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手機開機後震了整整有兩分鐘才消停, 各種信息和未接來電充斥滿整個屏幕。
武音還來不及細看,又有電話進來了, 來電的是葉行舟。
“師兄。”武音這次很快接了起來。
對方沒出聲,只有隐約的呼吸。
武音看了眼手機屏幕, 通話顯示正常:“師兄?還在不在?”
“在。”葉行舟啞聲說, “你總算接電話了。”
葉行舟都記不得自己到底撥了多少次武音的電話, 一次次的關機提示音聽的他心力交瘁,今天這一通撥出來, 他本身也沒抱什麽希望。
“今天剛開機, 前段時間心情太糟糕了。”武音說。
“我很擔心你。”葉行舟說。
“我知道。”武音是感動的, 尤其在看了那個視頻後, 再聽到葉行舟毫不掩飾的關心,這種感動便更加明顯。
葉行舟寬慰說:“自己別太有壓力,每個人總要去經歷些事, 這會是你以後的登基石。”
“嗯, ”武音想了想,“只是未來不管走多遠,作弊的名聲永遠都屬于我。”
葉行舟:“你作弊了嗎?”
“沒有。”
“那就行了,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總有些不可言說的中間地帶,自己一定要明白要的是什麽。”
武音:“我知道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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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行舟說:“這當然。”
風浪過去後總會趨于平靜,時間是個好東西, 沖刷而過後就什麽都不會剩下。
工作室大門重新被大開,最開始幾天依舊會有記者駐守, 被員工擋在外面,後面也就沒了消息。
張雅菲特意過來了一趟,閑聊了一堆後問了她一個問題:“有沒有後悔以前當爛好人?”
這個新聞是怎麽出來的大家心裏都清楚,田唯一會有如此舉動也純屬意料之外。
外面天色晴朗,武音看着光照下生機盎然的綠色植被,好半晌沒說話。
“後悔的不是幫他吧。”武音說。
比較難以接受的是田唯一變成現今模樣,自己可說是推手之一,這一點是真的比較難過和遺憾。
傍晚她離開工作室,驅車去了約定的診所。
“武小姐?”三四十歲的中年女性,豎着簡單馬尾,見人帶笑,十分溫和親切。
武音點頭:“陳醫生。”
辦公室很小,但是采光好,放着輕音樂,十分容易放松。
武音在這個不大也不小的空間內呆了兩個小時,再出來後手上拎了幾盒藥。
她坐上車朝另外一個方向開過去。
在與社會徹底脫節的這些天,武音跟原本就很少聯絡的紹文慧也斷了聯系,之後發現她也有來過電話,現下有必要過去看一趟。
武音一路開到公寓,上樓敲門,人不在。
因為沒打電話提前通知,武音徑自開門走了進去。
這邊很少來,所以對房間布局裝飾擺設等沒有絲毫歸屬感。
武音先去廚房看了圈,東西挺多,冰箱也很滿。
回到客廳無所事事的坐了會,最後進了卧室。
這裏有從羅家搬過來的書籍,全部堆放在一個箱子裏,沒徹底整頓過。
武音開了封口,坐地上一摞摞的往外拿,原先收進去的時候就按分類擺放着,現在再拿出來也不至于淩亂。
外面傳來聲響時她剛收拾了一半,連忙起身出去,門剛開了一條縫,就聽到了紹文慧跟人說話的聲音。
“你坐,我再去做兩個菜。”
“不用麻煩了,随便吃點就行。”
“這不能随便,你們工作忙,回家再不能吃點好的怎麽說的過去。”
對方低低的笑了兩聲,随後似乎一起走去了廚房。
這是個男人,聽聲音摸不準年齡,能跟紹文慧如此親密,向來不會年輕到哪去。
武音靠牆站了會,思考着眼前的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紹文慧第三春開始了?
這麽快?
武音是懵的,同時也有點無法接受。
羅耀新去世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她就如此不甘寂寞的另尋良人了?
