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hapter73
又是一年暖春, 柳絮飄忽,春風早早吹開了湖畔的風信子。
“柳絮進眼睛了?”
“是啊,我眼睛太大了嘛, 你給我吹吹。”
池嶼擦掉顧薏眼角一滴淚珠, 輕輕吹了口氣。
“哎呀好癢呀。”
她扭扭腰,把臉埋進池嶼的運動服裏。
池嶼:“半個多月沒見, 你一直藏着臉幹什麽?”
顧薏:“哼,不想看見你。”
她是真的不想看見他。只要一看見他, 她就什麽雄心壯志也沒有了, 只想每天做個小懶蟲黏在他身邊, 什麽也不幹,整天就沖他嘿嘿笑……
池嶼默默摟她片刻:
“決定了嗎?”
顧薏老實答:“沒有。”
劍橋大學這個名字實在太驚人了,曾經她以為, 那裏是只有池嶼這樣的學神才能去的地方。現在去劍橋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她怎麽能做到不受寵若驚?
顧薏低頭玩他的手,池嶼的手又長又漂亮,五指直直的沒有一點贅肉, 她想就這麽玩到地老天荒。
“你也出國嘛。”顧薏掰他食指,“你也去劍橋,那邊的老師肯定搶都搶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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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什麽呢。”
“我哪胡說了?”
池嶼認真解釋給她聽:
“法律專業的學生是最不好出國的。首先, 我們國家和西方國家處于兩個截然不同的法系,我出國學了他們的東西,還回來做什麽?其次,就算我有出國的意願, 人家也不一定收我,我們專業有幾個學長姐倒是出國了,現在全都加入民主黨派,你知道的,我大一就入黨了,身份很尴尬。”
顧薏聽的明白,小心眼卻撐不開,故意說聽不懂。
池嶼無奈道:“你會去的。”
“誰說的。”顧薏抱緊他胳膊,“你攔攔我呀,攔我我就不去了。”
池嶼沒有說話。
顧薏:“幹嘛不攔我,你這麽想和我分開?”
池嶼:“你明知道我不會攔你。”
對她好的事情,能幫助她完成夢想的事情,他怎麽會攔呢。
兩人僵持幾秒,顧薏眼裏又進東西了,眼眶忽的一下紅起來:
“我要是去了,你,我我我……”
池嶼将她腦袋撈過來,吻吻她濕潤的眼角:
“我等你啊,小傻貓。”
顧薏的淚腺瞬間失控,淚水順着臉頰流個不停:
“你是我一……一個人的魚,你已經熟了,不能被別人釣走!”
“好。”
“你每天都要想我,不能有一天不想!”
“好。”
“你說,你非常喜歡我。”
“嗯。”
“你說啊。”
池嶼微微阖眼:
“我非常愛你。”
決定要出國,顧薏晚上回到宿舍,先給爸爸打了個電話。
“喂。”她盡力表現得很開心,“老爹老爹。”
“小薏?怎麽了。”
“關于出國念書,我已經決定好啦。”
話筒那邊沉默了一會,顧薏正要開口,就聽到爸爸的聲音:
“爸爸希望你能去,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我都希望我女兒能走出國門去厲害的地方看看,然後成為很厲害的建築師,回家給你老爹蓋房子。”
顧薏眼眶又熱起來:
“讨厭,我還沒說呢,你太壞了!”
“你說。”
“既然老爹這麽希望我去,那我就聽話一點咯。”
顧岷笑起來:“喲,我家女兒什麽時候這麽乖了。”
“一直都這樣。”顧薏忽然握緊手機,“爸,你還在辦公室呢?”
“嗯。”
“我怎麽聽你聲音好像很累啊?”
“是有點,昨晚沒睡好,等會就回家休息。”
“現在就回家休息!”
“行。”話筒裏傳來挪椅子的聲音,“你既然決定了,就不要變卦,早點做好出國的準備。”
“知道啦。”
“到英國那邊有你媽照看着,我也放心。”
“哎呀哎呀知道啦。”
挂完電話,顧薏卻覺得有點奇怪。
他老爹可是商界枭雄,雖然寵她,卻鮮少像今天這樣碎碎念,生怕她不出國似的。
哼,一個個都想把她趕跑。
顧薏何嘗不知道他們都是為她好,兀自凄涼一會,很快就整理好心情。
*****
光陰似箭,轉眼他們的大學生活就踏入第三個年頭。
池嶼一直用盡全力使自己的生活達到最飽和,除了校內的課程、比賽、活動,他從本學期就開始考察國內的各種法務機構,選定了網絡安全法做碩士研究計劃,又跟随導師參與了大大小小的項目,各種獎狀摞起來能有半人高。
由于大一時候的“光輝事跡”,G大學生們都知道這個帥裂蒼穹的學神有個小女友,現在好久不見他倆同框,同學之間飄出不少流言蜚語。
“聽說法學院院草被女朋友甩了。”
“肯定的,我看了他申請國獎的簡歷,一看就不像有時間談戀愛的人。”
“法學院的都說他學起來像條瘋狗,絕對受情傷了。”
“哈哈,這麽說我不是有機會了?”
