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芙葦和陳盛翟一前一後地走向樓上的大辦公室。
在他們走後，躲在樓梯口的黎昔也慢慢走出來，輕手輕腳地跟上。
黎昔估計大辦公室裏面估計沒有其他人，否則陳盛翟不會那麽明目張膽。她躲在被關得嚴嚴實實的門背後悄悄地偷聽。
“老師，請你以後不要再單獨地把我叫到辦公室了好嗎？”江芙葦的聲音和緩但堅定。
“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怎麽就不能單獨和你聊一會兒了？你在我心裏可是比我的老婆還要重要啊！你這樣說未免也太寒我的心了吧！”是陳盛翟恬不知恥的聲音。
“呵呵！老師，你是老師，我是學生。我們只能是師生關系，不可能是什麽朋友的關系。你這樣打擾到我了。”
“怎麽不能，我現在的老婆之前也是我的學生，怎麽就不能了？你的思想要開放一點，現在的高中生也沒多少個是沒交過朋友的了，你不也是有一個男朋友嗎？”
……
門外的黎昔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雖然她早就猜想到了江芙葦也可能受到了陳盛翟的“特別對待”，但她的心理準備明顯還不夠充分。她越聽越氣，但也不能魯莽地砸門進去。
她摸了摸口袋，口袋裏有個MP3，她記得這個MP3是有錄音功能的。她打開錄音功能，把它從門縫那裏慢慢地放進去。這樣做也許救不了眼前的急火，但是也能防範于未然。
“老師，你這是騷、擾了好嗎？請你自重！”
“你怎麽把話說得那麽嚴重呢！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已。更何況，我在班上也不止你一個好朋友啊！”
裏面傳來了一聲刺耳的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老師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我就摸摸。”
“你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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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怎麽，這個月的助學金你不想要了？你可要想好了，你這樣辱罵老師，可能會導致你即将到手的助學金飛了哦！”
“我不要了！”
黎昔從外面也聽出了江芙葦的咬牙切齒。
“你不要，那你家裏人呢！你三年前犯事的爸現在可剛剛出、獄。你媽給人端盤子又賺不了什麽錢，你覺得那筆助學金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
“你……你……”
“你最好聽話，我這個人最善待自己的朋友了。你要是沒錢，跟我說一聲，每個月一兩千我是給得起的。”
“我不要！”江芙葦的聲音帶着哭腔。
“你不要？我可要！”
黎昔在外面聽得咬牙切齒，突然就聽到裏面桌椅倒塌的聲音。
“混蛋！你他媽的放開我！”
黎昔被吓得睜大了眼，立馬收起地上的MP3，然後捏着嗓子大喊了一聲：“劉老師好！你要進辦公室嗎？”
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黎昔立馬跑到一個角落裏躲着，她不知道高三有沒有什麽劉老師，但是她知道這句話足夠威懾裏面那只禽獸了。
大辦公室那扇門被人從裏面迅速打開，甩到一邊，江芙葦飛快地從裏面沖了出來。臉上帶着淚痕，雙眼帶着恨意。
不久後，陳盛翟也走了出來，四處望望，發現沒人，然後苦惱地皺着眉，跺跺腳，又進去了，然後裏面又傳來了收拾東西的聲音。
好一會兒他才出來，把大辦公室的門鎖上，離開了。
黎昔慢慢地從角落裏起來，腳蹲得有些麻了，手裏捏着那個MP3，臉上恨意濃濃。這一世，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這麽猙獰的表情，醜陋但生動，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連續幾天，黎昔都看着那個MP3，心事重重。
“怎麽了？”顧簡信把餐盤裏的一塊雞肉夾給黎昔，“吃飯也不認真，這個MP3有什麽好看的？”有他好看嗎？
“沒事。”黎昔把MP3 收回口袋，低頭扒拉了一口飯。
“你真的沒事？”
“沒事。”
“天天眉毛都皺在一起，真的沒事？”
黎昔擡頭看他，只見他黑色的眼睛閃閃亮亮的，像是住着許多發光水母的深海。她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頭發：“長了，該剪了。”
“不要轉移話題。真的沒什麽事？”
“沒有。”
“你要是有事可不能瞞着我，說好了要坦誠的。”
“嗯。”黎昔低頭吃飯，違心地應了聲。坦誠，如果以後有合适的時機，她會向他說明一切的。
突然，楊池肖沖進食堂，後面還跟着表情慌張的餘幽幽。楊池肖鷹眼一掃迅速找到顧簡信，他跑過來，拉起顧簡信就往外走。
黎昔也被吓了一跳，站了起來。
“怎麽了？這麽急急忙忙地做什麽？”
“大斧的女朋友跳樓死了，大斧他快瘋了，你快跟着來勸一下。”楊池肖汗都快急出來了。
