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九
傅晏止站在馬車下替她理好頭發, 不跟她繼續鬧下去，問道：“真沒別的事出宮來？”
關靜好看他一身官服知道他想必也是很忙, 便也不鬧的坐好道：“倒是有點別的事……但主要是想你了，為了來看你。”
傅晏止搖頭笑了, “什麽事？”
關靜好這才想起正事，本要去打聽京都中有沒有乞丐的，被杜安庭打了岔, 不過也正好問傅大人, “我倒是有一事請教傅大人, 我這一路走過來沒在京都中瞧見乞丐，如今京都中竟是好的沒有乞丐了嗎？”
“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傅晏止退出了馬車外，撩着簾子答她道：“這世間哪能沒有乞丐，不過有規定京都的主要街道不允許出現乞丐，所以會将這些乞丐都驅趕到別的地方去。”
關靜好驚訝了一下，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規定, 居然是不允許出現乞丐, “為什麽？難不成天子腳下就不能有乞丐？”
傅晏止笑了笑, 答她四個字，“有礙觀瞻。”
這四個字令關靜好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這麽現實這麽直觀，天子腳下面子功夫比旁的都重要。
“怎麽了今日？”傅晏止拉了拉她的手指，“靜郡主怎麽開始心懷天下了？”
“這世道無權無勢再沒有錢連容身之地都沒有。”關靜好嘆了一口氣，握着傅晏止的手道：“那你知道這個乞丐被趕到哪裏去了嗎？”
傅晏止點了點頭，又問：“你要去找這些乞丐？”
“是啊, 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告訴我在哪裏，你也快回去忙吧。”關靜好不想在耽誤傅晏止的時間。
傅晏止看了一眼天色開口道：“我陪你過去吧。”今日也只是看卷宗并不太忙。
關靜好驚訝了一下，“你可以離開刑部嗎？不用忙嗎？”
傅晏止手指摸了摸她的臉笑道：“靜郡主難得出宮來看我，陪你這點時間還是有的，況且……我也不放心你自己過去。”一是杜安庭那混子指不定還在跟着關靜好，二是……乞丐可沒有關靜好想的那麽好。
傅晏止命刑部的人牽了馬出來，就打馬慢慢的護送在關靜好的馬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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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靜好挑開車簾趴在車窗上驚喜萬分的看着傅晏止，他穿一身正正經經的官服騎在馬上可真好看，“傅大人能給我講講為官之道嗎？”
傅晏止挑了挑眉，垂目看她，“你為何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
“因為我想要做好這個郡主，我這個郡主和旁人的不一樣，我一無家族二無根基，純粹是聖上賜了我這個郡主，我覺得和做官有些個共通之處，雖然你們皆是棟梁之才，有真才實學，但也是聖上封的。”她琢磨了一上午，總算是琢磨明白老太妃說的也不是只能讨好皇後，她是聖上封的郡主，讨好聖上不就行了嗎？但讨好聖上可就更難了，“所以我想向傅大人取取經，如何能成為聖上看重的大紅人。”
傅晏止聽她說的頭頭是道，不由笑道：“如此看來你們做郡主的也不容易，還要想這麽些個東西。”
“當然了。”關靜好歪頭靠在車窗上瞧着他，“我為了配得上二公子，可是花了很大的心血，什麽都願意去做的。”
那細細的風吹散她的碎發，吹的她眯眼。
傅晏止瞧着她又開心又心疼，輕聲道：“在我心裏，你世上獨一，沒有配不上我。”
關靜好就心花怒放的沖他笑了，“話雖這樣說，但我也想成為二公子的賢內助，能幫着你的。”
傅晏止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她事事為他着想，為她們的以後着想。
馬車慢慢的行出了城門，那些乞丐一部分被趕出京都，在京都外逗留，還有一部分在京都中人少的街道角落和破廟之中。
朝廷其實每個季度都會給乞丐發放糧食和棉衣，但往往是杯水車薪。
