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柔弱無助小可憐

跟大佬攤牌的第三天，正好是江錦城的專場。

浮生樓是一座三層高的中式碉樓, 坐落在荊北最繁華的地段, 老板姓段, 是荊北灰色勢力領頭的段家四少。

一樓搭了臺子, 周圍零星擺了十幾桌, 二樓是包廂，三樓除了老板外并不允許人上去, 斯諾跟許素衣才到樓下, 等在下面的熊畏便将她們迎上了二樓。

此時離開場還有半個小時，來的人并不多。

剛上樓梯, 突然被一個穿着大褂家仆打扮的男人攔了下來, 那人好像一早就等在了那裏，不慌不忙的詢問，“可是南公館南七小姐？”

“我是。”斯諾制止熊畏上前的動作, 微擡眼睑懶散的看向面前的人。

“南小姐，我家主人有請。”他微側身, 擡手間露出手背上的圖案, 線條蜿蜒，紅色的似花, 又不是花。

斯諾微挑眉，在許素衣和熊畏不贊同的視線裏點了點頭, “你們先去。”她說着跟在那人轉身上三樓。

許素衣不放心想跟上去, 被熊畏攔下來, 他肅着臉看着兩人的背影, “別動，浮生樓的規矩。”

“現在還談什麽規矩！小七都——”

“回去找二爺。”熊畏轉身大步流星的往廂房走，許素衣糾結的看着樓梯口，最後憤恨的跺了跺腳，跟着去了包廂。

“二爺——”熊畏匆匆推開門，就見廂房裏坐了兩人，林肇神色不太好，他對面坐着的男子一身騎馬裝，眼神有些戲谑的從門口掃過。

熊畏表情一斂，“段四少。”

段四放下茶盞，他站起身，旁邊的家仆立刻給他披上外套，端的是一派彬彬有禮，“林二爺吃好喝好，段某先行告辭。”

他說着攏了攏衣領，沖着二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許素衣側了側身讓路，無意中瞥見他耳朵後面有一塊紅色，一愣再想細看，人已經走遠了，她不由皺着眉，總覺得剛剛那個圖案好眼熟……是在哪裏見過嗎？

直到他離去，熊畏才開口，“二爺，南小姐……”

“我知道了。”林肇放下茶盞，沉了臉色。

這邊斯諾被領着上了三樓，穿過長廊，那家仆推開一扇門，“請。”

斯諾進去，入目都是古香古色，而靠坐在窗邊的人尋聲望來，眉宇間是濃濃的疲憊，“你來了，坐。”她指了指對面。

大和惠子今天沒有穿和服，也沒有化妝，打扮的像個普通人，她頭發散下來，垂至腰間，掩去那虛僞的溫柔，五官顯的格外冷漠，她臉色似乎比前幾天見時，要蒼白一些。

斯諾坐過去，看着她斟出一盞茶，指尖蔥白沒有血色，她将茶碗擺過來，“你想要的馬上就可以得到，我希望你得到之後，不要再在這個世界停留。”

“特意把我和他們分開，你要做什麽？”斯諾半撐着臉打哈欠，只覺得好累好困好想睡。

大和惠子倒是沒隐瞞，“下一點藥，再來一場英雄救美，水到渠成，合情合理。”

“還能這麽玩？”斯諾表示長見識了。

女人不屑的笑了一聲，“不過就是個衍生世界。”怎麽玩弄，只要符合邏輯範圍就好。

0737嘆了口氣，“這就是為什麽衍生世界法則難以誕生的一個原因。”執行者将世界數據化游戲化，并不拿這些無法脫離劇情的人物當作生命。

“是嗎……”斯諾不置可否的應了聲，她趴在桌上往下看，臨近開場，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大廳內熱熱鬧鬧的，然而這一切不過來源于寥寥的幾句描寫。

門庭若市，座無虛席。

斯諾突然笑了一聲，大和惠子側目，挑了挑眉，“你笑什麽？”

“笑你啊。”斯諾看着下面，一聲鑼鼓聲，所有人就都安靜了下來，畫着花臉的小花旦在臺上報幕，聲音很洪亮，迎來一片鼓掌叫好之聲。

開場的曲調已經響起，戲份着身的人依次上臺，江錦城扮的是秦香蓮，擡眼見都帶着悲悲戚戚，婉轉的唱腔一起，頓時便是喝彩連連。

大和惠子看入了神，視線一直跟着臺上的青衣轉，眼裏的癡迷破冰而出，柔軟纏綿，又帶着求而不得的偏執。

斯諾再次笑出聲，笑的偏過頭去，引來不滿的視線，她卻只看着臺下，指了指江錦城道，“你看，你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可你卻對這個虛假上了心。”

大和惠子一愣。

“叩——叩叩”三長一短的敲門聲令兩人收回思緒。

她手微微發顫的端起茶盞，灌下一口茶，才清了清嗓子，“進來。”

