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韓定以的高中畢業典禮上,色彩缤紛的鮮花将一個個畢業生團團包圍住。

童言真手裏捧着玫瑰花,和範明茜守在校門口,就等着童言真心裏朝思暮念的韓定以。

那一天她失神的跟着韓定以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幸好當天下午只有體育和自習課,在老師沒有發現下,範明茜直接幫她把書包送回家。

「妳呀,真是腦子壞了。」範明茜在知道童言真瘋狂的行為後,三不五時就要叨念上一句。

童言真不以為意。年輕的時候就要有一些瘋狂的行為,她知道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她只想單純的喜歡他,沒有踰矩,也不求回報。

「他出來了。」童言真踮高腳尖看着被一群女同學簇擁的韓定以。

「人太多了,妳确定要擠過去?」範明茜哀怨自己的三生不幸才會交到這樣的損友。

「我們跟着他,等人少一點時,我再還他錢。」

「我才不要跟!那多丢臉,要跟妳自己跟。」

「不要這樣嘛,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沒有相遇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今天。

範明茜沒轍。「真不知道他哪裏好,值得妳這樣子。」

「妳自己還不是超迷小虎隊的。」

「我迷也不是妳這種迷法,還要去跟蹤人家。」

「我哪有跟蹤!我只是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還他錢嘛。」

「少啰嗦啦,他快要走掉了。」

童言真拉着範明茜跟着一群人定出校門口,一些女生在公車站牌前和韓定以揮手再見,只剩下三五個女生還圍在韓定以四周。

韓定以和那幾個女生走進學校旁一條專賣吃食的巷子裏,再走進一家海産店中。

童言真和範明茜在店門口探着頭,店裏還有一些韓定以的同班同學,看來他們是打算來個畢業後的午餐聚會。

範明茜有些不耐煩。「走了啦!難道妳要守在這裏看別人吃東西?」那是丢臉加三級的事。

「要走妳先走好了,我今天一定要把錢還給他。」童言真固執的堅持。

「真受不了妳。」範明茜想了想,「我去幫妳把他叫出來,我才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外加丢人現眼。」

「不要啦!那這樣每個人都知道了。」

「妳還會怕丢臉?」

在她們争執的時候,韓定以悄悄來到她們身邊。

「嗨!」他親切的同童言真打招呼。

童言真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胸口,揚起笑容。「嗨!」

「找我?」這個學妹前幾天的一路相伴,讓他終于記得她那張可愛的小圓臉。

範明茜一看到韓定以突然出現,不知為何,卻一溜煙的往另一個方向跑掉了。

童言真想喊住範明茜,礙于韓定以在場,只能支支吾吾的說:「我……學長我……這花送給你。」她将玫瑰花束推到他胸前。

他的笑容裏有些苦惱。「謝謝妳的花,可是我拿不動了,妳看……」他比了比海産店裏的一張桌子。「那桌上的花全是我的,我待會兒都不知道要怎麽拿回家。」

「那--」她看看自己手上的花,尴尬的想學範明茜實時落跑。

但他還是收下了她手上的花。「跟妳開玩笑的。要不要一起進來吃東西?」

「不用了!」她連連搖頭。

「沒關系,除了我同學外沒有別人,一起進來吧。」他領頭走回店裏,她只能呆呆跟在他後頭。

她是來還他錢的,怎麽會被他拉進來吃東西?況且他連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她心裏忐忑不安,卻沒法拒絕他的好意。

「她是吉他社的學妹,我請她一起進來吃點東西。」韓定以為大家介紹她。

在場的還有五男四女,童言真認得都是韓定以班上的,誰讓她無時無刻都在注意着他的舉動,連帶着他周圍的人,她也摸得一清二楚。

「韓定以,不容易哦,你還會請學妹?」

「我們還以為你為了翁曉歡,打算要上山吃齋念佛。」

「學妹,妳得小心這個學長,他是沒心沒肝的人,妳千萬別喜歡他。」

「學妹這麽可愛,一定有很多人追的啦!」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言的虧着韓定以,他只是淺笑,沒有多解釋。