傅晏止陪着靜好去看那些乞丐暫時落腳的破廟，慢慢跟她講這些，這些乞丐多是孤寡老人和病弱孤兒，身子都不太好，更沒有什麽勞動力，只能靠着乞讨為生。
“聖上也想過下手解決乞丐這些事情，加大了每個季度的糧食發放量，但是聖上一道令之後要經過許多雙手，真發放下去也沒有多少了。”傅晏止低聲與她說着這些，“驅趕乞丐離京也并非聖上的指令，不過是下面人克扣了那些指令，總是要給聖上看些效果。”
關靜好仔仔細細的聽着他說那些以前她從未接觸過的朝廷規章安排，聽的瞠目結舌，她不是不知道官場黑暗，但是……從未這樣真實的聽過這些，況且居然能貪到克扣這些乞丐的口糧。
“有些事情不是你有心解決就能解決得了的，它存在根深蒂固，動不得。”傅晏止扶着她進了破廟。
她在那破廟之中看到了幾十個乞丐擠在一處躺着，有些是病了，有些的餓的，還有三四歲的娃娃，瘦的像個骨頭架子，腦袋生瘡，面黃肌瘦。
令她心驚。
一瞧見她們進來，乞丐就騷動起來，爬起來過來求她們行行好，打發一點。
傅晏止将關靜好護在身後，掏出一袋交給随從道：“分給他們。”護着靜好退了出去，問道：“吓着了嗎？”
關靜好搖了搖頭，“我以前也餓過，和這些乞丐擠在一塊等着富老爺施粥，但沒多久……就被抓了回去做小妾。”
傅晏止輕輕抱了抱她，“過去了，日後你再也不會吃苦了。”
關靜好靠着他，吐出了一口氣，心裏對老太妃那一番話又有了新認識，她确實有許多許多可以做的事情，“二公子覺得我若是在城外設個常年免費施粥的鋪子，保證這些乞丐一日至少可以吃到一頓飽飯，如何？”
傅晏止扶起她，瞧着她有些詫異，“你要施粥？”
關靜好就毫不隐瞞的将老太妃跟她說的那一番話，“我以靜郡主的身份施粥，長年累月，這些乞丐或是喝過我粥的人總會記得，這京都中還有個被聖上封的靜郡主，會覺得聖上封的這個靜郡主是個不錯的決定。”
傅晏止瞧着她，她神采奕奕的跟他說這些，讓他禁不住随她笑了起來，誇獎她道：“你若是個男兒身，只怕我這個狀元之位都要讓給你了。”
關靜好伸手抱住他樂了，“你怎麽變得這樣嘴甜了啊？”
“情不自禁。”傅晏止拍了拍她的背，問她道：“可需要我贊助你一些？”
“不用，我好歹是個郡主，再說了老太妃偷偷給了我不少。”關靜好小聲道：“老太妃可比你有富多了。”
傅晏止苦笑道：“看來如今是我配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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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靜好已經拿定了主意，興沖沖的讓傅晏止送她去傅府找傅卿卿商議。
傅卿卿那邊卻也已經想好了，她打算開個免費的醫館和免費的學堂，替那些沒有出不起錢的窮人和乞丐治病，授課。
她到底是讀過書有才學的，開口便說當今聖上放寬科舉制度，是愛才之人，她希望能每個想讀書的人皆有書讀。
說完卻又不好意思的補了一句，“還是聞人重芳提醒的我。”
聞人重芳望着她笑道：“哪裏哪裏，還是夫人聰慧心善，夫人只管放手去做，需要什麽跟我提。”
關靜好和傅卿卿就在傅府裏商議了一番，第二天就開始着手去辦這件事，倒不是什麽麻煩的事，傅卿卿直接從她管着的鋪子裏挑出一家醫館來，設立了為貧農和乞丐免費看診抓藥的醫館。
有騰出了一間大屋子，開了一家免費的教書書堂，為了吸引人來還免費發放一頓午餐，這将那些覺得讀書沒用的窮人也吸引了來，好歹能吃頓飽飯。
關靜好這邊直接在城外設了三間簡易的施粥鋪，每日午時會施粥和饅頭，搭棚子雇人也沒花什麽時間，三日後就開始正式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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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粥那一日關靜好特意親自出宮來和雇傭的人一起發放粥和饅頭，傅卿卿也陪着她一塊過來了。
兩人是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麽多的人，排隊都排得看不到隊尾，幸好傅晏止有心替她叫了府上的小厮來幫忙，才将隊伍給好好的排了起來。
關靜好卻是高興的，這樣一來好了，這還怕京都裏誰不知道靜郡主施粥行善嗎？