武音希望自己的猜測不會成真,否則真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她并不是要紹文慧守寡到老的意思,只是覺得應該對前人有所尊重,就算要另做打算,時間也理應隔久一些。
她開門走出去。
廚房裏兩人還有說有笑,男人在幫着打下手,紹文慧轉身去水龍頭洗手時,男人還幫着搓了一把,搓的紹文慧立時笑的花枝亂顫。
從背影看,男人年紀要比紹文慧小一些,穿的很商務,長得挺高。
武音靠着門框站了會,擡手往門上敲了兩下。
兩人一同轉身,紹文慧的表情頓時精彩萬分,扭曲的有點像火上正在烤的燒餅,簡直面目全非。
“你怎麽回來了?”紹文慧尴尬的擦了擦手,磕磕絆絆的給他們做介紹,“這是我的朋友,陳建飛,這是我女兒。”
相比紹文慧明顯的失态,陳建飛要淡定的多,他沖武音笑了笑:“經常聽你媽提起你,今天算是見到了。”
武音點了下頭:“你好。”
“不知道你回來,我買的一堆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他挺不好意思的說。
男人是大叔類別的,就是跟紹文慧站一塊顯得太年輕了些。
聽他說的這麽熟稔,武音嚴重懷疑冰箱裏堆一塊的東西也出自這人手筆。
來者是客,武音心裏對紹文慧有想法,也不可能當着別人的面去說什麽。
“我不挑。”她說。
随後給人方便一般的轉身,重新回了卧室。
武音繼續蹲地方收拾那些書籍,只是難免心煩意亂。
紹文慧沒多久開門走進來。
“今天怎麽不說一聲就回來了?”她合上門,走到武音身邊低聲問。
武音擡頭看她:“我自己家我還不能回來了?”
紹文慧被她略沖的語氣刺的皺眉:“你要回來我就能先準備一下,不然家裏缺東少西的也不方便。”
“等你準備完,我也就看不到今天這一幕了。”武音涼涼的說。
靜了會,紹文慧才開口:“這就是個朋友,沒什麽的。”
武音低頭翻書本,沒吭聲。
紹文慧看了她一會,又說:“你事都解決了?”
“嗯。”
“我是在手機新聞上看到的,吓了一跳,現在沒事就好。”
武音将書本随後一扔,起身拍了拍手:“你可真放心我。”
看到新聞也就來了一個電話,是好事壞都沒問個一聲,連個人影都沒出現。
武音倒也不缺她一聲問候,就是心裏不爽快,這畢竟是她親媽,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紹文慧沒聽出來她語氣中的諷刺,只說:“你從小就沒怎麽讓我操心過,我也相信你的能力。”
武音淡淡的勾了下嘴角。
陳建飛這時在外面喊了聲吃飯了。
紹文慧說:“走吧,先去吃飯,難得你回來,這次多住兩天。”
武音心想你巴不得我趕緊滾吧,好繼續你們的二人世界。
嘴上說:“你跟這人怎麽認識的?”
“由此買菜回來半路上遇到聊了幾句,他住我們前面那幢樓,同小區鄰居。”
武音:“不熟的人還是少往家帶的,別人看了印象不好。”
紹文慧點頭:“行,我知道了。”
她說的格外爽快,反而讓武音心存懷疑。
“我是跟你說真的!”武音強調了句,“羅叔才去世多久,你就算真要找也……”
“成了!”紹文慧面色難看的打斷她,“說這些做什麽?我是你媽,我做事心裏還能沒數?出去吃飯!”
兩人走到餐廳,紹文慧很快又換上那副笑意盈盈的面孔。
陳建飛表現的很親和,多次試圖跟武音閑聊,武音倒是給回應了,就是相當的簡潔,很快對方也只能尴尬的冷下來。
飯後沒多久,陳建飛很有眼色的告辭離開。
“你這是在做什麽,我難得帶個朋友過來你還不樂意了,給人甩臉色看,有你這麽待人的?”紹文慧關上門,轉身就是對武音的一堆炮轟。
武音說:“我做什麽了?有問必答還不行?”
“你頂着這張水都林不下來的臉,誰看了能好受!”
“我又不是賣笑的,我還能天天見着個人就咧嘴?”
“成了,別說了!”紹文慧不耐煩的擺手,往主卧走,邊說,“你還不如不回來,誠心來氣我的!”
