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來

34.

沒有收到任何肖朗的回音。

“啊——辛洛放聲喊着，“你是誰！為什麽這麽對我！？”辛洛的叫聲在大山中徘徊。她想讓她周圍的石頭、樹木消失，她想讓所有山川消失……但，她什麽都做不了。

狼，來吧，來吃我吧，我什麽都不要了，都給你！叫了很久，已經疲憊到極點的辛洛終于癱坐在地上，垂下頭。

身體的感覺正在一點點褪去，辛洛擡起頭，看着天空，藍天、白雲、清風，這美好的一切，都再見吧。

辛洛閉上眼睛。

“你看，她多漂亮，像你！”一個男人在說話，聽起來他很高興。

辛洛睜開眼睛，在一所公寓內。一男一女背對着她趴在床邊，看着床上一個嬰兒。那嬰兒皮膚粉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只手正放在嘴裏啃着。房間內陽光充足，溫暖明媚。

“行了，別看了，去上班吧。”女人直起身，看着男人。

男人又看了嬰兒一會兒，終于也站直了身體，兩人面對面站着。

辛洛認出來了，這就是之前在研究所見過的那對夫妻。

這麽說她的孩子保住了，那天辛洛以為是要把她的孩子打掉。看來，這個孩子很強大，也很幸運。

女人輕柔地抱起孩子，拖起一只握着拳頭的嬰兒的小手，沖男人擺着，“小花，跟爸爸再見。”

辛洛一驚，猛地睜開眼睛。

“辛洛。”肖朗在叫她？

辛洛一下子坐起來，環顧着四周……她，正在裝甲車裏，一個人占了一側的椅子，剛才頭枕在肖朗的背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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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又做惡夢了？”肖朗問道。

辛洛仔細地看着肖朗的臉，确認着現在這種情況才是真實的。肖朗也看着她，眼中除了擔心還有疑惑。

辛洛沒有回答，她探起身，看着外面，車子在大山中間緩慢行進着。

辛洛在椅子上坐好，之前坐在地上的幾個人也都重新坐回來。

“我們，剛才發生了什麽？”辛洛低聲問肖朗。

肖朗表情緊張起來，不知道辛洛為什麽會這麽問，“一個小時前，你挪開了擋在路中間的斷石。之後，你就一直在昏睡。”

“大家都在？”辛洛小心地問着。

“嗯。都在。”肖朗回答。

辛洛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她才仔細看了看坐在身邊的人。這種感覺，說不上很好，但是，失而複得，總歸是一大幸事。

那個女人給了她一個教訓。

辛洛站起來，對肖朗說：“我出去坐一會兒，你們不用跟着。”

肖朗也已經站了起來，看着辛洛。辛洛自醒來之後就很不一樣，他有些擔心。

“我沒事，只是想透透氣。”辛洛微笑了一下，安慰着肖朗。

上面的人拉辛洛上去，林轼遠看到只有辛洛一個人出來，很是意外。

一個體院的男生伸手要扶辛洛，林轼遠的手先到了。辛洛扶着林轼遠的胳膊走到前面，讓她坐下。然後，辛洛擡頭看着林轼遠，林轼遠也低頭看着辛洛，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辛洛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地方。林轼遠才知道辛洛是讓他坐下，于是林轼遠坐在了辛洛旁邊。

辛洛和林轼遠并排坐着，後面許小光和劉程正在和另兩位體院的男生聊得火熱。

“我看見小花了。”辛洛看着前面，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嗯？”林轼遠扭過頭看着辛洛，“在哪兒？什麽時候？”

“夢裏。那個女人給我的夢裏。”辛洛淡淡地說。

“還看到什麽？”林轼遠問。

“小花還是個嬰兒，我以為那個女人把孩子打掉了，但是，其實還是生下來了。他們三人很幸福。”辛洛自顧自地說着，語氣中有着淡淡的憂傷。

“……”林轼遠不再提問，他等着辛洛的敘述。

“如果。”辛洛換了種語氣，擡起頭看着四周的大山，“如果現在兩邊山上都是狼，而它們襲擊我們的目的只是想拆散我們，……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麽做？”

“你是說狼的目标是我們？……不是你？”林轼遠聲音平靜地問。

“……嗯，是。”辛洛直接回答。

“因為我們妨礙到她了？”林轼遠再問。

辛洛點了點頭。

林轼遠低下頭，似乎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看着前方，說：“我會盡力活下去。但是，如果我們都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做你自己……不要妥協。”

辛洛雙眼被淚水模糊了，她無聲地看着眼前綿延的群山和那條看似永無止境的小路。想讓風吹幹眼淚，眼淚卻越聚越多。

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辛洛的手，由輕到重，辛洛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身後的幾個男生也都不作聲了，山上并沒有狼出現，四周靜靜的，耳邊只留下風聲。

在遇到辛洛之前，林轼遠經常因為救助站的位置可能有些偏遠，或者，到救助站的時間還早，他便不去了。随便找棵樹，或者一個避風的角落都可以熬過一宿。而最近每到一處救助站，林轼遠都在老老實實地補充着能量。哪怕白天的消耗很少，他也會在救助站補滿。

