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更新時間:2017-11-02 17:00:03 字數:4946

盛允桢踩着月光往後院趕,當一腳跨進小院的時候,他還在想,不知道今天虞靜姝又會搞出什麽花樣來。可一進院子,他就發現這次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嗯,正屋黑燈瞎火的,就像沒人居住一樣。他不覺有些稀奇,召來春花問道:“你少夫人呢?”

春花朝西廂房呶了呶嘴,“公子,少夫人在西廂房呢,而且已經睡下了。”

“什麽?她去了西廂房,還睡下了?”盛允桢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追問道:“她生我的氣?為什麽生氣?”

春花直搖頭,“奴婢不知。可看着少夫人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不但午飯吃得一幹二淨,晚飯也吃得一幹二淨,下午她還歇了覺,還做了針線,實在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盛允桢不信這個邪,自顧自地去了西廂房,可西廂房的房門上了栓。他不死心,又繞到了西廂房的窗下。

他很了解她,知道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把窗子推開一條縫用來透氣。果然,窗子并沒有關。盛允桢輕輕地推開窗子朝裏張望,果然看到床上垂着帳子,再仔細聽聽,也能聽到她悠久綿長的呼吸聲。

這是怎麽回事?盛允桢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既然已經睡了,而且還睡得那麽香,他自然舍不得吵醒她,只得又輕輕掩上窗戶,轉身去了正屋。

春花端來了熱好的飯菜請他用。可盛允桢只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好難吃啊。想了想,他轉頭問春花,“你少夫人用晚飯的時候,有說故事、編笑話、賦詩嗎?”

春花奇怪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盛允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啞然失笑,“你下去吧。”

胡亂吃完飯,他也洗漱了上了床。自成親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自個一個人睡,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盛允桢苦笑,還能少了什麽,少了一個香噴噴又軟綿綿的虞靜姝啊。哎,真是想不到這張床他一個人睡了二十三年。她嫁進來以後只陪着他睡了三個月,然後她搬走,剩他一個人睡,他居然就認床了,睡不着了?

可話說虞靜姝她到底怎麽了,怎麽無緣無故的,突然一個人跑到了西廂房去睡?她是在氣他不碰她嗎?可她又怎麽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忍着不碰她的。他要是心裏還惦記着白慕蘭,就不能要了虞靜姝的身體。想到這,盛允桢突然有些煩躁,索性閉上了眼睛什麽也不願意去想。不知不覺的,他就慢慢睡着了。

我不想被你休棄,如果真被你休了,我,我……其實我去哪都無所謂啦,可我不能連累我的家人。鳴鳴,你不喜歡我那就算了,我也不要喜歡你,誰想喜歡你啊,我才不要呢。但是,盛允桢,你不要休了我,好不好?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會霸着妻位,你、你降我為妾吧。從明日起,我就搬到西廂房去,但我不要被休棄,我不要回娘家……

睡夢中的盛允桢突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好像聽到虞靜姝在哭泣,可是枕畔明明空空如也,他、他這是幻聽?盛允桢撫了撫額頭。剛才他是在作夢?但為什麽她在他夢裏哭泣的聲音會這麽清晰?就像她在他耳邊哭訴一樣?而且她在夢中說什麽啊,什麽什麽降妻為妾,真是胡說八道。等天亮了,定要好好問她個清楚明白不可。

盛允桢睜着眼睛,一直震了天亮。不多時,盛允桢果然聽到了春花在外頭向虞靜妹請安的聲音,便連忙沖了出去,正好看到虞靜姝穿了件家常的藕色衫子,腦後挽了個清爽的發髻,耳邊的幾絡短發被她編成了小辮子垂在了面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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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靜姝見了他,也有些詫異,卻只是朝他遠遠地行了一禮,客氣又疏離地說道:“夫君早,妾身要去正院向婆母請安去了,夫君請自便。”說着,她便轉身而去了。

盛允桢還沒回過神來,只見覺得得她那娉娉婷婷的身姿實在好看得緊。就是嘛,她本來說話的聲音和走路的姿勢就已經很好聽、很好看,幹嘛要像之前那樣別別扭扭的?還有,她今天的打扮真好看,清新又淡雅……

良久,仔細回味的盛允桢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她為什麽要用那麽客氣又疏離的态度和他說話?而且她好像并不是很在乎他的樣子,只是行了個禮就自顧自地走了?她沒問他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啊,她還自作主張地搬到西廂房去了。

“欸,靜姝,你等等。”盛允桢忍不住開口叫道。可看看前邊,哪裏還有她的身影呢?她分明就已經去得遠了。

他有些懊惱,但還沒說什麽呢,春花便匆匆從外頭走了進來,對他說道:“公子,明溪帶了話進來,說岑夫子待會就到呢,您要不要先用早飯?”

