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個興致勃勃的少年铩羽而歸，莊倫蔫頭搭腦的，像經歷了成噸的風霜。

君在野勉強維持着從容的步子，神情溫和矜貴，但他心裏一片茫然，過去的十幾年他一直有這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今晚尤甚。

兩人住在一起，簡潔的雙人宿舍。莊倫洗漱後一言不發地爬上床，嘟囔着：“關燈。”

君在野聽出莊倫聲音裏濃重的鼻音，怕是關了燈躲進被子裏就要哭鼻子。于是他出聲安慰道：“你別難過……”

誰知莊倫唰一下坐起來，沖着君在野吼：“你們決策層的人也太冷血了吧！”

君在野的動作一頓，差點被氣笑了，他走到莊倫床邊坐下，把人從被窩裏揪出來，問：“無差別攻擊我幹什麽？”

“你都不難過嗎！江海柔失去異能了，她是棄子了！”莊倫壓低了聲音吼他，因為情緒激動，眼底又泛出淚光。

“誰說我不難過？”君在野平靜地問。

莊倫沒說話，卻滿臉寫着：你是個無情冷漠的人。

君在野好笑地攢了他一指頭，戳在腦門上，把莊倫戳回了枕頭上躺着。他的終端上連接着燈控系統，簡單操作幾下後，整個房間的燈熄滅了。

君在野在一片黑暗之中對莊倫說：“我能明白軍部和星眸的反應。再生艙巨大的消耗是為了保住江海柔本身嗎？不是，他們想要保住的是江海柔堪稱星眸巅峰的單兵作戰實力。現在戰神隕落，‘江海柔’這個人對于他們不再重要，他們想要止損了。”

“萬一江海柔有恢複的可能呢？被這樣對待不會怨念嗎？”莊倫咬牙問。

君在野輕輕哼笑一聲，說：“不會。”

他的笑意中帶着嘲諷和無可奈何：“為第三天堂付出一切而別無所求，這是星眸出身的人刻在骨子裏的信念。”

莊倫也笑着一下，眼淚流的更兇了，他說：“這幫人夠壞的。”

君在野用手掌捂住莊倫潮濕的眼睛，輕聲說：“我不會，我會保護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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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倫哽咽着“嗯”了一聲。

君在野無聲地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上。

第二天上課，喬殊和君在野兩人都挂着黑眼圈。倒是莊倫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還睡得特別好，精神十足。

喬殊為江海柔憤憤不平，君在野則考慮了很多。決策層的事他決定不了，但一些小事他想要改變。江海柔為第三天堂付出的一切，值得她被溫柔對待。如果軍部或者星眸無心或者有心無力，君在野願意用自己的力量照顧她。

本想要松懈一天，卻沒注意今天有一節實戰課。

下課鈴響時，莊倫如喪考妣，拽着君在野的衣袖說：“下節實戰，喬老師心情不好，會不會趁機揍人。”

君在野好笑地安慰他：“放心吧，不會。”

但二十分鐘後，被狠狠揍倒在訓練室地上的君在野，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無奈地嘆氣。

喬殊退回到訓練室的角落，首先把鍋甩給了君在野：“你今天狀态不好，走神了吧。”

不管是不是，君在野覺得沒必要反駁他，說：“我下次注意。”

“這是可以下次注意的事嗎？在戰場上會給你下次機會嗎？”喬殊大聲說：“我只是個防禦系異能者，在你們進入初級近戰課前，我是墊腳石般的存在，你們連我都打不過，幹脆退學算了！”

“喬老師，我以人格擔保，君在野一個能打你八個！”莊倫好像還嫌喬殊不夠生氣，在旁邊添亂。

喬殊伸手一指莊倫：“你，上來。”

“為什麽高年級的學生都是用全息影像模拟對戰，新生就得實打實地對戰？這是階級差異還是後輩歧視啊？”莊倫躲在君在野身後，和喬殊叫板：“你要是打我，我爸會心疼的！”

互讓，“咣當”一聲巨響，訓練室的一扇金屬門橫空掀起，朝着莊倫所在的方向直直飛過去，君在野擡手一擋，卻被巨大的沖擊波撞的連退數步。緊接着下一扇金屬門淩空而至，飛掠數米，把莊倫狠狠地拍在了牆上。

嚣張如喬老師，此時安靜地站在訓練室一側，和一衆新生一起望向門口，利落地打招呼：“莊指揮長好！”

君在野活動了一下被撞得酸痛的手腕，覺得腦殼更痛一些。

他跑到牆邊掀開變形的金屬門，把被壓在金屬門和牆壁之間的莊倫扒拉出來，檢查他有沒有嚴重的外傷。

“哎喲，爸，你真是……”莊倫龇牙咧嘴的站起來，還沒看見人就先嚷嚷起來了。看起來竟奇跡般的沒什麽外傷。

從小到大，君在野一度認為莊倫的異能是扛打。

莊默岩走近訓練室時，君在野恭敬地鞠躬。莊默岩，力量系異能者，星眸作戰系總指揮長，莊倫他爸。

莊默岩對喬殊微微颔首，道：“打擾你上課了，小喬。”

喬殊上前一步說：“不是每個新生都有機會看到您出手的，您是我們仰望的方向，進步的動力。”

莊倫趴在君在野背後傻樂：“這堂課學習互吹嗎？”

君在野趕忙捂住他的嘴，怕他再挨揍。

莊默岩反身走回門邊，推着輛輪椅走進來，輪椅上坐着的，赫然是昨天剛蘇醒的江海柔。

莊默岩身材魁梧，面容冷硬。江海柔坐在輪椅上，被他襯托的只剩小小的一只。

在再生倉裏度過的漫長的時光，使她的皮膚白皙到近乎病态。一雙杏眸仿佛漾着一汪春水，透着皎潔和無辜。身材纖細而嬌小，讓人無法想像到這具身體裏蘊含的巨大能量。

透過有限的影像資料，所有人都認出了這是江海柔。可是又無法确認，面前這個女孩子太過溫順無害，像一朵脆弱的花。

一時間訓練室內安靜到針落可聞。

江與暮看着一屋子安靜如雞的學生，開始懷疑起零零所說的關于“戰神”的傳說。

“零，我是不小心觸發了石化的異能嗎？”江與暮問。

零零覺得前途一片光明：“這是他們對你的崇拜。”

忽然，有個學生猛地撲過來：“你你你……請，請問……我……”

這怎麽還結巴呢，江與暮頭疼，她還要教語文？

莊默岩适時打破局面，他沉聲說：“從今天起，江海柔江老師，會代理一部分新生課程。”

喬殊神情激動，眼眶微微泛紅，他對莊默岩說：“謝謝您……”

江與暮從零零那裏得知，自己現在身份尴尬，莊默岩為她提供職位這件事頗受争議。但為了盡快接近保護對象君在野，江與暮很感激地接受了這份工作。

在場的新生們尚未理解情況，君在野看着輪椅上迷茫又忐忑的女孩子，在心裏說：謝謝你為第三天堂所做的一切，現在，換我來照顧你吧。

君在野緩步上前，在女孩兒面前慢慢俯身，曲起長腿半跪在她面前，帶着笑意的黑眸溫柔華美。他輕聲說：“江海柔，歡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