一人一罐啤酒慶祝脫離高中三年的苦日子,青澀的十八歲,還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未來的日子會如何,大部份的同學都還是茫茫然,只能抓緊眼前的快樂,盡情的幹杯。

酒足飯飽後,同學們都鳥獸散的離開,童言真跟在韓定以身邊找着适當的時機想将錢還他。

他臉上有着燒紅的酒意。「學妹,妳可以回家,不用再跟着我了。」他将那一大堆花分送給同學,手中獨留下她送的那束。

「學長,我要還你錢。」她趕緊從口袋裏拿出皮夾。

他迷蒙的眼神低低的看着她羞怯的樣子。

「不用了,這樣多俗氣呀,就當作我們之間的友情。」

他的步伐緩而慢,有些飄飄然。

「學長,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幾瓶啤酒,怎麽可能會醉?」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醒。

她比了比人行道上的涼椅。「學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照她的意思坐下來,将花束擱在一旁,也拉她一起坐下。

沉默了一會,他有些感慨的悶悶笑說:「很多人喜歡我,可是我喜歡的人卻不喜歡我。」他的臉忽然貼近她的小圓臉。「學妹,妳為什麽會喜歡我?」

「我--」酒氣迎面撲來,她差點被嗆到。「因為--因為--」

「妳也說不出來對不對?就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喜歡她。她明明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明明姿态擺得高高的,可我偏偏就是喜歡她,妳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很賤?」他的氣息幾乎都吐到她臉上,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為又有學生當街在親熱。

學長有點醉意了,強顏歡笑的樣子實在很苦澀。「學長,你不要說自己賤,她不喜歡你沒有關系,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放心好了,我韓定以也是有骨氣的,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也不會再去追求她。天涯何處無芳草,學妹,妳說對不對?」他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像是要得到她的認同。

「對、對!學長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女生!」她拚命點頭附和,感受着他十指指尖在她肩膀上所施加的力道。

「學妹,妳很可愛,肯在這裏聽我說一大堆廢話。」

「學長,有什麽不舒服的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這樣心裏會好過些。」

他的唇角似笑不笑的,眼神晃了晃,整顆頭顱就這麽九十度的擺在她肩膀上。

啊!她被他的動作吓住,看着他黑而亮的發絲,沒想到她能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他。「學長……」她喃喃喊着,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雙手環過她的腰際,輕輕的抱住她。

啊!又一聲驚呼被她含進嘴裏,學長真的喝醉了。

她動都不敢動,像個雕像般挺立在夏日午後的微涼中,路過的行人匆匆,都投來好奇不解的眼神,她沒有伸手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他,不管別人的異樣眼光,她的小圓臉笑起如花般燦爛。

多年後,童言真才明白為什麽韓定以會對一個陌生的她道盡心事。因為男人的自尊與面子,不容許他在他所認識的人面前吐露失戀的痛苦及挫敗的憂傷。

而他和她原本就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并行線,過去不曾相識,未來也不會有牽扯。

因此他從來都不想知道她是誰,連問都沒問她的名字,在他心裏,她只是一個剛好路過的陌生人,一個暫時給他慰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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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車發表會不但成功,還在小小的臺灣刮起一陣旋風。限量的XCR600成為政商名流間搶購。

營業處的每個人都眉笑眼開,因為不用出門拉生意,生意就自動上門,這一切都歸功于韓定以的運籌得當,使得活動造勢成功,也讓每個業務員都賺進了可觀的業績獎金。

所以盡管韓定以講話依然不留情面,做事依舊鐵腕手段,不過大家都折服于他的做事能力,對他也有了肅然的敬意。

慶功宴選在「水之戀」舉行,上自董事長總經理,下至營業處的每位同仁都獲邀參加。這個慶功宴由董事長親自招待,足見這款XCR600為建隆集團所成就的名聲與利益。

由于選在周一晚上的冷門時段,「水之戀」裏并沒有太多的外客,在正式的餐會過後,就讓參與慶功活動的同仁們自由活動。

童言真避開了韓定以,一溜煙的拉着邱蘋打算躲入女湯裏。

自從韓定以發現了那條他原本要送給翁曉歡、卻轉手送給她的項鏈後,他的眼神就不時透露着古怪,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什麽思緒,好象是做了壞事被抓到一般。已經十年了還帶着一條不屬于自己的項鏈,讓她心生愧疚和難堪,她開始有意無意的躲開他。