門“砰”一聲給大力甩上了。
武音獨自在客廳坐了會,撈上車鑰匙走人。
這天也是巧,武音開車出去正巧又碰上陳建飛,他夾着煙在小區門外跟人閑扯,說到興奮處用力垂了下別人的肩頭。
這本來沒什麽,哥兩好勾肩搭背一下很正常,然而兩人很快又頭碰頭的湊到一塊,露出一種極為激動又怕別人得知的神色,這種賊眉鼠眼的模樣跟方才在公寓表現出的彬彬有禮完全不同,有着極大的反差。
武音不好在同一個地方多呆,将車開出去,在外面轉了一圈又進來,門口處已經沒了陳建飛的身影。
她很快上樓,公寓裏依舊靜悄悄的,并沒有人來過。
武音敲主卧的門:“你出來我問你點事。”
等了會才聽見腳步聲,門很快被大開,紹文慧沒好氣的看着她。
武音說:“你知不知道那個陳建飛是做什麽的?”
“你又想教育我什麽?”紹文慧防備的看着她。
在關于陳建飛的事情上,紹文慧表現的很敏感。
武音:“我能教育你什麽,既然有走的親近的朋友,我問下他職業都不行?”
紹文慧皺着眉思考,可能覺得這話沒毛病。
“就是個普通職員,平時在公司上上班的,具體什麽職位就不清楚了。”
武音說:“哪個公司?”
“那我怎麽知道,又不是什麽特殊關系,我還能去扒人隐私啊。”
武音隐忍着聽她在那扯淡。
“你自己注意點吧,我看着他可能有點問題,剛才還看到大門口他跟一個小混混似的人說話。”
“那人我知道,是他弟弟,平時慣壞了,比較游手好閑而已。”紹文慧不滿的看着她,“你別一驚一乍的,也別總把人往壞處想,我對他的了解難道還比不上你?”
武音簡直頭大,看紹文慧現下這模樣壓根什麽話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而紹文慧多少也知道武音是好意,盡管她自己并不這麽認為,看在武音鮮少回來一趟的份上,也不願跟她鬧太難看。
主動軟下語氣又說了句:“你自己那邊事多,就好好顧着自己,你媽我年紀大了,多少還是會看人的,絕不會讓自己吃虧,你就放心。”
說着輕輕拍了拍武音的背做安撫。
武音暗暗嘆了口氣,只覺得無奈。
不過很快她也沒多的心力放在這件事上了。
因為一夜之間網上又掀起了驚濤駭浪,有網友匿名放上去了一段對話,瞬時間又把武音跟另一個人推到了風頭浪尖,這一次不再是田唯一,而是羅清培。
網上帖子很快被删,然而那道音頻卻已經被無數人保存,并進行後面無窮無盡的發布。
音頻內容是那個晚上武音跟田唯一的一段對話,裏面暗示意味濃重的言辭讓羅清培跟武音的關系蒙上一層暧昧的氣息,加上兩人繼兄妹的身份,這段不被外人所知的感情更添了一層禁忌的魅力。
然而如此特色放在小說中是看點,放在生活中單純是槽點了。
上一次若武音只是被罵的爹媽不認識,這一次直接就成了灰飛煙滅。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武音這次顯得淡定很快,盡管她完全沒料到自己在短短時間內會經歷兩次如此大的網絡讨伐。
她明明不是名人,只是一個愛好設計的小老百姓,現在卻比那些流量明星更具話題。
羅清培有龐大的粉絲做維護,而武音在網上就是一個光杆司令,除了聽罵沒有別的選擇。
手機響了,來電的是羅清培。
武音沒接,一連響了好多次,最後連個眼神都沒扔過去了。
網上的謾罵還在此起彼伏的繼續,工作室門口又重新圍滿了記者,不過好在武音這次并沒留在工作室,而是在隔壁的小區出租房裏。
武音跟員工交代了一些工作後便關機回房,按量吃完藥後上床先睡了一覺。
“羅老師,這個申明不能發!”陸科強力制止。
不否認他确實有歪歪腸子,轉而去澄清兩人無血緣關系,并且彼此長輩并沒正式登記結婚。
這內容要一出來絕對不是往火焰上噴冷水,直接就是潑汽油了。
羅清培:“我總不能不管不顧,索性就直接說明白,昭告世人,武音就是我的!”
聽到如此直白充滿占有欲的說辭,陸科都忍不住抖了抖,這是不是太刺激了?
