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

杜安庭笑眯眯的站在那裏等着老太妃回話, 時不時的看關靜好一眼, 清清楚楚的從她臉上看到厭惡和抗拒, 但是她硬是沒先開口說話,這說明這位伶牙俐齒的關寵姬倒是十分聽老太妃的話。

關靜好看到杜安庭心裏的嘀咕已經不氣惱了, 他哪裏是對她動了心思, 分明只是覺得她是可以随便戲弄唐突的, 才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直接開口詢問。

她沒有說話, 她看着老太妃等她開口,她也想知道老太妃的意思, 卻聽老太妃冷笑了一聲,瞧住了杜安庭, 卻是沒有與他說話, 而是對杜昭華道:“哀家今日算是了解了杜家的家風教養。太子妃,你們杜家原來皆是這般沒規沒矩。”

杜昭華黑着臉就過去了,忙拉着杜安庭行禮道歉, “還請太妃娘娘恕罪,安庭他在外游歷慣了, 難免直接慣了……”

“哦。”老太妃扶着關靜好尖酸刻薄的道:“既與三教九流之人混慣了, 那還回來做什麽?既已回來就該明白什麽身份說什麽話守什麽規矩,此地是何地?天子腳下。她是何人?聖上親封的郡主,且容你個小子如此放肆唐突!”

杜安庭沒料到這老太妃居然如此就發怒了,連杜昭華都忙低喝他跪下,聖上與皇後也皆都過了來。

杜老爺也來請罪。

杜安庭只好一拉袍子慢騰騰的跪了下去,說着他父親請罪道:“我只是仰慕靜郡主一時心急沒個分寸, 還請太妃娘娘別動怒。”多大的事兒。

老太妃卻趁熱打鐵與聖上和衆人道:“今日話既已說到這裏哀家就索性講明了吧。”她拉着關靜好對衆人道:“這丫頭是無父無母,但也容不得你們随意唐突!哀家将她收在身邊做孫女,她的事就由哀家替她做主。”她垂眼看杜安庭,“你仰慕她,也得看配不配得上。”

杜安庭與杜家人的臉色就黑了。

聖上扶着老太妃笑道:“瞧瞧,大喜的日子竟惹得母妃動這樣大的肝火。”又玩笑着訓斥了杜安庭一番,與衆人笑道:“可都聽到了,靜郡主是朕親封的,是老太妃的掌心肉,你們随再唐突了她,朕就先替太妃不饒你們。”

老太妃不過是太瞧不上杜安庭今日一再的戲弄靜好,也想敲打衆人,讓她們知道,只要她沒死就別想動她身邊的人。既然聖上已給足了面子開了口,她也就沒什麽說得了,也不想看戲了,揮手道:“哀家也乏了,戲就不看了,你們熱鬧吧。”又拉着靜好想讓她留下繼續玩。

關靜好卻先一步道:“我陪太妃娘娘回宮去。”

她眼眶紅紅的竟像是要哭一般,老太妃瞧着她拍了拍她的手道:“那便随哀家回宮吧,留在這兒哀家也不放心。”

聖上便親自将老太妃送上了馬車,關靜好上馬車之前快步走到傅晏止跟前,将一塊紅錦緞抱着的東西交給傅晏止道:“這是我替卿卿繡的手帕,我就不去找她了,還請二公子幫我轉交給她,祝她……開心。”她想了許多祝福語,什麽舉案齊眉,白頭到老,最後還是覺得她開心最重要。

傅晏止伸手接過,看她要走又忙道:“靜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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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靜好就又轉過頭來,簪子上的細珠子晃在臉頰邊,“二公子還有事?”