這些辛洛都知道。可是，就算林轼遠這麽做，似乎也于事無補。那個人太強大，他們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她想要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命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那個人以前沒注意過他們，一旦被她注意了，後果則不堪設想。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辛洛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這個問題。

不妥協，是的，林轼遠永遠不會向對手妥協，肖朗也不會，辛洛更加不會！對他們來說，死亡對于他們每個人一直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自從在心底有了那個想要關心的人，死亡便從不可怕變成了不能。而這種“不能”卻又是非常困難的。

此刻，辛洛覺得在研究所的那些日子也不錯，每天任人擺布着，而不用自己去想什麽。不用想要吃什麽，穿什麽，散步、看書、檢查、吃藥都有嚴格的時間安排。

辛洛擡起另一只手，擦掉了臉上最後一滴眼淚後，說：“我開始想念在研究所的日子了。”

“嗯？”林轼遠松開辛洛的手，歪着頭看着辛洛。聽到辛洛在說這樣的話，想來她自己已經調節好了心情。

辛洛微微側頭，看了林轼遠一眼，嘴角上翹，繼續說：“如果……狼沒了，我可能還會選擇回到研究所。”

“那我，我們呢？不知道研究所收不收我們這些凡人。”林轼遠故意說着，聲音中有着撒嬌的味道。

“你們，恐怕不行。”辛洛嘴角上翹的弧度又大了些。

“那你也別去，到時候，我們找個風景好的地方，安靜簡單地過完這一生。”林轼遠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嚴肅的，聲音是溫柔的。

辛洛很喜歡聽林轼遠這樣說話，那聲音讓她安心。

“你們看！山上！”有人大喊了一聲。

辛洛和林轼遠同時擡頭。就象從天而降一樣，山上突然出現了黑壓壓一片狼的身影，數量還在不停地增加着。

林轼遠看着辛洛，辛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這些狼本來就應該出現。

“三個小時，”辛洛平靜地說着，“給我三個小時。”

林轼遠點頭。然後起身，打開圓形門。

“晨續，停車。其他人全部下車！”林轼遠簡單地發着號令。

沒有人問為什麽，第一時間開始行動。瞬間全體到了地面。

“陳至、小光在車輛前面兩側，我和肖朗在後面兩側，陸風和辛洛在車頂，”林轼遠停頓了一下，“陸風，保護好辛洛。”陸風重重地點頭。林轼遠繼續說：“所有人任何情況下都不許離開裝甲車。最前面和最後面的人要保證隊伍的形狀，中間的人緊貼裝甲車兩側。明白了嗎？”

“明白！”所有人馬上回答。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但是服從命令是首要的和必須的。

“我們要撐住三個小時。”林轼遠最後說道。

“啊！”有人發出了輕微的呼聲。三個小時，絕對有困難。

激戰中，辛洛坐在車頂，面向着後面，閉着眼睛。車輛艱難前行，頭頂和身邊不停呼嘯過陸風的棍子，兩側的人發出的聲音可以判斷出隊形保持得很好。所以，那個人還是低估了他們的戰鬥力。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時間緩慢流逝着。

辛瑤和孫宜萱已經出現了疲憊的聲音。辛洛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的體力還在恢複，但是，為了最後那一計重擊，她還需要再養精蓄銳。

“林轼遠！”孫宜萱大叫了一聲。

辛洛睜開眼，看着林轼遠的方向。孫宜萱的一只胳膊被一匹狼死死咬住，身體已經離開了裝甲車。林轼遠一劍斬掉了咬着孫宜萱的狼頭，然後一個轉身躍到了孫宜萱前面，孫宜萱甩了甩胳膊，後退幾步重新回到裝甲車邊。

林轼遠在孫宜萱前面揮着手中的劍。

“我沒事了。”孫宜萱在林轼遠身後大聲說着。

于是，林轼遠重新退回到孫宜萱旁邊，他的站位比之前更靠前面了一點兒，後面的狼越聚越多。

四個角落的人承擔着更重的責任，他們面對的狼也更多。

林轼遠和肖朗這邊情況還好，陳至和許小光的前進速度已經很慢了。他們的能量棒估計已經到了底部。剩下的一個小時，大家将以自身的力量跟狼搏鬥……

時間又過了二十分鐘，孫宜萱已經上了裝甲車，她完全沒了力氣，林轼遠命令她上了車頂。

劉程和另外兩個體院的男生，看起來也堅持不了多久。辛瑤還在咬牙拼着。如果她離開，肖朗這邊的壓力會加大很多，所以，她一定要堅守到最後一刻。肖朗好幾次回頭看辛瑤，辛瑤都告訴他“我沒事！”

林轼遠不時看着辛洛，辛洛一直閉着眼睛，偶爾皺眉，但是整體還很平靜。然後他又看了看身邊的兩個體院男生，動作已經很慢了，兩人身上都有被狼撕咬的痕跡。

林轼遠也已經感覺到了體力在下降，肖朗和他應該差不多，前面的陳至和許小光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