府裏的早飯那麽難吃,哪個稀罕啊。盛允桢只得擺擺手,急匆匆地去了外院。他心想,今天可要早點回來,問虞靜姝問個清楚。

于是這一天,盛允桢倒是在外院火急火燎地完成了岑夫子布置的功課,然後又火急火燎地往後院趕。此時似乎又太早了些,還沒到晚飯時分呢。

當他趕回院子裏的時候,正巧看到虞靜姝坐在院子裏的樹下做着針線,還不時笑着和春花說話。

盛允桢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怎麽就笑得那麽好看呢?

還是春花先看到了盛允桢,連忙過來向他行禮,喊了一聲:“公子。”

盛允桢這才回過神來。他揮揮手,屏退了春花。

虞靜姝也放下了手裏的針線,走過來朝他中規中矩地行了個福禮,客氣地說道:“妾身見過夫君,夫君辛苦了。”

這一整天,他滿心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可現在,她雖然就在他的面前,态度卻如此淡漠,一時間,盛允桢只覺得萬語千言卻如鲠在喉。

“靜姝,你、你為什麽搬到西廂房了?”他期期艾艾地問道。

虞靜姝看了看一旁正在灑掃院子的婆子們,又看了看正彎着腰在花園裏侍弄盆景的仆婦們,低聲說道:“夫君讀書辛苦,妾身只怕夜裏驚動了夫君,索性搬到西廂房去住,也好讓夫君夜裏能夠好生歇息。”

盛允桢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要說些什麽才好。她的話好像挺有理的,可夫妻怎能分房而居呢?等等,好像是他一直不碰她的,那現在又有什麽立場來指責她搬了出去?

虞靜姝不願意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她朝他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夫君辛苦了,妾身去廚房看看。”說完,她便離開了。

盛府的飯菜一向好看不好吃,所以各房都有備用的小廚房。想着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的虞靜姝決定做點好吃的犒賞一下自己。

但其實深秋時,食材就不怎麽豐富了。她在小廚房裏翻找了一會,看到了水靈靈的白蘿蔔以後,又好像想起幾天前莊子上好像送了些火腿過來,連忙吩咐廚娘去找了出來。接着,她又看到有一小筐紅豔豔的新鮮山楂,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

廚娘很快就把火腿送了過來。虞靜姝則指揮着仆婦将們火腿焯水,然後又将白蘿蔔去皮切塊,蘿蔔皮備用。接下來,她起油鍋炸香了火腿,再放入蘿蔔塊,加水,大火煮沸以後再轉文火熬煮,再用香醋、霜糖粉、鹽和醬油來腌制生蘿蔔皮,最後她開始處理山楂果。

山楂果最好處理,因為它的果泥會自動結成凍,而且作法非常簡單,洗淨去皮之後搗成果泥,入小鍋熬煮一小會,待稍微晾涼一點,就摻入蜂蜜拌勻,再倒進模子裏,等冷卻了以後,紅豔豔又有些透明、酸甜可口的山楂凍就大功告成啦。

當虞靜姝做好了山楂凍以後,那邊火腿焖蘿蔔的火候也差不多好了。她試吃了一塊山楂凍,感覺酸酸甜甜的挺好吃,而且賣相也不錯,便讓春花找來幾個漂亮盤子,給婆母送了一份,給嫂子送了一份,自留一份吃。嗯,反正還有多的,那就也送給盛允桢一份吧,剩下的,就留給春花和廚娘她們吃。

春花見自己也有份,高興極了。她先是興高采列地去各房送了山楂凍,又按少夫人吩咐的,給公子也送了一份過去,一邊走還一邊想,少夫人這是故意的嗎?為什麽公子的山楂凍比她春花的還少呢?

可轉念一想,啊,也對,公子是個男人嘛,肯定不愛吃糕點之類,少夫人真有先見之明啊,萬一公子不愛吃,直接扔了的話,那多可惜啊。但春花沒想到,公子剛一看到她送去的山楂凍時,還一臉的懷疑和鄙夷,可一聽說這山楂凍是少夫人做的,他立刻毫不猶豫地就撚了一塊塞進了嘴裏。

接下來,春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公子直接就把一盤子山楂凍全給吃完了,而且他吃完了以後,仍意猶未盡地問她還有沒有?春花拚命地搖頭,心想打死我也不會告訴公子您少夫人還賞了我和廚娘一人一碟子。

盛允桢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山楂凍之後,就覺得更餓了。他忍不住問春花,“少夫人在廚房裏待了那麽久,她在幹什麽呢?”

