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關很快過去,轉眼間已打了春,天氣漸漸回暖,院子裏的那棵梨樹上,已經開滿了雪白的梨花,卿卿懶懶地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曬得渾身暖洋洋的,讓人愈發地慵懶起來。
昨日裏,盛婉儀得了幾支新式的宮花,智安特意挑了兩支顏色鮮豔的給她送了來,那宮花好看是好看,可她一看到那顏色就想沖智安翻白眼,想了想,覺着明香似乎很喜歡那樣活潑的顏色,于是一大早便打發水色将東西送到明香園去。
按水色的速度,最多一個時辰來回是富富有餘的,可眼下都已經一個半時辰過去了,也沒見人回來。大概是貪玩忘記了時辰吧……
卿卿合上雙眼,已經漸漸地有了睡意,迷糊着快要睡過去的當兒,卻聽見水色歡快的叫喊聲:“我回來啦我回來啦小姐!”
被她這嗓子一喊,卿卿瞬間清醒了過來,擡起眼皮看過去,水色直直跑到樹下才停下來。
卿卿佯裝怒道:“叫你送個東西怎麽去了這些個時辰,我當你被人牙子拐了呢!”
水色嬉笑道:“本來是要早回來的,可我在明香園遇見了江公子,江公子寫了封信托我帶給小姐,這才耽誤了一會兒!”說着便笑嘻嘻地從懷中抽出一個信封來,雙手抻平了給她遞過去。
卿卿接過信封,緩緩地抽出紙張,信中的筆跡同《神農》那本書裏的一模一樣,愈看愈覺得親切。
這封信的內容很簡單,先是慰問了她的病情,再是表達了自己的關心,說起春天已到,城外的花都開了,邀她明日一起去賞花。
卿卿看着那幾行熟悉的筆跡,莫名地心情就好了起來。
說起來,自她生病到現在,她已有兩個多月沒有見他了,說心裏沒有期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作為一個姑娘家,她不能表現得那麽明顯罷了。
頭一日裏,水色便将披風、紙傘、茶飲等一應用品收拾齊全,第二日早上,待卿卿起床,為她換了衣裳,梳了頭發便乘着馬車往郊外去了。
郊外有一處園子,名為知春園,裏面種了許許多多的花木,四季裏總有相應的花開着,裏面的亭臺樓閣也造的頗為風雅,不少的文人墨客喜歡聚在這裏開懷暢飲、舞文弄墨。
卿卿來到知春園的時候,江沅已經站在園子門口等着了,他今日穿着一襲白色的外袍,外頭罩着一層湖藍色的輕紗,整個人格外的飄逸灑脫。
水色往那邊瞧了瞧,又往自家小姐身上看了看,覺着江沅那身衣裳和小姐這身淡粉色的衣裙真是般配,挑了挑眉毛剛想和卿卿說,卻想到上次的教訓,便生生地将話咽了回去。
江沅瞧見人下了馬車,便迎了上去,“怎樣穿得這樣少?可帶了衣裳來?雖已打了春,風卻還冷,你的病剛剛好,千萬要仔細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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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水色笑道:“帶了帶了,江公子盡管放心吧,該帶的我都帶來了,我連燒水的小爐子都放在馬車上了,保證連口涼水都不讓小姐碰!”說着話便從馬車裏取了件上好的雲錦披風出來給卿卿搭上。
卿卿緊了緊披風,笑道:“讓你久等了……咱們這就進去吧,我也好久沒有出來了,真是想念這麽自由的空氣。”
“好,進去吧!”江沅側身讓出路來讓她走在前面,然後自己跟在一旁。
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淩山跟着轉了身準備跟上去,卻一把被水色拉住:“你跟過去做什麽呀?”
淩山一臉漠然:“保護公子。”
水色翻了個白眼:“今日天氣不好,園子裏就沒有幾個人,做什麽就需要保護了?”
淩山仍舊是面無表情:“防患于未然。”
“哎呀呀你這個木頭,真是氣死我了!”水色氣得直跳腳,直接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他跟上去,擡高了聲音往前面喊道:“小姐,你們進去吧,我和淩山大哥給你們備些熱水給你們送過去!”
卿卿頭也沒回,只是淡淡地說:“不要闖禍。”
淩山疑惑地看着水色,水色放開他的袖子,嘆了口氣道:“人家才子佳人相伴游園,你跟上去煞什麽風景啊!”
