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天已至,南方小城的夏天,繁盛的不僅僅是強烈的陽光,濃郁的綠蔭,聒噪的蟬鳴,還有時不時就會登陸的臺風。
氣象局發布了橙色臺風預警信號,按照黎昔上一世的記憶,迪展本應該停課放假,但是這一世卻有了改變,學校領導不怕死地頂着各方壓力,繼續上課。
校方理由:學生本來就住校,如果放假,擔心學生在回家途中遇到臺風和危險。
從中午開始,天色便漸漸黑了,烏雲籠罩得越來越密,沉重的顏色壓得人的心情也有些郁郁的。
再過兩個小時,教室裏都只能開燈來照明了。
風越刮越猛烈,把已經關得很緊的窗戶吹得很響。
七班教室的門被吹開了,帶着卷兒的大風吹進來,把同學們桌面上的書本資料吹得亂翻,一片淩亂。
本來在講課的數學老師用手擋着臉,有些艱難地走過去把門關上,扣上鎖。
這風帶有濕意。
“啪,啪啪啪”的雨點打到窗戶上,雨點很大,在玻璃窗上一拍一大塊水漬。
很快,這雨水就像潑一樣地傾瀉下來了。
風越來越烈,吹得窗戶外的大樹到處搖擺,參差的樹枝用力地刮在窗戶上,像是要穿過玻璃進來避避風雨。
黎昔和陸意瑤這次編座位的時候被分開了,陸意瑤和別的女生坐在一處,黎昔自己坐在窗邊。
猙獰的臺風雨和掙紮的樹枝并沒有分出黎昔的注意力,但是其他學生已經被這場臺風雨的陣勢吓得分出了心神,開始竊竊私語。
數學老師并沒有管他們,他現在心裏也沒有什麽底,今天這臺風确實是太厲害了。
室外的風還在咆哮着,和着密集如子彈般的暴雨把教室裏緊閉的門窗擊打得搖搖欲墜,外面的天空也越來越沉。
“嘶——”教室裏的喇叭傳來了一陣電流聲。
“同學們,下面播放一個通知。由于臺風和暴雨的關系,請同學們待在教室裏,不要到室外活動。下面再播放一遍……嘶……”學校廣播處正播放着通知,突然又一陣電流聲傳來,然後便沒有了聲音。
“啪!”地一聲,教室裏的燈閃了一下就全部熄滅了,教室內瞬間陷入了昏暗中。
“啊……”一些膽小的女生害怕地喊出來。
“媽呀!我害怕,我要回家……嗚嗚……”平時跋扈刁蠻的林心語直接哭了出來。
“大家不要驚慌,只是斷電了,大家安靜地待在座位上不要亂動。”數學老師用沒有什麽底氣的聲音說。
顧簡信的班上也是亂成了一團,男生在起哄,女生在害怕,很多同學都離開了座位四處亂竄,但是都沒有離開教室。任課老師看怎麽叫都叫不停,也就直接坐在講臺上的凳子上不理會了。
十班的班花秦姝仙就坐在顧簡信旁邊,她顫抖着捂着耳朵,很害怕地把椅子不斷地往顧簡信這邊挪動。
“簡信,我從小就怕臺風……”秦姝仙我見猶憐地對顧簡信說。
“……”顧簡信沒有回答,直接起身穿過了大半個教室走到了楊池肖的座位上和他擠在一起。
“老顧,你他媽的幹嘛呢!兩個三大五粗的大男人擠在一起像什麽樣子!”楊池肖不滿地囔囔道。他被迫往自己的同桌那邊擠了擠,雖然他們桌子中間放了一坨和椅子同高的書,可以給楊池肖的屁股一個容身之地,可奈何他的同桌是個胖子,三個人分兩個人的空間實在是小了。
“我怕你害怕,所以來陪陪你。”顧簡信面無表情地霸占着楊池肖的椅子。
“屁!老子才不怕這些呢!”
顧簡信看着窗外肆虐的狂風暴雨,微皺着眉頭:“也不知道昔昔她那邊怎麽樣了。”
七班這邊也開始有些失控,有幾個膽大的男同學以分散同學們的恐懼為理由,在班上講起了鬼故事,班上的同學聽得一驚一乍的,不過氣氛還算是和緩了一些。
黎昔有些擔憂地看着旁邊的窗,突然覺着着樹枝擊打窗戶的聲音有些異樣。她大着膽子伸出手往窗玻璃摸了上去,果然窗戶上出現了一道很長裂痕。黎昔想要摸索出它的長度,站起來從上摸下來,尖銳的劃痕把白嫩的手指劃破,傷口沁出血珠。
突然,一聲巨大的樹枝折斷聲把教室裏所有人震住,比較鎮定的黎昔立馬反應過來,往桌子下一邊躲一邊大喊道:“大家快藏到桌子下!”