邱蘋也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像是有志一同的要閃離熱鬧的場面。

「妳在躲誰?」童言真問着還不肯進入女湯的邱蘋。

邱蘋直截了當的回答:「侯禹呈。」

「侯禹呈?」童言真不明白,「妳為什麽要躲他?」

「那妳又是在躲誰?」邱蘋反問,「不可以打混過去。」

「經理。」童言真老實招了。

邱蘋雙臂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妳為什麽要躲他?」

童言真話到嘴邊,卻不知從哪段說起,只好放棄。「沒什麽啦!」

「經理已經有老婆了,妳可別去和有婦之夫牽扯不清。」

「妳想到哪了!」童言童翻了個白眼。「我要身材沒身材,經理不會看上我的。」

「妳別忘了妳是枝純情的小百合,男人若要偷腥,最喜歡找妳這種什麽都不懂的女人,這樣他們比較好欺哄。」

「我是不懂,但我還沒有失去理智。況且經理下是這種人。」就算她喜歡他很多年了,那也是她自己心裏頭的秘密,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他就是那種人,不然他幹什麽對妳特別的好?」

「我天天被他大聲小聲的吼,他哪有對我特別的好?」

「他怎麽不天天陪着我吃便當?不天天送我回家?不幫我注意外套拿了沒?鑰匙拿了沒?」

「妳的想象力真豐富。那都是公事上所需要的,妳總不能讓我加班加到沒捷運坐了,還得自己搭出租車回家。」

兩個女人在女湯前聊得渾然忘我,直到韓定以和侯禹呈來到男湯前,她們才警覺兩個男人的存在。

侯禹呈像看到稀奇珍玩,直勾勾的看着邱蘋。

韓定以沒有表情,興味的眸打量着童言真。

邱蘋一看到侯禹呈,心頭就有把無名火。

童言真為掩飾心虛,一張小圓睑笑容盈盈。

「邱蘋,妳來一下,我有話跟妳說。」侯禹呈彬彬有禮中有不容忽視的霸氣。

火辣美人邱蘋馬上給侯禹呈一個軟釘子,「有什麽好說的?我和小童要進去泡湯了。」

「還是妳要讓我在這裏說?」侯禹呈賊賊的笑起。

「侯禹呈,你敢?!」邱蘋都快變成噴火龍了。

「那妳跟我走呀,還是妳怕?」

邱蘋就是激不得,當初就是被激了,才會落入侯禹呈的陷阱,可是這會兒她還是被激得站到了侯禹呈面前。

「誰怕!走就走!」

侯禹呈有着得逞的笑意,他拍了拍韓定以的肩。「邱蘋借我一下。」然後大方的牽起邱蘋的手,不顧另外兩雙詫異的眼睛。

「邱蘋……」童言真喊了她一聲。

邱蘋回過頭來。「小童,等我和他算完帳再回來找妳泡湯。」

「這是怎麽一回事?」童言真自言自語的,根本沒想到會要誰回答,不料還在一旁的韓定以倒是接了話。

「別管他們。以邱蘋的個性,她不會吃虧的。」才怪!這是安撫童言真的話,遇上侯禹呈這只老狐貍,邱蘋就得等着被拆吞入腹。

「經理!」她像被吓了一跳,「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不該在這裏,那我應該在哪裏?」

「你該去陪董事長或總經理的。」

「他們自然有人會搶着去陪,我何不落個輕松。」

「那……我進去泡湯了。」還是快點閃人,「經理,再見。」她彎身鞠躬當成退場的結束動作。

「等等。」他怎麽覺得她在怕他?以前不管他多疾言厲色或兇惡狠樣,她都不曾怕過,可現在她怎麽像只驚弓之鳥?

