受了冤枉的男人有氣無處發,過了許久,只得無奈地嘆了一聲:“知道錯就對了!離婚的話以後莫要亂說,爺爺有高血壓,動了氣惹出個好歹來,爸媽那裏我都幫不了你!”
後面兩句正經的叮咛讓徐伊人心裏猛地一顫,只得看着他乖乖點頭。
邵正澤似乎很滿意她這副乖巧聽話的樣子,怒氣也消散,不自覺低笑了一聲,重新坐到她邊上,伸手将她滑落的睡衣帶往上拉了拉。
指尖的觸感滑膩如凝脂,女孩不自覺輕顫了一下,擡起水蒙蒙的眸子一臉懵懂地看着他,似乎被這樣輕微的觸碰給吓呆了。
四目相對,邵正澤身子一陣緊繃,目光掠過她水嫩泛紅的唇,別開視線轉而拍了拍她的臉:“時間不早了。快睡吧。”
徐伊人被他突然展現出來的溫和弄得一陣怔忪,小聲道:“那個,演戲的事情呢?我……我是真的喜歡。”
邵正澤無奈,語速緩慢:“你不是說已經下定決心去做了嗎?”
徐伊人愣神地看着他,邵正澤伸手在她白淨的臉上摸了摸,無奈道:“真想去就去。離婚之類的,以後莫要再說了!”
“嗯。”徐伊人看着他,眉眼彎彎地笑了。
山上濕氣重。
夜裏,窗簾拉得嚴實,小床燈發出柔和的亮光,淡淡籠罩。
徐伊人睡得并不踏實,一只手揪着被子,緊緊閉着雙眼,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一層又一層汗水。
男人垂涎三尺的猙獰笑容越來越近,喉嚨被藥粉灼燒得生疼,手腕被死死壓制。
神色痛苦不堪,她的情緒已經被逼迫得幾近崩潰,苦苦哀求道:“不,不,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邵正澤被驚醒,起身蹙着眉面色疑惑地看着她。
徐伊人啊的一聲坐起身來,大汗淋漓。
她恍惚擡眼,高挑清俊的男人端坐在溫馨的光線裏,帶着令人莫名心安的力量,天神一般。
那麽絕望、無助,徐伊人驚魂未定,直接撲到他懷裏,脊背顫抖着哭泣。
邵正澤愣了一下,終歸是不忍推開她,心裏嘆了一口氣,伸手拍她的背,語氣低低地安慰:“沒事了,就是做了一個夢,我在這呢!”
“嗯。”徐伊人猶帶哭腔,聽着他穩妥的心跳無比安心,可憐兮兮地應了一聲,小孩一樣。
“各部門準備,第七幕,初相遇,action。”
導演一聲令下,片場喧嚣熱鬧非凡,長長的街道上攤販林立,流轉着各色花燈,溢彩流光,一個眉眼清靈的小姑娘穿着翠綠的廣袖羅裙,睜着烏溜溜一雙清透眸子出現在鏡頭之內。
神色俏皮靈動,她自顧自地解了看上的燈籠興高采烈地往前走,邊上的攤販忙不疊追上去,出聲喊道:“姑娘,銅板,三個銅板!”
“嗯?”女孩翩然回身,眨巴着眼睛一臉懵懂,“銅板?是什麽?”
“是,是……”燈火璀璨,女孩純淨的笑靥帶着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群衆演員一時卡殼,原本的指責之語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伊人笑意盈盈,心裏正想着如何是好,邊上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笑聲,儒雅的貴公子揮開折扇,順手抛了一塊碎銀子給呆愣的攤販,長身玉立,彬彬有禮地道:“花燈配佳人,着實讓人賞心悅目。在下鳳清樾,請問姑娘芳名?”
“我是,”提着花燈的女孩粲然而笑,歪着腦袋,脆生生的聲音裏帶着天然嬌憨,“菱華,你叫我菱華好了。”
“菱華?”皇帝手中的折扇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心,将這名字在唇齒間回味了一遍,眼神裏似有疑惑,片刻又轉為釋然,溫潤一笑,“在下可有榮幸邀請姑娘一同游賞?”
“好呀!”女孩不做多想,欣喜應下,嘀咕道,“正好我對這凡間的物什也不太了解。”
“什麽?”
“沒什麽。”女孩意識到自己失言,飛快地轉移話題,吐吐舌頭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被爹爹知道了,可是要受罰的!”
話音落地,她已經如一只翩然的蝴蝶一般,提着花燈在前面蹦跳起來。男人落後幾步,目光膠着在她的背影之上,笑意愈深,眼眸裏卻已經是志在必得的飛揚神采。
“好。”秦豐一拍大腿,邊上看得出神的一衆工作人員中已經有人情不自禁拍起掌來。
剛才女孩的表現輕松雀躍,活靈活現,連他們都覺得心情愉悅,恨不得将這一只翩然的小蝴蝶收入掌中呢!
“小丫頭不錯啊!”一出戲,鄭秋毫不吝啬地誇贊。
十七歲出道,眼下已經三十多歲,向來潔身自好,甚少緋聞,氣質儒雅的鄭秋原本就是一代少女心中的男神。
此次作為秦豐的好友,他友情出演劇中的民間皇帝鳳清樾,和徐伊人對手戲頗多。
見識到他随機應變的功力,徐伊人一臉謙虛道:“是您演得好,我不自覺就受到了感染。”
看了一眼邊上看畫面回放的秦豐,鄭秋微笑,有點明白為何那家夥對這姑娘如此偏愛了。
演藝圈良莠不齊,難得這姑娘年紀小小,演技渾然天成,偏生還謙虛又好學!就連拍馬屁,也是一股子小正經的樣子!
