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媽死的那年我十三歲。”
同年武音母女兩進門,前後隔了小半年。
羅清培跟着在秋千上坐下,秋千不大,兩個人擠的慌。
武音莫名一陣緊張,起身要下地,被他手一攔截住了。
“我媽生的是胃癌,尚在治療階段,不是沒有存活可能。”他一手按在武音肩上輕輕捏了捏,似在安撫,“我不動你,你好好坐着。”
說完便把手收了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繼續說:“我媽的治療很順利,那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情緒就失控,在電話裏跟我爸吵了一架,然後從那一層跳了下去。”
這是武音第一次聽他提起他母親的死亡,她轉頭看了他一眼,逆着光,只能看到羅清培的側面剪影,起伏的臉部線條勾勒着平常俊美的容貌,當下卻有點孤寂。
“沒救回來。”他說。
武音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手撐在膝蓋上,指尖一下下摳着。
“因為什麽吵架?”武音說,她覺得這裏很重要,不單單是羅耀新和已亡前妻的糾葛,按着紹文慧插足人婚姻的品行,中間不無她的原由。
羅清培默了一瞬,往後一靠,秋千椅晃蕩開,武音伸手拽住邊沿穩了一下身子。
身後一記長長的嘆聲,什麽原因他總歸沒有說。
天上挂着一輪明月,沒幾顆星子,銀光散落在四周,晚間的一切因着這點光亮多了些涼意。
回到室內,客人都走了,羅耀新和紹文慧在客廳說話,聽到聲音都轉頭看過來。
羅耀新:“你們過來,我說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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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坐下後,他說:“我想着後天一家人出去玩一趟,這麽長時間都沒一起旅游過,你們怎麽看?”
羅清培:“我已經接了工作,推不了,你們去吧。”
答案在預料之中,羅耀新看了他一會,平淡的将視線轉開,看向武音。
武音“唔”了聲,攪着腦子想借口。
“快遞的工作應該誰都能勝任,”羅耀新說,“去請個假,要是請不出來就辭了,羅叔給你弄個網點自己做。”
“……”武音知道眼前坐着的幾個人對她的工作都有看法,事實上只要是知道的情況的都不理解她的做法。
其實有什麽好不理解的呢,不管是哪一種生活,都是一種活法而已。
羅清培插了一句:“我可以幫她請,這不是問題。”
武音冷冷的斜過去一眼。
羅清培說:“怎麽了?”
裝,接着裝。
武音突然就痛恨起自己來,前幾分鐘居然還同情了他一次。
當晚兩人都睡在了這邊,
武音跟羅清培的房間是對門,近幾年很少回來住,但換洗衣物都沒有缺的。
洗漱完剛上床,卧室門就被敲了一記,下一秒直接推了開來。
羅清培換了一身淺色家居服,頭發略潮,目光平靜的掃了眼窩床上的武音。
“你過來下,給我幫個忙。”
“……”武音說,“我準備睡了。”
羅清培擡腕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
他又把目光調到武音身上,不出聲,就那麽直直的看着,犀利的眼神好似将人給開膛破肚挑揀清了內裏。
不知道有沒有兩分鐘,可能更多,也可能更少,武音敗下陣來。
“知道了。”她說,“但我現在睡得早,馬上就回來。”
“沒事,我那邊也有床。”
“啧!”武音瞪着他。
“速度!”羅清培提醒了句,轉身先走回去。
他的房間擺設跟以前也沒多大差別,只多了一些攝影設備和幾臺電腦。
“你幫我把裏面的照片歸類一下,按時間分。”羅清培指了指随手扔地毯上的一臺筆記本。
蓋子開着,面朝下的趴在那,怎麽看怎麽凄慘。
旁邊還有一張小圓桌,武音把電腦撿起來放桌上,盤腿坐在地毯上滑了幾下箭頭。
“有沒有鼠标?”