“哈哈哈,這麽說我也想追一下試試。”
每周末,池嶼都要清理一遍郵箱裏、書包裏、課本裏的情書,他把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全部塞進黑色塑料袋,紮個口子扔到樓下垃圾桶,偶爾有知情者看到,都會為那些可憐的姑娘神傷一會。
“池哥。”舍友提醒他,“你不如把社交軟件的個人信息全部改成已婚吧?”
池嶼:“你說的有點道理。”
舍友哈哈笑:“好久沒見到小嫂子了,這個月不回來?”
“我讓她別回來了,整天飛來飛去太累。”
“啧啧啧,感天動地好男友啊。”
另一舍友附和:“厲害,我可受不了這樣的,你懂得,開葷之後比較忍不住。”
“媽的,脫單狗滾好嗎。”
“不好哈哈哈,你揍我幹嗎,那邊那位的女朋友最漂亮,肯定比我爽啊。”
池嶼眼皮一掀,頓時無人敢靠近。
爽嗎?
踏馬的,他不知道啊。
他們在一起四年,最親密的動作也止步于親吻愛撫,他不是重欲的人,偶爾在她面前情難自已,一想到她還小,又想到自己暫時沒能力負責,咬破舌頭也能忍下去。
今年,他覺得自己混得有點模樣了,各種獎學金比賽獎金拿到手軟,對未來也做好非常完備的規劃,結果他家小貓就這麽跑遠了,跑到大西洋那邊,隔着七小時的時差,實在叫人撓心撓肺地想。
剛出國那幾個月,顧薏瘋了似的每兩周回來一次。趁着雙休日,她從劍橋打飛的十幾個小時回到G市,兩個人待不了幾小時,顧薏就要匆忙趕航班回英國,否則周一的課都來不及上。
有時候她在飛機上睡不着,到了G市就窩在池嶼懷裏睡一覺,兩個人沒說上幾句話,她醒來就要飛回去。
池嶼擔心她這樣太累,後來就不讓她這麽瘋狂地燒錢回來見他。
顧薏是夏天離開的,熬過漫長的秋天、冬天,春天再次來臨時,池嶼已經三個多月沒見她了。
大約下午兩點,估摸着小貓咪該起床了,池嶼給顧薏打一通跨洋電話。
電話“嘟嘟嘟”想了幾十聲,無人接聽。
上完一節專業課,池嶼離開教室走到小花園裏,又給顧薏打電話。
他連着打了兩個,還是沒人接。
池嶼暗暗思考:是不是我最近太冷淡了,她跟我鬧脾氣呢?
他于是打開微信,發過去一條消息:
【起了嗎?想你。】
消息發送的瞬間便收到回複:
【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什麽?”
池嶼眼神一滞,隐隐有些不安。
他飛快點開顧薏的朋友圈,原本一長串刷不到尾的圖片和推送縮成幾個小方格,下面出現一行字:
【非對方的朋友只顯示最多十張照片】
他……被删好友了?
又跟我鬧呢?
這是池嶼腦中跳出來的唯一一個可能。
他順手點開那十張照片,逐條往下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前兩天還翻看過顧薏的朋友圈,最上面幾張照片,應該是她寫生的時候随手畫的兩條鯉魚,配字他都還記得,是【想吃魚了】。
就算這幾張照片不見了,前十張裏,應該還有她上周發送的他倆視頻語音的截圖,他的臉被放得老大,受她逼迫做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表情。
全都删了嗎?
池嶼現在真的急了,上課鈴響起,他卻往相反的方向走,一邊打電話一邊從教學樓走到外面的校道上。
一陣不冷不熱的風刮過,把他吹得透心涼。
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池嶼不信邪地又打開微博,微博不設限,不需要好友關系就能看到對方的賬號內容。
找到顧薏微博賬號的那一刻,池嶼整個愣住了。
若不是他的私信列表裏只有她一個,恐怕他會以為自己錯點成別人的賬號。
原先的微博名“大臉貓愛吃魚”不見了,改成顧薏的英文名“Greta”,她不僅對他取關,也移除了他的關注,一千多條微博只剩三百多條,其中關于他的所有東西全部删得一幹二淨。
池嶼瘋了似的刷新頁面,一條一條往下翻,他的評論不見了,點的贊不見了,他一直翻到五年前顧薏剛注冊微博那會,還記得那是高一分科的時候,因為他不讓顧薏報文科,顧薏注冊微博發了幾十上百條臭罵他意淫他的微博……
現在也全沒了。
洋紫荊花落滿地面,池嶼坐在樹下的長椅上一動不動,肩頭也飄落幾片淡紫色花瓣。
他花了半個多小時,翻遍他倆所有有聯系的社交軟件。
企鵝、微信、微博、Instagram、Facebook,熱衷于秀恩愛的她幾乎在所有社交網絡上都秀了一遍。
但是現在,曾經的消息杳無蹤跡。
幾分鐘後,英國劍橋市一幢高檔單身公寓中。
顧薏的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出短信消息:
【你看得到我給你發的短信嗎?怎麽了?我說過,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全都告訴我,我全都能改。】
【是不是我這一周沒給你打電話惹你生氣了?以後我每天都打電話給你好不好?我真的每天都很想你】
【親愛的,別鬧了,你這樣讓我很害怕】
【我求你了,能回我一句嗎?你叫我怎樣都行,好不好?】
……
已讀,但是無人回複。
池嶼的心髒幾近跳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