春花老老實實地答道:“少夫人在做菜,在做火腿焖蘿蔔呢。”

“還沒炖好嗎?你少夫人怎麽還沒送來?”說着,盛允桢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春花一怔,心想少夫人都已經在西廂房裏吃上了,怎麽您……

“婢子不知道,婢子這就去看看。”春花喏喏地答道。心裏卻想着,哎,夾在你們夫妻倆中間可真難啊。

雖然心裏這麽吐槽,可春花還是老老實實地去了西廂房,卻看到虞靜姝正捧着碗,就着味鮮軟糯的火腿焖蘿蔔大口大口地扒飯。

“少夫人,公子、公子他……他在正屋那邊,還沒用飯呢。”春花弱弱地說道。

虞靜姝一怔,轉頭看向春花。待咽盡了嘴裏的飯菜之後,她将空碗遞給春花,“給我再添一碗飯。”

春花只得照辦。

虞靜姝接過盛滿了白米飯的瓷碗,先上一勺湯汁湊在飯上,然後就着美味的腌蘿蔔開始扒飯。她快速地又吃完一碗飯,覺得已經吃飽了,這才放下了碗筷。

跟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菜碗裏還剩下小半碗火腿蘿蔔,便低聲對春花說道:“這個拿去廚房裏應該還有小半碗,你去湊湊看,要是湊不夠一碗的話,那我也沒法子了。”

春花一愣,但想想,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只得收走了虞靜姝吃剩下的殘羹剩飯,然後依着少夫人的吩咐,将她吃剩下的火腿焖蘿蔔與鍋裏剩下的添了盤,送去給盛允桢。

正在正房的盛允桢已經早就等不及了好嗎。春花剛把菜肴放下,就看到一向溫文儒雅的公子居然兩眼放着綠光,而且就像狼盯着獵物那樣,露出了惡狠狠的表情。

春花才擺好盤,盛允桢就端起碗,迫不及待伸長了筷子,挾起了了一塊被焖得軟軟爛爛的蘿蔔。随着那塊蘿蔔被狼……不,被盛允桢剛一塞進嘴裏,他的兩只眼睛就瞪圓了,然後還露出了幸福和享受的表情。

看着公子的表情,聞着香噴噴的火腿蘿蔔味,春花不由自主地就吞了一口口水。公子明顯很喜歡少夫人做的菜,就着蘿蔔扒飯的速度顯然比剛才少夫人快多了。

眼看着盛允桢一下子就扒完一整碗飯,接着又添一碗,最後直把所有的飯全吃完了,這才咕哝了一句,說:“今日的飯怎麽這麽少啊?”然後仍然不舍那道火腿焖蘿蔔,就挾了些青菜,用來沾着湯汁繼續吃。

春花忍不住再一次在心裏吐槽,公子,以前少夫人還沒過門的時候,您在府裏用飯還從未添過一次飯呢,今日可是頭一回嫌飯少。

這一頓飯,盛允桢簡直吃得心滿意足。但好像還是少了些什麽?少了虞靜姝的聲音?咳咳,正好他也吃撐了,不如就去院子裏走走,看看她在做什麽,說不定只要他向她服個軟的,她就會像以前那樣了吧。這麽一想,盛允桢立刻站起身,去院子裏散步去了。

其實虞靜姝已經在院子裏散步了。但她聽到了正屋裏的門被推動的響聲,還聽到了盛允桢的腳步聲。為避免尴尬,她眼疾手快地一轉彎。

一腳跨出正屋門檻的盛允桢正好就看到了她的背影,還不待他開口喊她,她已經推開了西廂房的門,走了進去,而且還反手重重地關上了門,落了栓。

盛允桢讪讪的。可他又沒有追上去一問究竟的勇氣,依情,是他不碰她在先,現在她搬出去了,他哪裏好意思怪她?依禮,她也并沒有逾越,她做衣裳給他穿,做飯菜給他吃,他實在挑不出她的毛病。依理,她是他的妻,是他院子裏的女主人,她想在哪間屋子裏睡那是她的自由好嗎。

那就這麽灰溜溜地回房?盛允桢又有些不甘心,最後他圍着西廂房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熄了燈歇下了,這才失魂落魄地回了正屋。正屋裏空蕩蕩的,她不在,似乎連他都是多餘的。盛允桢沒精打采地和衣躺下,滿腦子想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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