心裏知道是一回事,當事人直接承認說出來真他媽又是另一回事了,簡直比電影還精彩。
陸科很快收起在空中蕩到不行的心神,理智的說:“羅老師,武音不會同意的,你是想讓她恨你嗎?”
羅清培愣怔了下,好似沒想過這個問題,又或者說是不願面對這個問題。
恨嗎?被武音恨的還少嗎?
然而被她恨着的滋味真的是一點都不好受,羅清培深知其中滋味,倒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陸科說:“發通告澄清跟武音關系是清白的,若是如此的……”
“不行!”羅清培搖頭,“我不接受。”
他是喜歡武音的,沒理由去否決這一點。
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所有人都來阻攔,他依舊不認為這是錯的。
要他在世人面前去否認這一點,這比殺了他都難。
喜歡武音,這于他來說再正确不過。
陸科無奈了,不能承認,又不能否認,除了靜觀其變似乎就沒了別的辦法。
當天羅清培還試圖跟武音聯絡,無法連接後,他想出去跟人見面。
公司樓下全是記者,陸科簡直要瘋了。
“現在跟武音見面并不是理智的選擇,本來你兩就已經是焦點了,難道還要把熱度往上炒嗎?”
身在這個圈子沉浮,陸科不相信羅清培會不懂。
羅清培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只是在如今情形嚴峻的情況下,他實在不願放任武音一個人不管。
感情和理性激烈掙紮,最終後者略勝一籌。
羅清培最終沒有失态的往武音公寓沖。
“另外派人去看一下她的情況,她一個人可能不行。”羅清培憂心忡忡的囑咐着。
葉行舟一個人驅車趕到了武音公寓,這邊也已經有記者蹲守,只是被保安攔在大門外。
提前打過電話,葉行舟剛走到門口,門便開了。
武音瘦了些,但氣色還不錯。
“我給你買了些東西應該用的到。”葉行舟一邊往裏走一邊說。
大塑料袋,鼓鼓囊囊的都是吃的。
武音笑了下:“民以食為天用不到就完了。”
帶着他往廚房走,冰箱裏放了沒多少東西。
葉行舟拿出裏面的一盒酸奶,發現過期了。
他又拿了一盒,又過期了。
“你這日子過的……”葉行舟一股腦把裏面的東西全給扔進了垃圾桶,又把剛買回來的塞進去,冰箱稍微滿了些?
塑料袋一卷塞到角落,葉行舟轉過身,武音正安靜靠在廚臺上,兩廂對視,一時無話。
“有段時間沒見了。”葉行舟說,“我之前去工作室找過你。”
武音點頭:“我知道。”
葉行舟原本很想問你之前去哪了,但又覺得事情已經過去,再問起來難免又聯想起那些不好的影響心情。
他牽起武音的手,這雙手柔軟冰涼,手指細長,指腹有些薄繭。
“武音,跟我在一起怎麽樣?”葉行舟繼續捏着她的手,視線始終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他說:“這些年我始終會想起你,想你現在過的怎麽樣,身邊是不是有了人,會不會願意見我,各種各樣的猜測冒出來後就恨不得立馬插個翅膀到你面前,将這些有的沒的都一一去确認去證實。”
“後來回了國,卻又有了近鄉情怯的意思,我又想萬一你身邊真有了人,我又要怎麽辦,一時又害怕擔心了起來。人的感情是多變的,尤其是男人,我看着這個缤紛的世界,一直以為自己也不會例外,會找到另外一個比你更貼合自己的人,可一直沒有。”
葉行舟擡頭看武音,低低的重複:“至今都沒有。”
他心裏記着的人依舊只有武音,其實對方的音容笑貌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不清,可那個輪廓始終占據着內心一角,趕不走,消不掉。
葉行舟說:“跟我在一起,行不行?”
武音沒做任何猶豫的點頭:“好。”
她已經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拒絕,看着原本清雅高傲的男人用着如此低微的姿态詢問自己,把自己的驕傲和尊嚴踩入泥地,她何德何能呢!
武音心酸又心疼的上前,主動抱住了葉行舟。
“師兄,對不起!”
葉行舟輕輕擁着人,笑道:“我們之間不用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