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家大宅，在末世之中是伊甸園般的存在。
然而江與暮卻仿佛不貪圖別人施予的庇護，離開時的背影潇灑又坦蕩。以至于手下的人在向顧望彙報時，語氣中都帶上了一絲敬佩和挂念。
“嗯。”顧望冷淡地應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軟弱膽小的女孩子會主動離開，卻也并不在意她的去留和生死。因此，給商爵喂粥的手端得穩穩的，絲毫沒有波動。
商爵的臉色蒼白，唇色變成淡淡的粉色，像墜入凡間的天使一樣脆弱純潔。他聽到女孩兒離開的消息後，掙紮着想坐起來，腰間的傷口瞬間撕裂，繃帶被染紅。
顧望毫不費力地按住他，親昵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調笑道：“逗你呢，弟弟喜歡的女孩子，哥哥怎麽會讓她離開呢。”
商爵看了看顧望，又很快移開視線，他漆黑的眼眸中帶着局促和歉意：“謝謝你，哥……”
顧望看着商爵漂亮的側臉，轉向手下時，笑容沉下來，眼底一片森然，但開口的語氣依然溫和：“家裏的客人怎麽不招待好，把人請回來。”
然而此時，下山的路上，江與暮正抱着一棵大樹，哀怨地說：“不想走……今天的下午茶是甜牛奶和曲奇！”
零零則有點生氣，大吼她：“主線暫時不能通關了，你不得去刷刷副本嗎？攢點道具好回來對付顧望啊！”
“那我們為什麽不能先享受幾天再出去挨餓受苦呢？你這麽剝削我，還是不是人啊！”
“關于我是不是人，這個答案很明顯。”零零試圖跟她講道理：“以退為進，欲擒故縱，這叫手段！我在幫你套路商爵啊！”
江與暮聽到商爵的名字，就條件發射般一陣心悸，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松開抱着大樹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走，說：“行吧，總不能讓商爵比我更慘吧。”
在零零的指揮下，江與暮一路避開重重路障，顧望的保安隊伍尋找到她的蹤跡時，她已隐匿到城市之中。
她在七零八落的商鋪之間收集物資，企圖把百八十平的空間面積填充滿。在把一家餐館裏的第二個煤氣罐和竈頭裝進空間裏時，零零忍不住對她說：“你能不能幹點正經事，你已經撿了好幾天煤氣罐了。”
江與暮反駁地義正嚴辭：“你知道末世中後期一份熱氣騰騰的食物有多麽珍貴嗎？”
“所以我們走的是末世戰鬥番還是末世美食番？”零零抓狂地問她。
Advertisement
江與暮拎起腳邊一把砍脊骨的斧頭，飛身回撤，在廚房的過道裏，狠狠砍下兩個喪屍的腦袋。過于猛烈的力道使斧刃鑿進牆壁之中，江與暮利落地抽回，帶出紛揚的沙礫。
這把斧頭用着很順手，她剛想裝進空間，又想到什麽一般，把斧柄的一端遞給癱坐在地上，像是已經吓傻了的兩個小孩子。那似乎是一對兄妹，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模樣清秀可愛。
“系統提示：生命的延續+2，獲得獎勵——空間面積+2，單位：平方米。”
這個提示音是冰冷的機械聲音，和零零靈動軟萌的聲音截然不同。
“哦，獲得了一個獎勵～”零零乖巧地恭喜江與暮。
“是說救了兩條人命，就可以增加兩平米的空間面積是嗎？”江與暮百思不得其解：“你們項目組的換算法則是基于什麽宇宙定律啊？”
“……”零零無語：“總之恭喜你第一次獲得獎勵。我建議你轉身離開，不要和主線之外的人産生過多牽扯。”
江與暮點了點頭，把手伸給那倆個小孩子，溫柔地笑了笑，說：“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零零：“……”氣人！
江與暮把兩個小孩子送到附近臨時建起的避難所，才聽話地離開。
她憑着記憶找到當初和商爵相遇的地方，這時她已經從顧家大宅離開七天了。
在末日前繁華熙攘的大型超市，如今已被切斷了電力供應。江與暮在空間裏儲備了大量手電筒和電池，如今總算派上了用場。
手電筒模糊的光線掃過散亂的貨架，物品被掃蕩一空，數量可觀的喪屍喪失了行動力倒在地上，看手法似乎是官方所為。
“零啊，咱們出來一個禮拜了，商爵怎麽還沒找過來？”江與暮漫無目的地在貨架間游蕩，問：“你那什麽欲擒故縱的招數別是營銷號上學來的吧。”
零零想要翻個白眼來回應她的質疑，又好脾氣地解釋道：“商爵是你對他一分好，他就會還十分的人，會來的。”
“我都沒跑遠啊，就怕他找不到我。”江與暮話沒說完，只聽到機械的電子提示音再次響起。
“檢測到關鍵道具。”
江與暮趕忙環顧四周，貨架上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零零，你看到啦？”
“沒，你趴地上看看。”零零建議道。
果然，貨架底端在和地面的窄縫之間，掉了一顆彩色外皮的糖果，被手電筒聚焦在近處的光芒照射着閃閃發光。在江與暮把那個小小的糖果握進手裏的瞬間——
“恭喜獲得關鍵道具：小商爵喜歡的軟糖。”
“零，你知道這個軟糖有什麽特殊意義嗎？”江與暮問。
零零似乎被難住了，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世界線的主要支線和轉折點我是知道的，但具體細節……”
“那商爵小時候的轉折點在哪裏？”江與暮關掉了手電，在黑暗中好奇地問。
零零：“不是，你為啥要關手電筒？”
