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儀式
“——西米爾大人,所有戰士,都已經為海神,獻身了。”
随從聲音沉沉,在檢查完所有倒地的戰士之後,聲音平靜中帶着細微的掩飾不下的顫抖,回來和西米爾回述情況。
所有接觸過雷電的戰士或者劍士,無論是否當場死亡,被擡到一邊之後,甚至都來不及治療,就已經斷了氣。
然而這并不是最讓他心驚的。最讓他心驚的是,在下達命令之後,盡管已經看到那些戰士的獻身毫無必要,但是西米爾大人卻始終沒有下達停止的命令,反而讓他們沖的更快更狠,導致所有戰士全軍覆沒。
而在他臉上露出憐憫之時,站在一邊的戰士隊長,卻是一臉沉默的看着這些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臉上不帶一絲的哀恸。
“為海神獻身,這是他們的榮耀。”他如是對他說:“收起你的憐憫,赫裏曼,你是在對海神不滿麽?”
聽到這裏,随從赫裏曼幾乎是被吓得心髒驟停,他知道,如果他回答錯誤,這個對史帕蒙特無比忠心的戰士隊長,将會毫不猶豫的将他這個對海神不敬的罪人,就地格殺。
“我是在為他們感到高興,大人。”赫裏曼再也不敢露出心裏半點情緒,斂下眸子,露出僵硬的笑意。
隊長這次這才覺得滿意,讓他去彙報西米爾大人。
“你對海神的心不忠,赫裏曼。”西米爾說出了和隊長一樣的話語,卻是在提點他:“再這樣下去,就算我也保不了你了,知道嗎?”
赫爾曼是她的侄子,也是因為走投無路投奔于她,她只好收留他做自己的随從,卻總是為這位“頑固”的“善良”收拾殘局。
海神教會并不是她一家獨大,無數人想踢下她奪得神眷者的看重,而赫爾曼的善心,總有一天會拉着她,萬劫不複。
如果有選擇……
西米爾抛下這個幻想,走到了釘子面前,看到那個填充了許多人命的釘子,并沒有遭到一點損壞,甚至連一絲血跡都看不到。
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會做出剛剛的決定,但是海神的命令,卻是要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得到那個女孩。
然而,剛剛的方法已經證明完全失效了。她伸手,念起了魔咒,手背上的紋章扭曲了一下,上面的史帕蒙特似乎活動了起來。她試圖自己把手伸入雷網之內,然而結果卻是剛剛觸及雷網,紋章光華閃動,指尖就已經被電的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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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帕蒙特賜予的力量,也竟連保護也無法做到麽?
西米爾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神色也沒有變化,她偷偷的把手指收回進袖子裏,好像那電壞的指尖,并不是她的。
這個力量,比之前的更大了。
西米爾看着這越來越粗的雷電,心裏驟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後退了幾步,立刻開口吩咐赫裏曼,聲音是一貫的冷靜:“準備一下,我們要迎接海神大人了。”
……
“費爾,他們在幹什麽?”外面的聲音已經平息了不少時間,似乎已經停止了這種自殺似的行為。
連水一邊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一邊也擔心是不是雷網被打開了,此掙紮着讓費爾把她抱到窗戶前,還要他移開了擋住大窗戶的木板。
費爾拗不過她,只好又把木板移開,光透了進來,讓屋內的壓抑氛圍減輕不少。
然後連水就看見那邊似乎改變了隊伍,大部分人圍成了一圈,他們一個個的舉起一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開始吟唱起來。
聲音不大,連水只覺得她們說話的話很有韻律,卻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好又再次求助于費爾。
“他們在召喚史帕蒙特。”費爾說:“不過這也不用擔心。”
“真的假的?”全副武裝了很久,久到繃的神經都累了的艾爾忍不住插話。這個大個子說的到底靠不靠譜啊!如果真像他這樣,自己就坐下來一會了,全神貫注的現在腦袋都疼了。
費爾懶得回答他。直到聽到小水妖也問他為什麽,這才認真的,掰碎了解釋給她聽:“他們召喚的史帕蒙特,實力根本不足原身的十分之一,而且就算史帕蒙特親自來了也未必通得過雷網。
雷對水怪的傷害,可不是只是劈一下皮外傷那麽簡單。
“真的?”連水懷疑:“怎麽這麽厲害?”