環亞集團,總裁辦公室。
邵正澤聽着王俊的彙報,神色板正清冷,俊美如刀裁的眉峰緊蹙,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寬大的辦公室之中,邊上的兩個助手卻神經一陣緊繃。
“《逍遙劍》劇組?”男人薄唇微啓,聲音清冽如冰泉,卻似乎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喟嘆。
“正是。據說歪打正着演了一個角色,被秦豐一眼相中,順勢給她加了戲份。”王俊着實對小夫人這幾天的表現感嘆不已,回答得很謹慎。
邵正澤再次陷入沉默,腦海裏回想起上一次視頻裏的面試場景,實在有些疑惑,這丫頭怎麽突然就和演戲扯上關系了?!
“老板,要不要我去……”王俊猶豫着剛一開口,門外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邵正澤頭也不擡。
匆匆進來的小助理懊惱地開口道:“總裁,蘇可兒出事了!”
“什麽情況?”
“濃妝豔抹地混夜店,照片被爆到網上,已經上娛樂頭條了!”小助理氣急敗壞。
邊上站着的王俊變了神色。
好說歹說讓莫易勉為其難地同意她出演《青梅竹馬》,這才剛簽約幾天,怎麽就捅了這樣一個大婁子!
寬大的液晶屏裏,蘇可兒長發成了妩媚撩人的大波浪卷,眼尾上挑,畫了有些嬌媚的眼妝,偏生一張臉卻是沒抹過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辨識度極高。
“吩咐下去,盡快處理。”邵正澤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起身,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盆闊葉綠植之上,語氣寡淡,“讓《青梅竹馬》劇組正式發聲明,蘇可兒将出演劇中女二號汪靜舒一角。”
“是。”小助理忙不疊退出。
王俊愣了一下,語氣猶疑:“汪靜舒那個角色倒是适合她。可女一號怎麽辦?莫易那邊一直都在怄氣。”
“女一號?”邵正澤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麽一般,低低笑了一聲,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怄氣?他不是早就有人選了嗎?”
“老板!”王俊一陣驚訝,有點弄不明白自個兒的老板怎麽突然就轉了想法,這意思是放任小夫人去闖蕩娛樂圈了?!
按着她那個性子,會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吧!
接到出演《青梅竹馬》女主角消息時,徐伊人正在學校自習室裏複習功課,按劇組要求要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形體訓練,她抱着書本,輕輕地哼着歌回了宿舍。
徐伊人所在的宿舍裏一共四個人。
兩個本地的,一周有三四天不在學校。回到宿舍的時候,也只有關系不錯的陳媛媛一個人對着筆記本電腦看視頻。
“哇,看了半天,也就這個長得最帥了!”徐伊人剛關上宿舍門就聽到這樣一聲贊嘆。
陳媛媛順手剝開一根香蕉,招呼她道:“伊人快過來!這個帥哥看着不錯,估計有兩把刷子!”
“什麽啊?”徐伊人忍不住笑,好奇地瞄了一眼。
“《華夏好聲音》啊!”陳媛媛眉飛色舞,“今年的選拔開始了,現在是B市賽區海選初賽第二場,剛剛過去了五個人,可惜唱得都一般。”
從第一屆開始就火爆全國,《華夏好聲音》算得上歌唱界最有影響力的造星節目。江北電視臺舉辦,全國天王天後作為評委坐鎮。不論出身、不論專業、不限年齡,號稱是尋找華夏最幹淨純粹的靈魂歌者。
第一屆闖進決賽的十二名選手基本上都順利簽約,名氣稍大的演唱會都開了好幾場。
眼下是第三屆,沒到暑假,全國海選不過是初期預熱而已。
“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二十四號選手,林楚。”極為簡單的開場白,屏幕上高瘦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着很是文氣隽秀。他神色淡淡地道:“原創歌曲《我的女孩》,獻給我愛戀的人。”
“哇,感覺好牛!”陳媛媛驚喜地贊嘆一聲,徐伊人拉過一邊的椅子坐在了她邊上。
屏幕上的青年看着也就二十五六歲,抱着一把木吉他,沉默地抿着唇調了音節,憂傷的旋律已經開始回蕩在耳邊:
眉眼如畫,笑靥如花
我的女孩,她美麗如朝霞映芙蓉
亭亭而立,廣袖迎風
我的女孩,她純淨如月光照海棠
男生的音色很幹淨,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刻意壓低了,帶着幾分沙啞的感覺,就像晚風沙沙卷起地上的落葉,倏然遠去。
他的神色是安靜的,帶着幾許肅穆和憂傷,似乎所有的感情都随着那校園歌謠一般的音樂飄得遠遠的,帶着人游離在某種遙遠的回憶和懷念之中。
十七八歲,初初相見
你唇角彎彎,笑聲似從雲朵深處來
十年相伴,風雨兼程
我跋山涉水,心中想念從來未改變
我的女孩,我的告白,你可還有機會再聽到
我的女孩,多年愛戀,你可還有機會再聽見
男孩的聲音悠悠而止,屏幕裏的女評委好奇發問道:“這首歌聽着很是感傷,可是有什麽故事在裏面?”
“唱給我喜歡的女孩。”林楚的話十分簡短。
“是初戀嗎?我從你的聲音裏,聽出了對時間的懷念。”一個男評委跟着打趣道。
林楚微微沉默,卸了吉他鞠躬:“如果說是初戀,也可以。”
“好酷!”陳媛媛意猶未盡,目光追随着男生下臺的身影,不住點頭,“他唱得可真好聽。你看幾個評委打了雞血的樣子,肯定是要火的節奏啊!”
陳媛媛抱着電腦嗷嗷一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