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局中人誰執黑白·二

“喂……”陸柒低呼出聲,一下子推開了他,自己朝後撤了兩步。

葉行舟怔了一下,懷裏突然空落落的,他看向陸柒,又一瞬間将視線移開。

“你……”

“衣裳放那了,我先走了。”這次還不等陸柒的話說完,葉行舟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哎!”陸柒轉身去看時,他已經跑出去将門關上了。

陸柒回身坐在床上,看着葉行舟留下的那些衣服發起呆來。她明明心裏清楚得很,不該有什麽多餘的感情,不該跟他那麽親近,可有些時候,連她的理智都控制不了。

她從前不明白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從上山進香的姑娘們那裏七零八落地聽了一些,可現在,她好像有點知道了。

明知他危險,明知他隐藏了許多的秘密,明知他可能根本不是她看到的那樣,可她還是想義無反顧地相信他,接納他。陸柒煩亂地躺在床上,看着屋內的燭火明明滅滅,也不知看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漆黑的夜色中,不歸閣燈火通明,葉行舟躺在床上,聽着窗外伴着夜風吹進來的隐隐約約的笛聲,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

那會他們沒這麽多的事情要做,沒有這麽多的明争暗鬥要考慮,經常會在晚上偷偷溜到藏書閣的頂層,看宮城裏次第亮起的宮燈。

那會孟煜背不會書被先生罰,還是他們幾個一起抄書,後來因為筆記不一樣,被先生更狠地罵了一通。

再後來他們長大了,突然背負了數不清的責任,突然卷入了權力的鬥争,突然無法像從前一樣只是為了快樂就偷偷做許多“壞事”,他現在,甚至連喜歡一個姑娘,都變得瞻前顧後。

他怎麽會這樣呢?

葉行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為心裏的那些事情還是因為陸柒的那塊玉玦而充滿了猶豫,他只知道,這樣的猶豫,一點都不像他葉行舟。

要不然,如果能從內城活着出來,就把真相告訴她吧?說不定那塊玉玦真的和純宜長公主有什麽關系呢。那樣,孟煜也會支持他的吧……

這一晚,葉行舟做了許多支離破碎的夢,他們好似斷開,可又好似連在一起,紛繁複雜讓他心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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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晨驚醒時,外面天還沒大亮,只能隐隐看見一絲蒙蒙的亮光。

這日是五月初四,明日,就是他們進入內城的日子。

“時間是明日辰時,辰時一到,即可啓程往內城而去,到時會有孟氏的人在,遵照閣主吩咐一刻都不能耽誤。”花辭拿了張紙,照着上面說的一樣一樣安排。

“卯正時候,會有姑娘叫你們起來,陸姑娘那我會安排姑娘給你梳妝,等準備好了,就一道去偏門等着。”花辭說完,從身邊一個侍女的手中接過一個木盒子來。

“這是閣主準備的首飾,明日你戴着。這是我們不歸閣做的,外邊沒有,你戴着別人瞧了不會起疑。”

陸柒連忙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那盒子沒有很大,卻也不輕。陸柒看了看自己師兄,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這不歸閣主為什麽要送這麽多東西,可洛川臉上沒一點表情,還是那副清冷樣子。

“今日你們早些休息,明日的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機會可只有一次。”

陸柒覺得不歸閣果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不管是這位傾國傾城的花辭姑娘,還是上次在建寧的那位刺客姑娘,她們明明都是明豔動人的長相,可說話動作時,卻總會流露出一種生人勿近的霸氣來。

也不知花辭姑娘口中的那位閣主會是個怎樣的人物,應該是世間都難得的妙人吧。

這一日陸柒并沒有離開不歸閣,不過葉行舟和洛川卻是一起出去了一趟。陸柒原本要跟去,可那兩人卻說讓她好好歇着。也不知他們兩個神神秘秘的去查什麽了。正好因為昨日的事,陸柒瞧見葉行舟便別扭,便想着還是先不要見他了。

等到日暮時分,洛川和葉行舟才回來。幾人又是晚上才見面。這會陸柒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是去沈府了。

上次聽說沈霁已經離開了,陸柒便以為顧離商也回建寧去了,這次葉行舟和洛川走了一趟,陸柒才知原來顧離商還在壇城。他們倆去,正好将上次秦貞姑娘托付給他們的梳子送到了顧離商的手上。

幸而陸柒一早就把這事同葉行舟說了,不然到了壇城出了這麽多事情,她說不定就要把這事耽擱了。不過陸柒卻沒說秦貞和顧離商之間可能的事情,故而葉行舟回來有些疑問。

“這顧公子原本也是個灑脫的,怎麽見了那梳子,倒好似突然就被悲傷籠罩了一般。”葉行舟說道。

“聽沈少爺的意思,那梳子是顧公子一位故人的,睹物思人,想必是因為這個吧。”洛川難得地竟然為這種事發表了看法。

葉行舟一臉壞笑地看着他:“看來洛川公子深有體會啊,是不是從前也睹過什麽物,思過什麽人?”