費爾認真的回答:“這些鐵釘裏,我加了神級的雷系金屬。”
同為雷電礦石,神級金屬就是高于頂級礦石的存在,聽起來只差了一個級別,但效果卻是指數的差別。用神級金屬引來的雷電,足以讓連僞神都算不上的史帕蒙特,變成一段香烤章魚。
事實上,如果不是要給小水妖先打好錘子,他早就拿這些釘子,把史帕蒙特給釘在海灘上了。
“哇——”連水有些好奇:“神級?神級是怎麽樣的?還有嗎?我想看看!”
費爾想了想,他還留下了一些碎片,準備打到小水妖的錘子裏去的,倒是可以拿出來給她看看。
艾爾也是十分好奇的站在三米之外,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神級金屬是怎麽特別的模樣。
然而等費爾一拿出那些碎片,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這這這,這特麽不就是——
“雷神邁卡的金號角?!”
“嗯,這其實就是雷神邁卡的金號角的碎片。”費爾把那幾個碎片放在手心,卻不肯讓連水去摸一下,“有電,會傷到手。”
“你怎麽沒事?”連水抓住費爾的大拇指,稍微湊近了點看,她記起來了,當時霍華德踩碎了一個號角一樣的東西,難道這就是那個的碎片?
“它這麽厲害啊?!”這個厲害不僅包括它的名字還有它現在實際的效果。
連水有點可惜:“霍華德真的太浪費了,怎麽可以踩碎呢?!”
艾爾在旁邊瘋狂的點頭,沒錯沒錯,只有他的女神懂他,太特麽浪費了吧?
“這個金號角到底是怎麽回事?”連水并不知道艾爾在找的金號角代表什麽意思,就直接的問了出來。
“這據說是上古雷神邁卡的武器。”費爾對武器很是了解,而且想到這剛剛好可以轉移小水妖的注意力,于是慢慢講給她聽——
世人皆知,雷神邁卡有一只金號角,傳說是由火神親手鍛造,當他吹響號角時,就能引來萬千雷霆,令敵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而在衆神之戰後,衆神的武器或毀滅,或遺落,而費爾也沒想到,它居然會落在雷鳴山脈。
不過與其說它落在雷鳴山脈,倒不如說,它造就了雷鳴山脈。
畢竟是上古時期神力強大的雷神的武器,就算當時已經破碎,在千萬年來,依舊對周圍産生了巨大的,不自覺的影響。
它的破碎,也是霍華德能把它踩碎的原因。
費爾之前跑去找霍華德算賬,被他跑掉了,不過倒是發現了這個被踩碎,因此被霍華德一點也不珍惜的扔在了地上的金號角碎片。
盡管破碎了,但鍛造它的畢竟是神級金屬,而且剛好要抵擋史帕蒙特的人,費爾索性将其融入了十二根引雷釘。兩根釘子到河流裏,還有十顆釘在了房屋周圍。
哦,還留了一點碎片給連水的錘子,把之前的一種頂級礦石給替換了。
聽到這裏,艾爾的心思又活了起來,特別想撬一根釘子回去,那他就發了!
但是想想剛剛那些人的慘狀,又忍住了。
必要時刻不作死,這是艾爾這麽多年活的好好的原因之一。
至于費爾手上的?
那是他女神的!他半點主意都不會打的!
所以總而言之,這個金號角半點不是他的。
心塞塞的回到窗戶邊,艾爾看見窗外,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天啊!”