傅晏止看着她,輕聲道:“你也要開心,萬事有我。”

關靜好心頭酸酸楚楚,有些想落淚,二公子是喜歡她的吧?還是只為報恩?總對她這樣好,卻又禮貌的疏遠她。

她紅着眼點了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那馬車辘辘駛過衆人眼前,風吹起車簾,關靜好在那車裏看到傅晏止目送她遠去,心裏酸的要命。

“怎麽了?”老太妃将她拉過來,瞧她紅着眼睛眼底滿是眼淚,忍不住笑道:“怎麽哭上了?與傅家那小子鬧別扭了?”

關靜好的眼淚反倒是忍不住的掉了下來,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是因為杜家的混賬。”老太妃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嘆氣道:“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日後有機會哀家再給你出氣。”

關靜好再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老太妃,将連埋在她肩膀上哽了起來,“您……對我太好了,太好太好了,這世上除了我過世的父母,再也沒有人像您這樣待我好……”這與二公子和卿卿那些不一樣,他們與她是因上一世的恩怨糾葛才有了今世的好,但老太妃不一樣,或許她剛開始是為了利用她去對付杜家,可是在她拒絕之後,老太妃待她還是這樣好,像母親像祖母一般。

她父母過世的早,沒有人在她被輕薄羞辱之時像個母親一樣護着她,替她做主。

她哭的老太妃也心酸,拍着她的背笑道:“哀家待你好,你倒是還哭上了,難不成要哀家整日刻薄你嗎?”

關靜好哭的發悶,“我心中有愧……我不知該如何報答您。”

“傻姑娘。”老太妃扶她坐好,瞧着她道:“你有什麽愧?哀家待你好先是為了讓你替哀家對付杜家啊,你倒是有愧了。”她嘆了口氣,瞧靜好哭的梨花帶雨,“你不必有愧,哀家待你好其實也是為了自己好受一些,哀家年輕時如你這般可憐,卻無一人替哀家說過半句話,那時艱難無人可以告訴,如今哀家瞧着你總覺得瞧着當初的哀家,所以想彌補那時哀家的遺憾。”她摸了摸關靜好的臉,“你這丫頭吃了太多苦,不曾被人好好疼愛過,所以旁人對你半分好,你就愧疚難當恨不能豁出命去報答,要改,旁人對你好,你就心安理得受着,不必不安,更不必委屈自己報答。”

關靜好呆愣愣的看着她,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

“哀家年輕時沒有得到的,希望你如今能夠得到。”老太妃笑了笑,“別哭了,這眼淚留到你那傅二公子面前哭,男人啊最受不得女人哭了,讓他心疼去,別讓哀家心疼。”

關靜好擦了擦眼淚,笑了一下,撒嬌一般歪着身子靠在了老太妃的肩膀上,悶聲悶氣道:“我好好伺候您,伺候您一輩子。”

“你不嫁給傅家那小子了?”老太妃詫道。

“嫁還是要嫁的。”關靜好伸手摟住老太妃的腰,“但我要多陪您幾年,等您不耐煩了趕我走,我再嫁。”

老太妃樂了,摸着她黑黑的發道:“你再這麽愛哭,哀家就不耐煩了,怎麽跟傅家那小丫頭學的這麽愛哭了。”

是啊,她從前很少掉眼淚的,她從前掉眼淚只為了讓男人心軟,如今是為什麽這麽容易哭?

她想了想道:“我現在變的沒出息了,想來是因為突然有人護着了。”人一有依靠就會變的特別沒出息,易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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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府裏熱鬧如常,戲班子已經開了場,聞人重芳命丫鬟去請傅卿卿出來看戲,熱鬧熱鬧,他不講究這些繁文缛節,怕卿卿一個人悶得慌。

傅卿卿确實悶得厲害,她一天除了母親偷偷塞給她的一些點心之外再沒有吃過什麽東西,坐在那榻上又餓又累又悶,心中不快,說什麽成親是女人一輩子的大喜日子,可是這全程她就只能任人擺布的收着規矩自己待着,熱鬧是別人的熱鬧,大喜也是別人的大喜,她一點也不開心。

她悄悄掀開了蓋頭,對香玉道:“香玉,我好餓啊,你去找到東西給我吃。”