羅清培已經坐到書桌後,桌上同樣開着一臺筆記本,手指不停的敲擊鍵盤。
他頭也不擡的往右邊擡了擡下巴:“最底下架子上的銀色方盒裏你找找看。”
盒子有兩個籃球那麽大,裏面放了一些小東西,全新沒拆封的鼠标有兩個,更多的是U盤,還有一個破舊的卡通鑰匙扣。
武音把鼠标拿出來拆了,蓋子合上前最後看了眼那個鑰匙扣。
是個撐雨傘的小人,穿着粉色鬥篷,同色雨靴,包子臉鼓鼓的,非常萌。
武音把盒子放回原處,撈着鼠标回來繼續給他整理照片。
室內非常安靜,只有細碎的鼠标按鍵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我能放個音樂嗎?”武音抽空問了聲。
“嗯。”
武音調出一個播放器,選了一個安靜電臺随機播放。
圖片非常多,有景觀,大部分是人像,國外模特占了大半,國內明星也不少,且基本都在一二線徘徊。
都說羅清培現在混得很好,這個好的程度從別人嘴上說出來感覺也就那樣,而現在更直觀的放在眼前,才知道他是真的出息了,已經站在了這一行的塔尖。
而背着單反在路邊晃蕩的少年好似還在眼前,時間真快。
“休息會。”羅清培給她泡了杯牛奶端過來。
夜已經深了,室內開了兩盞照明,因為是暖光,帶着點朦胧,也就沒有特別明亮。
武音背後是床,她靠在床沿抻了抻脖子,撈過牛奶杯小口的喝。
“你現在經常跟明星合作?”
“差不多。”
“跟明星一起工作感覺怎麽樣?”
他笑了下:“其實就是普通人,沒什麽特別感覺。”
武音點了幾下鼠标,停在一個當紅小生上。
她說:“帥哥。”
羅清培瞟了眼:“喜歡這個?”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長得帥。”
羅清培說:“有我帥?”
他穿着白色棉拖鞋,灰色家居褲在腳踝處折了好幾層,單手揣在口袋裏,一手同樣端着一杯牛奶,俊逸的臉龐蓋了層薄光,劉海遮掩下的眉眼露着點溫柔的笑意。
武音被他鮮有的自戀弄得愣了下,回過神張嘴就開嘲:“你這自信是從牛肚子裏吐出來的?”
“這不是吹牛,”羅清培說,“這是有自知之明。”
武音翻了他一眼,撇過頭懶得搭理他了。
屏幕上的照片随手往下翻,武音專挑那些英俊帥氣的男藝人。
羅清培站了會,突然說:“退出去,幫我整理一下上個月的文件夾,歸檔後發我郵件。”
他撕了張便條刷刷刷寫上郵箱地址放到她手邊。
之後又走回了辦公桌後忙自己的。
已經接近零點,武音瞅着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好一會,最終沒把拒絕的話說出來。
第二天照常上班,順便收拾了一下衣服後回到紹文慧他們住處。
紹文慧問她:“現在跟清培關系怎麽樣?”
“就那樣。”
她們在廚房,羅耀新出門還沒回來。
紹文慧說:“昨天吃飯看他對你态度挺好,晚上是不是……”
武音将邊上一只鍋鏟拿起來又一丢,發出的聲音讓紹文慧謹慎的住了嘴。
“我不喜歡說這個,”武音洗了下手,拿擦手巾一擦,“你以後別問了。”
上一輩的事具體怎麽樣說不清,但是紹文慧做了插足人婚姻第三者這事假不了。
紹文慧在一開始給她的說法是經熟人介紹相識,武音也一直信以為真,直到三年前跟羅清培徹底鬧翻,真相才浮出水面。
各自獨居一年後,羅清培出國,又兩年後回來直到現在。
這個晚上羅清培沒有回這邊,第二天拎着一堆行李去機場時卻跟人碰了個正着。
他推着兩行李箱,身邊還跟着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正好要去那邊工作,碰一塊了。”他指了指邊上,“我助理,陸科。”
“你好。”
武音點頭:“你好。”
羅清培戴着一副遮了半張臉的墨鏡,圓領灰色薄線衫,袖口往上露着一截小臂,淺藍色破洞牛仔褲,褲腿折了兩折,一雙運動鞋。
朝氣蓬勃看着像剛邁出校門的大男生。
“怎麽?”察覺到武音的視線,他扭頭問了句。
武音:“裝嫩。”
羅清培笑了下:“你喜歡年輕的還是成熟的?”
“那得看我喜歡的人,他若是前者我就喜歡前者,他是後者我就喜歡後者,”兩人對視着,武音挑起一邊眉毛,“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羅清培沒吭聲,半晌才要笑不笑的扯了下嘴角。
“可以登機了。”陸科小聲說了句。
他們是同個航班,羅清培幫忙推着行李一起走。
落座後沒多久,武音見着羅清培目不斜視走到自己邊上坐下了。
他在打電話,邊把手上撈着一條薄毯遞給武音。
武音接過來拿手上搓了搓。
空姐走過來:“不好意思先生,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羅清培點頭,快速說了兩句後挂斷電話并關機。
“大忙人啊!”武音說。
羅清培将手機放進口袋:“雖然航程很短,不過累了還是休息下,毯子蓋好,別着涼。”
見武音始終盯着自己看,他稍作思忖後說:“噢,你們的機票是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