她的聲音響亮清脆,直擊耳膜,語氣不容置疑。
大家下意識地聽從了黎昔的話,迅速地藏在了桌子下面,但還是有些人躲閃不及。
這時,被風刮斷的樹幹借着風力和自身的重量砸向教室上的玻璃,把已出現裂痕的玻璃砸碎。巨大的樹枝就這樣橫穿進來,像一把滿是缺口的利刃,肆虐猙獰,像是想要奪取人的生魂。
手臂大的樹枝,殘葉,尖銳的碎玻璃,狂暴的臺風和雨,把整個教室搗得一團糟。靠近窗戶的位子,被禍害得最嚴重。
黎昔蜷縮着身子,窩在書桌下面,抿着唇看着碎玻璃往下掉,濺出一些水珠和碎屑。她聽見教室裏不僅被雨聲風聲所覆蓋,偶爾間還夾雜着一些電話的忙音,□□聲和哭聲,可能是有同學受傷了。
十班的教室和七班的教室在同一層樓上,雖然遠,雨聲也大,但是他們還是聽到了一些聲響。
顧簡信的心髒猛跳了一下,就聽到坐在窗邊的同學喊道:“天哪!教學樓邊上的那幾棵樹都倒了,好像還有倒進教室裏了。”
顧簡信猛地站起來,神色緊張,七班的窗外就有一棵樹,而且昔昔就坐在窗邊。
他繃着臉跑似的往教室外跑。
任課老師連忙想叫住他:“顧簡信,你幹什麽!你沒聽到剛才廣播上說的嗎?不準出到教室外。”
秦姝仙和其他同學也幫着喊道:“是啊!簡信,外面太危險了!”
顧簡信完全聽不進旁人說的話,打開門就往外跑,只留下他們急急的摔門聲作為回應。
他摸黑地跑着過去,就算在中途磕磕碰碰到一些東西都絕不停留半秒。
顧簡信跑到七班外,但是七班的前後門都從裏面鎖着,他透過走廊邊的窗戶隐約看到了裏面的慘狀。差不多失去理智的他,用腳踹了兩下門後沒有把門踹開就急忙用身子去猛撞門。
他的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全部浸濕,視線因光線不夠和雨水蒙眼而受限,頭發上也不斷滴落着水珠。
他咬着牙,不斷地撞着門。
這時,他身邊又多了個人幫他一起撞門。
顧簡信轉過頭看着來人:“阿池你怎麽也來了?”
“咱們是好兄弟,嫂子有難我怎麽能坐視不理呢!”楊池肖看着顧簡信已經發紅的眼睛,爽朗地說。
“好!我數一二三,一起撞。”顧簡信像只被激怒的野獸一樣盯着那扇門。
“OK!”
“一,二,三,撞!”
“嘭”的一聲,門劇烈地晃了一下,但是還是沒有被撞開。
“媽的!再來一次。”顧簡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蓄力:“一,二,三,撞!”
這次依舊沒有撞開,但是門鎖處已經很松動了,卻還死撐着不給打開。
“再撞!”這個時候,顧簡信可不懂得氣餒。
“好!”楊池肖緊了緊拳頭,調整好姿勢,準備下一次的撞門。
“一,二,三,撞!”
這次他們把門撞開了,顧簡信因為慣性在門被撞開的那一刻直直地往裏面摔,直接摔倒水泥地上,擦破了手臂。
楊池肖還好,他及時扶住了門框,讓自己保持住平衡。
楊池肖重新站好後,連忙想去扶摔在地上的顧簡信。看可他剛邁出一步,顧簡信就從地上爬了下來,往窗邊的某個座位跑去。
“昔昔!”顧簡信跑過去,避開橫插進來的樹幹樹枝,蹲下來,看到黎昔正環抱着自己躲在桌子下面,看上去沒有什麽事,這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黎昔聽見有人叫她,擡起頭,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到了顧簡信焦灼的臉。他渾身濕透,臉上和手臂上還有一些擦傷。
像是穿過千山萬水,像是不顧歲月更疊,他來到了這裏,來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一眼,黎昔像是疲倦旅人尋到歸途,也像是海上突遇驚濤駭浪。
“顧簡信,你怎麽在這?”黎昔忍住盈眶的眼淚,張開有些蒼白的嘴唇問道。
楊池肖和顧簡信把插進窗裏的樹幹移開一點。
“我先帶你出去再說。”顧簡信彎着腰用背抵着洞開的窗戶和被風吹得到處拍打的樹枝,伸出手把黎昔拉出來,然後把她摁在懷裏,護着她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
黎昔緊緊地偎着他,感受着他冰冷濕透的衣服下溫熱的體溫。
“現在怎麽辦?”楊池肖也貓着身子挪過來問。
“我們班上好像有些同學受傷了。”黎昔擡頭看着顧簡信。
“你們老師在嗎?”顧簡信想了想問。
“在。”
“你們老師應該有隔壁儲物室的鑰匙吧?”顧簡信問。
七班的教室旁有一個空置的房間。這個房間作為教室太小,所有平常就作為儲物室和老師的休息室,通常來上課的老師都會帶着那個房間的鑰匙。
“老師就在講臺上,我去問問吧!”黎昔說。
“我和你去。”顧簡信攬着黎昔就慢慢地往講臺上走。
“我也去,你們別忽略我呀!”一直被晾在一邊的楊池肖連忙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