香玉忙應了一聲,剛要去端點心來卻被房中的嬷嬷給攔了住,“這不合規矩,王妃還是再忍忍,等晚上二殿下來了便可以吃東西了。”

“可是他要很晚才來……”傅卿卿眼睜睜看着那嬷嬷将點心又給端走了,心中就更不開心了,小聲嘟囔道:“憑什麽他在外面吃好喝好,我就得餓着……”

那嬷嬷聽見了過來,恭謹的提醒道:“并非王妃一人如此,而是所有的女子皆該如此,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

傅卿卿就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外面的小丫鬟敲門進來,喜氣洋洋的道:“二殿下請王妃娘娘出去看戲呢,二殿下說不必在意繁文缛節,已是一家子了,怕王妃娘娘悶得慌。”

傅卿卿一喜,就從那榻上站了起來,聞人重芳還是不太壞的嘛。

嬷嬷卻又攔住了她,“怎可如此?”她問那丫鬟,“皇後娘娘與太子妃可還都在?她們可也說準許王妃不守規矩,過去看戲嗎?”

那小丫鬟被問的一呆,忙又道:“是二殿下說的……奴婢不知道皇後娘娘和太子妃的意思,只是按照二殿下的意思來請王妃娘娘……”

嬷嬷就了然了,二殿下哪裏懂這些規矩,但皇後和太子妃還在,若王妃就這麽過去了成何體統,“你去回了二殿下,便說王妃按照規矩便不過去了。皇後娘娘與太子妃皆在,這些規矩皇後與太子妃都守得,怎麽王妃就可以肆無忌憚,不成體統呢?”

傅卿卿是真惱了,憋着一肚子的氣,卻又不能說什麽不對,與那丫鬟道:“去說,說我不去了。”她守,免得給傅家,給二哥他們添麻煩,讓大家說傅家女兒沒個規矩體統。

她再不與那嬷嬷說一句話,悶頭坐在了榻邊,餓的頭暈眼花,心情抑郁。

香玉也替她難受,只敢偷偷剝個花生遞給她吃,好歹墊墊底。

傅卿卿坐在那裏偷偷吃花生,吃着吃着就心酸的掉眼淚,嫁人半點也不好,身不由己不能不守規矩,不然就會連累自己家中。

她正難受着,就聽外面隐約有小丫鬟偷偷的嘀咕什麽,細聽好像是說杜少爺看中了靜郡主要求親來着,還有什麽看見靜郡主與杜少爺在園子裏動手動腳的,被傅大人給打了,說什麽靜郡主可真會挑日子出風頭。

傅卿卿站起來走到窗下,猛地就将窗戶推了開,吓的那兩個在外面侍候百無聊賴坐在閑扯的丫鬟一跳,慌慌張張就站了起來,叫了一聲:“王妃。”

這兩個丫鬟傅卿卿不認識,想來應該是王府裏的。

“你們是哪裏來的丫鬟?”傅卿卿問道。

那丫鬟忙行禮回道:“回王妃,奴婢是皇後娘娘撥來侍候二殿下與王妃的。”

她之前聽說這王府裏的丫鬟和嬷嬷她聽說都是皇後娘娘替聞人重芳安排的,連喜房也是皇後娘娘吩咐人按照太子府布置的,不偏不向。

“那這位嬷嬷也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傅卿卿問那嬷嬷。

那嬷嬷上前來禮道:“奴婢福秀,是皇後娘娘宮中的,皇後娘娘怕王妃在王府中不适應,所以特讓奴婢來服侍王妃。”

果然都是皇後娘娘的人,說是來服侍她的,想來是來叫她規矩的吧?