她和傅卿卿這一番動作京中還真是人盡皆知，連杜嘉顏她們也過來看熱鬧了，躲在城外的十裏樓裏，挑了個正好看見關靜好施粥的位置，站在窗邊居高臨下的瞧着她。
她今日穿的很樸素，脂粉未施，只用了一把素銀的簪子，笑眯眯的在給一個小娃娃發埋頭，還拿帕子給他擦手蹲在那裏跟他說着什麽，又指了指傅卿卿，應該是在說讓他去傅卿卿的免費學堂吧。
“她們可真做作。”王秋良恨死了關靜好和傅卿卿，尖酸的道：“還施粥辦學堂，太子妃還沒做，她們倒是做樣子搞起了這些事情來，我看她們就是為了做給皇後娘娘看。”她越看越覺得關靜好做作，“瞧瞧，還抛頭露面自己親自來施粥，真把自己當活菩薩了。”
她看着那些來讨粥的人跪下在感謝關靜好，關靜好忙讓人将她們扶起來，可真夠惡心人的，裝善良裝到這個份兒上。
杜嘉顏沒再看的坐回了桌子邊，卻是道：“就算是做樣子也只怕是做對了。”只怕是用不了幾天滿京都都知道有個樂善好施的靜郡主和仁善賢德的濟王妃了，且她們這樣聲勢浩大的做起來，日後昭華姐姐再去做，也已經是落了先機了。
她倒是很奇怪關靜好和傅卿卿怎麽突然這麽大膽的做起這些事來？難不成被誰指點了？
這施粥一直到下午都還有在排隊的，只是少了一些。
關靜好累的腰酸背痛，坐在椅子上正想休息一會兒，和傅卿卿一塊喝碗粥，她們忙的自己都沒吃上午飯。
粥剛盛好，就瞧見一輛馬車停在了粥鋪旁邊，車簾掀開是杜嘉顏和王秋良和幾個貴女。
她笑了笑，主動打招呼道：“幾位小姐是出城來游玩啊？要不要嘗嘗我這粥？我這粥煮的特別香甜。”
王秋良厭惡的掩了掩鼻子，這麽多乞丐聚在這裏味道難聞的要死，“誰要喝你的粥。”給乞丐喝的居然來讓她們。
關靜好卻是真覺得這粥煮的好，她可是特意命人選好大米，煮得稠稠的，還加了下火的蓮子，她自己還挺喜歡喝的。
杜嘉顏下了馬車，走過去打量着她這粥鋪，走到她眼前笑吟吟的道：“靜郡主這施粥施得……”她低下頭去小聲的說：“可真刻意，你這樣的人爬上位之後倒是開始往自己身上貼金了，你是真善心假善心以為旁人看不出來？”
那聲音又輕又小，傅卿卿卻是聽到了，不高興的剛要替關靜好說話，卻被關靜好拉了住。
關靜好拍拍傅卿卿的手，也笑吟吟的望着杜嘉顏輕聲道：“實不相瞞，我的出發點啊确實是為了給自己貼金。”她并不覺得這需要隐瞞或是多可恥，“那又如何呢？我為自己，沒偷沒搶，也确确實實的在做善事，你管我真善心還是假善心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壓根沒覺得自己善良，更沒覺得她在行善，她倒是覺得她與這些乞丐或者窮人，互惠互利，“我倒是也希望杜小姐也加入我們這個刻意做作行善事的行為當中來，不如杜小姐資助一下我這個粥鋪，我替你挂個名兒？”
杜嘉顏氣的臉色發白，關靜好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顏無恥，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利欲熏心。
關靜好也不顧她的臉色笑吟吟的起身對那些排隊的人道：“這位是太傅之女杜小姐，她方才說要資助咱們的粥鋪，明日給大家加道葷菜，大家明日可記得要來感謝杜小姐。”
關靜好！杜嘉顏驚的猛地回頭瞪她。
那些個幾百年沒吃過肉的乞丐便嚷嚷着感謝起了杜嘉顏，将她擡上了‘活菩薩’的高臺上，硬是讓她無法開口再反駁關靜好。
關靜好笑眯眯的對她伸手道：“杜小姐聽了人家叫活菩薩，可別忘了掏錢啊。”
“關靜好，你就是個賤|人。”杜嘉顏壓低了聲音一字字的罵她。
關靜好驚訝道：“居然能從堂堂京都大才女口中聽到如此粗鄙之言，可真是我的榮幸。”
杜嘉顏氣的攥緊了手指。
就聽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傅大人來了？”
“二哥！”傅卿卿起身迎了過去，“你怎麽來了？刑部不忙了嗎？”
“忙，過來看看你們。”傅晏止的聲音響在身後，“看看靜好。”
杜嘉顏的心就是一緊，他們居然已經親密到直呼名字了嗎……
關靜好笑眯眯的對傅晏止揮了揮手，又對她低聲道：“我确實是個賤|人，但二公子就是喜歡我這個賤|人，也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委屈巴巴
感謝：一個大喇叭喊愛你和明月下西樓的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