“船船!”陸柒連忙拍了他一下。幸而花辭不在這,不然被外人聽到,想必師兄會更生氣。

陸柒知道她師兄确實有一件誰都不讓碰的東西,是個紅繩編的同心結,小小的一個,下邊綴了流蘇,就挂在她師兄的琴上。她小的時候,曾見到一個來山裏玩的小孩子不小心碰了一下,被他師兄好一陣責罵。

陸柒怕葉行舟這樣的話反把她師兄給惹惱了,連忙拉住他。

葉行舟也不是什麽喜歡湊這種熱鬧的人,既然別人不想開玩笑,他自然也不會問下去。這話題就這麽不尴不尬地跳了過去。

雖然陸柒也很想知道秦貞姑娘和顧離商之間有什麽往事,可這畢竟只是人家的事情,她也只能把這份擔心藏在心裏。倘若她到時能從內城出來,再去幫忙吧。

五月初五日,一連幾天的好天氣卻好像突然結束了。

卯正時果然有花辭安排好的姑娘來請陸柒起床,為她穿衣梳洗。彼時天才剛亮,可已能瞧出外邊是個陰天了。

“怎麽今日瞧着倒像要下雨一般?”陸柒坐在妝鏡前,有些憂慮地說道。

“昨日夜裏就起風了,倒是刮得不大,聽說半夜下了些小雨,不想今日竟還是陰着。姑娘若怕受風,等梳好了頭發,我給姑娘拿件衣裳去。”

陸柒猜她從前侍奉的姑娘大抵都是不歸閣中嬌弱的姑娘們,故而以為自己也是那般,便笑着道:“不麻煩了,我不怕冷,況且都五月了,這天也不甚冷,下了雨反而涼快些。”

那梳頭的小姑娘卻嘆了口氣:“早幾日不趕緊下了,偏趕上這麽個日子。花辭姑娘最是讨厭這樣的天氣,唉,當真是老天不給臉面。”

“花辭姐姐讨厭下雨的天氣嗎?”陸柒問道。

“是了。花辭姑娘從前練舞受過傷,有時下雨天腿上便會疼,早一段日子連路都走不得,養了些年月才好些了。”

“這樣啊……”陸柒看着鏡子裏,那小姑娘為她簪上昨日花辭給的首飾,又将手镯等物一一戴好,卻是在耳墜上犯了難。

“姑娘沒有耳洞,這可怎麽好?這墜子戴不上了。”那小姑娘有些焦急地說道。

“這個一定要戴着嗎?”陸柒一個從小就練劍的人,哪有閑心戴耳墜子,自然是沒有耳洞的,誰能想到這會又成了個問題呢。

“論理是要戴着的,不歸閣的姑娘都要戴齊了首飾,慣常來的客人都知道。這可怎麽好?”那小姑娘年紀也不大,這會什麽都好了,只剩下一對耳墜,急得團團轉。

“要麽你畫一個上去?我見也有姑娘只戴一顆珠子的,若是畫上,遠看也看不出來。況且花辭姐姐在前,我不過是個侍女,哪有那麽些講究?”

那小姑娘蹙着眉思量了半天,瞧着時間要不夠了,只好道:“那我只給你點上,再将頭發放下來些擋着,如今也只能這般了。這墜子你也帶着,倘若不行了,或可解釋解釋。”

這個小姑娘自然不知道陸柒他們進內城是有別的事情,只當是同從前的那些表演一樣,便想着新人若是解釋下也過得去,于是就這麽做了。

等陸柒一應打點妥當了,便聽見外面的嬷嬷已經在催了。

“來了來了!”陸柒收好自己的東西,由那小姑娘扶着,按照葉行舟這幾日教她的,掂着步子出了門。

她今日着了繁複的禮服,雖不如花辭的華麗,可比平時也要複雜多了。

葉行舟甚少見她這樣的打扮,如今又薄施粉黛,更覺多情動人。他同洛川兩個本是站在馬車旁等着,見到花辭和陸柒前後而來,一時竟都看癡了。

“兩位公子?姑娘要上馬車了。”花辭身邊的一個嬷嬷一臉不耐煩地看着這兩個愣頭小子。平日瞧着儀表堂堂的,竟也是看見漂亮姑娘就眼睛都轉不動了,可見男人啊,都是那樣。

“姑娘請。”洛川當先反應過來,用胳膊肘碰了葉行舟一下,兩人這才演的像是随從一般,扶着花辭登上了這架四面輕紗,綴着珍珠寶石等飾物的華麗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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