江與暮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它：“省電。”
“你不怕？”
江與暮坐在地上，環抱住雙膝，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回憶起上一世生命終結前暗無天日的日子，她跟零零說：“我不怕。”
依然堅強、勇敢，這仿佛已經是她最後一點點驕傲了。
“嗯……我跟你說說商爵吧。”零零用軟軟的聲音提議，貼心地轉換話題：“商爵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他父親身份顯赫，但得勢于妻子的家族，并不敢承認和庇護這個私生子。商爵的第一次生存危機還是顧望幫他化解的，顧望求母親說，這個弟弟很可愛，真希望他平安長大。否則商爵早就被顧家的人除之而後快了。”
江與暮聽完說：“這種真情假意最不好對付了。”
“商爵在孤兒院裏過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有些凄慘了。但顧望和他一直通過某些方式保持着聯系，直到……”零零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語氣似乎有些不忍：“直到發生了一些事情……嗯怎麽說，就是孤兒院的院長和男老師都很壞，商爵太漂亮了。”
零零并沒有說清楚，但江與暮很容易想到，商爵過于驚豔的容貌在他沒有自保能力之前，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
“然後商爵就逃走了，離開了孤兒院四處流浪。顧望也許找過他，也許沒有。他們的聯系到此就中斷了。”
江與暮聽完一段往事，想要保護商爵的願望又強烈了一些。沒等她細想，就察覺到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靠近，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聽起來格外驚悚。
“來了，商爵！”零零跟她報告。
江與暮站起身，轉過頭的剎那，黑暗之中 閃現出點點熒光。
亮藍色的光點浮現在虛空之中，隐約照亮了商爵高挑纖瘦的輪廓。江與暮驚訝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伸出手試圖觸摸那一個個躍動的光團。
然而商爵伸出手做了個上揚的動作，小巧的光團懸浮着融為一體，形成一個明亮的光團，挂在上空，仿若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零啊，我怎麽不記得商爵是光系異能者？”江與暮靜默地問。
“事實上，原世界線裏，商爵還真不是光系異能者。”零零也疑惑了：“他原本擁有一種非常強大的攻擊系異能。”
在亮如白晝的空間裏，兩人對望着誰都沒有開口。
“你為什麽跑到這裏來了？”一句關心的話被商爵說的別別扭扭的。
“我要往南方走，找我的家人去。”江與暮的語氣裏帶着天真的憧憬，她說：“走着走着就到這兒了，我在這裏遇見了你，所以想進來看看。”
這句話很打動人，江與暮能感覺到商爵冰冷的保護殼在一點點軟化。
“你的異能，”江與暮俏皮地用手指，指了指上方的明亮光團，笑着說：“是光啊？真好。”
商爵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手指上移，溫順的模樣讓人想到小動物的幼崽。
收回視線後，商爵搖了搖頭，輕聲說：“我之前并沒有覺醒異能。”
“只是剛剛看到你坐在黑暗裏，忽然想給你一束光。”商爵說着，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又有些局促地随手一指：“然後它們就出現了。”
從江與暮的角度，能看到商爵的耳尖微微泛紅，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輕輕戳了一下，然後就聽到零零誇張的聲音：“因為你而覺醒的異能，這小子天然撩啊。”
“恭喜你。”江與暮真心實意地說，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異能，會讓人聯想到希望。
她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彩色的糖果，遞到商爵面前，又認真地說了一遍：“這顆糖果送給你，恭喜你覺醒了一種溫暖而美好的異能。”
商爵的目光在落到彩色糖果上的那一刻就怔住了，他的神情柔和下來，欣喜又懷念。
“我哥哥第一次給我的禮物，就是這種糖果，我到現在還記得它的甜味。”商爵的唇邊染上溫柔的笑意，仿佛淬雪的山峰驟然折射出驕陽的光芒。
江與暮受到了美顏暴擊，咬牙問零零：“你說這個道具是在給誰刷好感度？為什麽他好像在回憶他哥的深情百種？”
零零也欲哭無淚：“不是吧……”
商爵從江與暮的手掌中拿過那顆糖果，小心翼翼地撥開彩色的糖紙，露出內裏裹着糖霜的粉紅色軟糖。他把那顆糖送到女孩兒唇邊，目光裏有懷念，卻沒有不舍。
江與暮仿佛能聽到商爵沒有說出口的話：“這顆糖我很喜歡，但我把它送給你。”
江與暮就着商爵的手，把糖果含進嘴裏，還有些神游天外。
零零問她：“咋樣？”
江與暮想了想：“好特麽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