“什麽？那快走！”顧簡信甩開楊池肖的手就往外跑。
黎昔也連忙跟上，連餐盤都沒來得及收，她跑到餘幽幽旁邊，和餘幽幽一起小跑着跟在後面。
黎昔問道：“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斧的女朋友，比我們大一屆，今年讀高三。之前他們因為一些事情冷戰了将近一個多月，就剛才大斧拿着奶茶去道歉的時候，剛走到高三教學樓下面，就……就……”餘幽幽微喘着答道。
“就怎麽了？”
“他女朋友就從高三教學課的樓頂上跳下來，摔死在大斧的面前……”餘幽幽越說越小聲，唇色蒼白。
黎昔上一世是知道高三有學生跳樓身亡的，那時候學校給出的說法的高三學習壓力太大，她那時也信了，只是沒想到那個跳樓的學生竟然是大斧的女朋友。
喜歡的人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這樣的刺激，誰都受不了。
“幽幽，我們也去看看吧！去看看能不能幫忙。”
餘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去就好了，你就不要去了，我怕你做惡夢。”
“我的心裏承受能力沒有那麽差。”
“好，那走吧！”
“對了，大斧女朋友叫什麽名字啊？”
“好像叫什麽江什麽芙……”
黎昔戛然停住腳步，頭腦發昏，像被一道天雷正正劈到靈臺，仿佛五感頓失一樣愣愣地杵在那裏。
餘幽幽也停住腳步：“黎昔你怎麽了？”
“那個人，”黎昔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是不是叫江芙葦？”
黎昔眼中含有祈求，祈求她不要給出肯定的答案。
“是，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黎昔心頭大震，拔腿就跑，跑得飛快。
“黎昔，你慢點。”餘幽幽覺着奇怪，但也不得不在後面跟着，可黎昔越跑越快，平時就不怎麽運動的餘幽幽跟得很是艱難。
待黎昔兩人跑到高三教學樓，救護車已經來了，但是早已沒有什麽搶救的必要了。高三教學樓是全校最高的樓，一共有七層，江芙葦是從最高的地方跳下來的，頭着地，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風吹，一條生命轉眼消散。
大斧還跪在那裏痛哭，一聲聲的哀嚎，青筋崩裂，外人聽了也痛徹心扉。楊池肖和顧簡信幾個都沉默地站在他身後，不敢勸，不敢拉。
一些老師在驅趕旁觀的學生們。很快，警察也趕到了，他們迅速拉開一條警戒線，把生與死隔離開。
黎昔看着地上面容扭曲的身影，過于刺激的畫面震動着黎昔血痕累累的內心，眼淚毫無預兆地就掉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擡頭看到陳盛翟正叼着一根煙，表情嚴肅地和旁邊的領導說着話，眼中寒意閃閃。他是江芙葦的班主任，江芙葦自殺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置身事外的。
而黎昔，從心裏認準了，江芙葦的死一定與他脫不了關系！
黎昔的內心活動越來越複雜，腦子也越來越亂，眼淚完全就停不下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她該怎麽辦？學姐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個驅散圍觀學生的老師出手推了一把黎昔：“看什麽看，快回去上課！”
黎昔精神恍惚，沒站穩，這一推直接把她推倒在地上。
餘幽幽連忙跑過去扶她：“黎昔你沒事吧？”
她氣憤地擡頭：“你怎麽這樣啊！是老師就了不起嗎？”
黎昔緊緊地閉上眼，想要甩掉這殘酷的事實。
突然，她用力地甩開了餘幽幽，像是被惡狗追趕一樣迅速逃跑了。此刻，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離這裏，逃離這個地獄！逃離那個惡魔！
“黎昔！”餘幽幽看到她反常的樣子，跺跺腳，又連忙跟上。
現場很嘈雜，本來離得很遠的顧簡信還是聽到了這一聲“黎昔”，他轉過頭，後面圍觀的人擋住了他的視野。
待他撥開人群時，黎昔已跑遠，他只能看到餘幽幽的背影。
“大斧！”顧簡信剛想去找，楊池肖就喊了一聲。
顧簡信連忙轉頭，大斧暈了，這個三大無粗的漢子就這樣活生生地哭暈了。
顧簡信跑回去幫忙把大斧擡起來，送到校醫院。
他們都知道，大斧很喜歡這個女朋友。在迪展，很多體育生的女朋友都談不久，但是大斧的女朋友卻是一直沒變過的。
大斧在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各種護着江芙葦了。上到初中，江芙葦的爸爸出事後，大斧有些趁人之危地表白，就和她在一起了。大斧初三那年生大病，休學一年，江芙葦先他一年考上迪展，然後大斧也以體育生的身份考上了迪展。雖然上到高中後，兩人相處的時間沒有之前多了，但是感情也不曾變過。吵吵鬧鬧那麽多年，都過來了。可沒想到，生死這個坎兒，他們終究沒能過去，陰陽相隔。比起生離，死別要難受得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