知春園裏開了許多的花,金黃的迎春花,潔白的玉蘭,還有君子蘭、蟹爪蓮、四季海棠……整個一副百花争豔圖,賞心悅目至極。
卿卿深深吸了一口氣,陣陣芳香沁入心肺,頓時覺得心曠神怡,“好久沒有這麽輕松了。”
江沅撐開手中的折扇,兀自搖了搖,道:“今早起來瞧着天氣不大好,便想改日再約你出來,可又想着你不喜人多,天氣不好園子裏人會少一些,也便沒叫人去告知你。”
“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人多,人多挺熱鬧的,我也喜歡熱鬧。”卿卿蹲下身子,伸手撥了撥花叢裏的花瓣,“只是父親說,郡主應當少在人群裏露面……”
“你病的那幾日,我擔心得厲害,後來明香說你已大好了,我還是惦念着怕病根沒去掉,近日裏看你這樣好氣色,我才是真的放心了。”
卿卿兀自撥弄着面前的花瓣,她背對着他蹲着,微微垂着頭,臉頰微微泛紅,心裏撲撲直跳,他将話說得這樣明白了,她心裏偷偷地歡喜,但是歡喜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一直沉默地蹲在那裏……
蹲了許久,雙腳都開始發麻,人扶着膝蓋想要站起來,那只腳麻到有些站不穩,一個不小心身體便向旁側倒了下去,江沅眼疾手快地去扶她,她整個身體便倒在了他的懷裏。
兩個人愣愣地站住,卿卿忽然反應過來,從他懷中掙脫出去,轉過身臉紅到了耳後。
江沅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幹幹地咳了幾聲,道:“我……”哪知話還沒有說出半句,天空就開始飄起了雨。
卿卿擡起頭,冰涼的雨滴立馬打在了額頭上,江沅心叫不好,她的病剛好不久,受不得寒涼,立時将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搭在她的頭頂,帶着她往亭子裏跑去。
因天氣不好的緣故,今日裏來知春園的人并不多,此時亭子裏也只有他們二人在避雨。
卿卿當真覺得有些涼意,将身上的鬥篷緊了緊,然後将江沅的外袍遞過去:“你快穿上吧,當心着了涼!”
江沅接過她手中的外袍,抖了抖上頭的雨點,沒往身上穿,反手将衣裳披到了她的披風外面:“這會兒風大,你當心着些。”
“我沒事的,你還是……”卿卿有些着急地想将他的衣服抽下來讓他穿上,手指卻被他按住。
“卿卿,聽話……”聲音溫柔似水,讓她臉上一紅,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低下了頭……
江沅将她的手從肩上拿下來,握在手心裏,溫柔道:“我知道,你早已明白了我的心意,自那日在護國寺見你,我便将你放在了心上,這一年來,我無時無刻地不在想着你,念着你,我盼着有一天你也能将我放在心上……卿卿,你可還記得你在護國寺求得那支姻緣簽,姻緣已定,結果未知……我告訴你,你的姻緣定會是個好姻緣,因那時起我便決心要娶你……今日我便和你表白了我的心意,若你願意嫁我,我明日便去府上求親!”
“我……我……”卿卿垂着頭,牙齒咬上下唇,将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放在寬大的袖子裏絞着袖角,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沅見他如此,便再次開口道:“卿卿,你只告訴我,你的心裏可有我?”
卿卿穩了穩心神,擡起頭對上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睛,這個人是時時刻刻惦着她,給她送泉水,為她找千年雪蓮,和他相處的時間總是歡快的,他總能将一切安排地妥妥當當,絕不讓自己有絲毫的不适。
三叔曾告訴她,兩個人想過一輩子的人要在一起,就一定要合得來,聊得來。和江沅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自古史講到時政,從花草談到醫藥,哪怕是明香的一句戲詞他們都談論上一個辰時也不知疲倦。
大哥常說她性子淡淡的,不讨人喜歡,可江沅卻能看出來自己并不是那樣冷淡的人,他說過她是活潑的,他能看到她真正的樣子。
她是漸漸動了心的……
“我……”她緩緩開口,“我是喜歡你的……”
“真的?”江沅激動得抓起她的手,眼睛裏射出歡喜的光芒,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卿卿點頭,認真道:“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是喜歡你的,只是……我卻不能答應嫁你……那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只要你心上有我便足矣,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想法子……”江沅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緊緊裹住她的雙肩。
他知道,她這樣的身份,什麽事情都不是由得自己的。
只要她心上有他,他便無怨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