連水跟着他看過去,那片人已經念起了咒語,連水看見他們的周身都湧起了霧氣一般的青色,這些霧氣如同漩渦,正彙聚與他們之間,漸漸明晰成了一個巨大的,青灰色的,如同變異章魚一般的怪物。
這個怪物很高大,身軀如同小山,有着數不清的觸手吸盤,還有一只連水見過的,污濁的可怕的獨眼。
這雙獨眼咕嚕嚕的轉了轉,突然間直接往她這邊望了過來。
連水還沒有什麽反應,那只巨大的怪獸就暴怒起來,巨大的觸手伸了出來,直接啪叽一下甩在了雷網上。然而下一刻,雷電暴漲,直接把它的觸手給彈了出去。
“——我的!”連水隐約間聽到怪物發出了一聲巨吼,然後又更加憤怒,直接伸出了一只觸手,抓住了引雷釘,想直接的往上拔。
它的觸手十分巨大,直接将引雷釘纏繞了幾圈,就算被雷擊的發抖也不肯放開,這個架勢,似乎只要下一秒,這顆釘子就會被□□,打破這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堡壘。
然而還沒等它成功,天空一下子驟然暗了下來。
連水往天上看去,只見天上不知何時已經堆滿了層層疊疊烏黑的雷雲,吞吐着銀紫色的雷霆,而雷火池似乎被天上的雷雲引動了,也開始如同大海波濤般翻湧起來。
艾爾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有些愣愣的看着,倒是洛伊忍不住了,直接跳出了窗戶,空氣中活躍的雷元素讓它感覺說不出來的舒暢快活。
比起之前的被動防守,這片雷雲吞吐之後,開始直接往被召喚出來的史帕蒙特落下極粗的雷電,把它扶在引雷釘上的觸手直接打斷,瞬間化為煙塵飄散,而與此同時,隊伍中召喚的一人抽搐着倒下了。
立刻有另外一人沉默的替補了他的位置。
但這遠不是結束,随着那邊的人倒下的越來越多,而雷網這邊的雷電卻越來越粗壯兇悍,直接把召喚出來的史帕蒙特打散了好幾次。
勝負似乎已然注定。
然而這個時候,史帕蒙特卻突然間縮小了起來,如同洩了氣的氣球,但連水卻看見,這時候,所有的人的身上都浮起了一層藍盈盈的光。
艾爾看見了,臉色大變——
”不好了,它要獻祭了!”
……
艾爾曾經聽他的老頭子說過,為什麽區區一個海神教會,光明神殿居然會久攻不下,難道真的是因為神殿的軍隊,就這麽不堪,還是這個海怪,真的那麽可怕?
然而這兩個原因,卻并不是神殿失敗的最終原因,教會的信徒堪比正規軍,但神殿不止正規軍,還有更加可怕的魔法師與騎士團,若真下定了決心,教會也不可能跳腳那麽久。神殿最終放縱史帕蒙特,是因為每到走投無路,它就會将其信徒全部獻祭,作為他活下去的力量。
然而這些信徒,卻不僅僅是那些對他狂熱的人,而是每一個無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被打上海神标記的人。
這就代表了史帕蒙特及其神眷者,握着幾萬無辜者的性命。
所以這麽多年來,光明神殿只敢對其外部圍剿清理,一點點的打滅它的勢力,卻從來不敢徹底剿滅它。
這無異于是一場可怕的屠殺。
“——這不行。”艾爾看着外面情況,躊躇了一會,還是下定決心對費爾說:“我要出去。”
他必須要去打斷這個儀式。
艾爾知道如何打斷這個儀式,只需要将将這場召喚儀式切斷,史帕蒙特的幻影消失,這場獻祭将無法進行。
艾爾快速的對費爾說:“只需要把我找個角落放出去,不會有影響的。”
剛剛短短一段時間,他就已經明白面前的費爾關心的是什麽,如果因為放他出去會對阿瑞塞莎造成影響的話,這個大個子一定會拒絕他。
但是這個理由并不足以說服費爾,他沒說話,只是打算把窗戶關上,因為接下來的情景也許比之前的殘忍。
“獻祭難道很危險?”
連水不知道這個獻祭的範圍,從她看來,那些人身上源源不斷的藍色氣息,似乎都集中到了海怪身上,而還有更多的藍色從山脈四周而來,讓海怪看起來更加的凝實,這樣的凝實,遠比之前的碩大更加可怕。
所以連水第一想到的,就是這次攻擊應該比之前更加劇烈,但是費爾給了她很大的信心,所以她只是習慣性的詢問:“費爾,會有事嗎?”
“沒有。”
費爾的回答一如既往。
史帕蒙特已經開始攻擊雷網了,連水見艾爾不安的模樣,還是安慰他:“費爾說了,沒關系的,你不要擔心。”
“我不是想救他們。”艾爾忍了忍,還是把事實和盤托出:“如果繼續下去,史帕蒙特會把他地盤上的所有人都獻祭。包括無辜的村民。”
艾爾當然不關心那些那些信徒,卻對其他人的無辜喪命心懷不忍。
“你可以勸一下費爾嗎?我自己一個人出去就行。”艾爾突然想到,比起直接求費爾,還不如讓阿瑞塞莎開口更加有用一些。
“先別說這個……”連水打斷了他,艾爾看見連水把她的目光放到了他的頭頂,那裏什麽都沒有,但連水好像看到了什麽,目光從他的頭頂轉向了外面的海怪。
“怎麽了。”艾爾被連水的目光看的瘆人。
連水轉過頭,皺着眉頭對他說:“你沒感覺嗎?你好像也被獻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