傅卿卿心中那些火氣就全冒了出來,瞧着那兩個小丫鬟道:“你們方才在說什麽?”在這裏議論靜好姐姐,是全然沒把她這個剛入府的王妃當回事吧。

“奴婢們只是閑說話。”兩個小丫鬟忙跪下。

傅卿卿看那福秀嬷嬷道:“嬷嬷說那麽多規矩,怎麽這規矩只是給我守的嗎?哪裏來的規矩讓丫鬟小子在背後議論主子?”她氣惱的看那兩個小丫鬟,“你們在皇後娘娘宮中也敢這麽議論定安公主嗎?靜郡主說什麽做什麽豈容你們随意議論!”她氣的一巴掌拍在窗棂上,拍的自己手疼,她不用問就知道定是那杜安庭欺負了靜好姐姐,也不知她和二哥怎麽樣了。

小丫鬟吓的不敢吭氣。

福秀嬷嬷卻氣定神閑的行禮道:“王妃教訓的是,奴婢這就将這兩個不守規矩的賤婢關押起來,等過了今日大喜,明日就杖斃了丢出府去。”

那兩個小丫鬟吓的臉色蒼白,忙磕頭求饒,“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奴婢只是一時嘴碎!”急了自打起了嘴巴。

傅卿卿也被吓了一跳,怎麽這就要打死她們啊?

那福秀嬷嬷已經命人去将兩個小丫鬟押去柴房關起來。

“等一下!”傅卿卿慌忙道:“我……我也并沒有讓你打死她們,只是教訓一下,日後不要再犯就好了。”

福秀卻道:“王妃心善,但您剛入府規矩還是要立的,奴婢犯錯定要嚴懲,不然這府中上下沒個怕的,您日後還如何立威?”

“可也不用打死她們啊!”傅卿卿心裏又氣又急,這嬷嬷張口閉口規矩,卻又何嘗不是在管教她?

“你罰她們些銀子,或者打幾板子就是了,何必要人性命。”傅卿卿當然知道該嚴懲該立威,但是區區幾句話就要兩條性命,是這嬷嬷在立威給她看吧?警示她這府中就是要按照她立的規矩來。

福秀嬷嬷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答了一句:“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今日是王妃大喜之日,這些瑣事奴婢會替王妃處置的。”說完又揮手,還是将那兩個小丫鬟押去了柴房。

“王妃饒命!嬷嬷饒命!”

傅卿卿站在那窗下聽着兩個小丫鬟的求饒,心中像被人塞了濕棉花一樣沉一樣堵。

“奴婢扶王妃坐回去。”福秀上前去扶傅卿卿。

傅卿卿轉過身扶着香玉坐回了榻上,這滿屋子的紅燭福喜都令她覺得胸口發悶,她悶坐了半天,輕聲與香玉說:“我想大哥二哥了。”

香玉心裏發酸,小聲安慰她道:“小姐不要難過,等三天後咱們就可以回家去看望老爺和幾位公子了。”

傅卿卿“恩”了一聲坐在那裏點了點頭。

那天色黑下來,聞人重芳将聖上、皇後以及重要的賓客送出了府,好容易打發了鬧着他要喝酒的一幹人,掙出身來将餘下的一幹事丢給管家和傅家,好容易來了這喜房。

他好不容易套回來的新娘子還在等着他呢。

他推門進去,福秀嬷嬷帶着一衆丫鬟與他道喜,他樂呵呵的全打賞了,亟不可待的到了榻邊。

傅卿卿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蓋着紅蓋頭。

“今日怎麽如此乖?”他喝了些酒,醉醺醺的興致高昂,難得見小丫頭這麽乖的坐着等他,也不出去看戲,他直接伸手将那蓋頭揭了開,就瞧見傅卿卿白生生的小臉,紅紅的眼眶,他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低下頭去瞧她的眼睛,“你哭了?嫁給本王高興哭了?”

傅卿卿紅着眼的扭開頭,氣悶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對,卿卿和鵝皇子是先婚後戀,靜好跟二公子是互相暗戀互相守護只等戳破那層窗戶紙。

感謝:久生,曉嬌嬌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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