“吱呀——”木門被推開，又合上。

披着外套的男人緩緩走進來，他攏着衣領，一派彬彬有禮的模樣，“大和小姐，一切都已經辦好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大和惠子擺了擺手，于是男人點了點頭，轉身又開門離去。

斯諾看着男人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看向對面的女人，“我勸你最好收手。”

“怎麽？”大和惠子擡眉掃她一眼，漫不經心的斟出一壺茶，“你是想讓我放棄計劃？還是想——插手進來？”她目光帶着警告。

斯諾沒答話，反而坐起身來搖了搖頭，若有所指道，“你以為你能操控所有，可終歸會有那麽一點脫離你的預想。”

倒茶的手一頓，大和惠子眉間一蹙，“你要說什麽？”

臺上正唱到秦香蓮告狀，斯諾在這凄美的訴詞裏昏昏欲睡，她歪在臂彎裏，迷蒙的睜着眼，軟哝着道，“也許一切，沒有你想的那麽順利。”

“砰！”一聲槍響，緊接着是整齊劃一的破門聲。

“啊啊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

樂聲如同被刀片喇過，驟然而停，一聲聲的尖叫帶着絕望和恐懼，又被黑洞洞的槍口逼停，死死扼在喉嚨口。

大和惠子倏的睜大眼，她站起身看向臺下，一群官兵闖入進來，他們的槍對準了尖叫成一團的看客，她目光首先落在江錦城身上，他蹙眉站在舞臺中央，好在沒受什麽傷。

“所有人都舉起手來！”一身和服的男子走上前，亮出通緝令，“我們是來捉拿将襲擊我們大日本帝國合法商人中島元次先生的通緝犯，請諸位配合！”

大和惠子恨恨咬了咬後槽牙，眼中的狠厲幾乎要化作刀子，“中島元次！”

“我聽說，你之前一直是做毀滅世界的任務？”斯諾打了個哈欠，“你知道為什麽，衍生世界沒有銷毀之類的任務嗎？”

0737第一次利用系統能量現出身形，是個一身書卷氣的少年，它一擡手，一串數據在它指尖纏繞分離，正對着大和惠子，“編號075宿主，我代表輪轉司逮捕你。”

當時斯諾離開大帥府的時候，曾問了0737一個問題，“所有的執行者都需要配備系統才能執行任務嗎？”

“當然啊，”0737點頭，“而且系統還是一對一的。”它頓時反應過來，“你是說……不會？”

斯諾彎起嘴角，“你要不要猜猜，她的系統在哪裏？”

當天晚上，主系統就給出了答案。

“宋青就是你的系統？”斯諾很肯定的問。

大和惠子冷笑了一聲，“是又如何？”她不屑的道，“就憑你們？一個需要依靠系統能量才能現出身形的系統，和一個被壓制了力量的宿主？”

斯諾看了她一會，平靜的道，“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個弱點？”

大和惠子猛的睜大眼，“你敢？！”

“你錯了，”斯諾搖了搖頭，意有所指的道，“向你複仇的從來不是我。”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不可置信的張大，一下沖到窗邊，就見樓下段四冷漠的擡起手中的槍，槍口正對着臺上的人。

“不要！”她慌張極了，一個翻身竟是直接從三樓跳了下去。

“砰！”

江錦城悶哼了一聲，鮮血瞬間染紅了戲袍，他彎下腰，茫然的看着段四冷漠的臉，他想開口“哇”的吐出一口血來，他眼前發昏，踉跄了兩步，往地上摔去。

“刷刷刷”所有槍口都對準了她。

“江錦城！江錦城！……”大和惠子摔下樓，直接磕到了腳，連爬帶滾的跑上臺，抱住他栽下來的身體，她伸手按住傷口，想要堵住那源源不斷的鮮血，卻只是徒勞。

她抖着唇，聲線輕顫着喊，“江錦城……先生！”

江錦城眨了眨眼，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一片，只隐隐看見熟悉的輪廓，他眯起眼，蒼白的手費力的攀住她的衣襟，看着她的臉突然笑了起來，“原來……”你會哭啊。

他的話太輕，抱着他的人已經陷入了魔怔中，只看見他嘴巴一張一閉，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江錦城……”她無措的抱着這具瘦削的身體，“你別死啊……江錦城，你不能死……活着啊，你一定要活着！”

紅色的線條突然浮現在她臉上，首尾相連，若隐若現勾勒出一個似花非花的圖案。

頓時那些士兵身形一怔，全部調轉槍口對準了自己身邊的人。

“砰——砰砰——砰！！！”

“啊啊！！！”

接連響起的槍聲驚動了本就驚慌的人們，他們抱頭亂竄，失聲尖叫。

斯諾眯起眼，視線從混亂的人群中穿過去，舞臺中間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頓了下垂下眸子，正對上段四往上看的眼神。

他僵硬的彎了彎唇，無聲的張了張口。

——“懶惰親王，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