她杵在原地。「經理,還有事嗎?」

「妳不是要泡湯嗎?我陪妳一起泡。」自從知道她是那個曾和他有過短暫交集的學妹後,他看她的角度就開始在變。

那年有個小小身影陪他走一段長長的路,他雖然記不得女孩的長相,但這件事情卻教他永難忘記。

有個女人偷偷的喜歡他十年。被愛果然是幸福和驕傲的,他心裏頭的滋味,就像嘗了果糖似的甜蜜。

「經理,你別開玩笑了,這是女湯,你不能進來的。」呵呵,她傻笑。

「我們去開房間,在房間裏泡溫泉。」水之戀裏有很多的套房,專供家庭或情侶泡湯。

「經理,你在說笑吧?!」

「我這個樣子像在說笑嗎?讓妳以身相許妳都不怕了,泡個溫泉,妳何必這麽害怕?」很好,他總算小小的扳回一城。

「我是為經理着想。萬一傳到經理太太耳裏……」她怎麽從腳底開始冷了起來?之前敢說大話,是因為她相信他不敢,可是自從揭穿了那條項鏈的存在後,他的臉雖然還是一樣的嚴正剛毅,可是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分詭谲的暧昧。

「我結過婚的都不怕了,妳怕什麽?」他用她說過的話來回堵她,「況且,妳說過要報答我的。」

就算要泡溫泉,他也不喜歡在大庭廣衆之下坦胸露背,在隐密的地方才能完全的放輕松,繼而享受泡溫泉的樂趣。

她只能硬着頭皮乖乖就範。他是故意要吓她的,不會真要她的報答,她苦着小圓睑,只能在心裏祈禱着。

看她一副要上斷頭臺的模樣,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他不是黃金單身漢,可是再怎麽說也是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很多女人想要也要不到,她卻這副德性,讓他感到有損男人威風。

他大方的帶着她在櫃臺前要了房間,并請櫃臺送一些酒類的飲料進房間。她卻縮抖着身子,拚命躲在他背後,就怕被人認出來是她。

完了!她的名聲在一夕之間全給毀了,以後她要如何在建隆集團裏立足?雖然蓋棉被也是可以純聊天的,但是有誰會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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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童言真的尴尬,韓定以一屁股的就在雙人床上坐下。

這樣小小的捉弄她,讓他的心情愉悅到極點。

她立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只好握緊随身的背包,怯怯的在沙發椅上坐下。

服務生送來香槟類的果汁酒和一些小餅幹後,替他們關上那扇暧昧的房門,杜絕了門外的一切。

要是讓邱蘋知道她和韓定以來開房間,邱蘋一定會對她破口大罵。她一向沒有那種腦筋,猜測不出他心裏在打什麽主意,況且光從他那種寒冬似的表情,她也窺探不出什麽名堂的。

「妳不是要泡湯嗎?」

他一出聲,她就直挺挺的被吓得跳了起來。「我--我不泡了!」

「妳天天嚷着說這裏的硫磺泉可以養顏美容、消除筋骨酸痛的,不泡那多可惜,下次妳不一定還有這個機會可以進來水之戀。」

「你--你偷聽我和邱蘋說話?」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他一定是偷聽來的。

「我需要偷聽嗎?就像邱蘋要妳小心我這個會偷腥的男人,我也沒有否認呀。」他從雙人床上坐趄,不顧她紅蘋果似的臉蛋,像是沒事人般,走到浴室門口。

他一定是順風耳轉世的,不然她和邱蘋的輕聲細語,他怎麽也有辦法聽見?不能坐以待斃,心頭愈亂,愈會處于下風,愈會被他虧。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那麽多,既來之則安之,他根本從來也沒正眼瞧過她一眼,十年前她就知道了,她何必這麽窮緊張?

她從沙發上站起,走到他身邊。

「經理,你要一起泡嗎?」

「妳願意跟我一起洗鴛鴦浴?」他的表情有些軟化,不再硬梆梆的線條。

「你是我崇拜和迷戀的偶像嘛!」

「真的?」他考慮着她話裏的真假。

她一腳跨進浴室裏,對他揚起天真的笑靥,再出其不意的将還擋在門口的他往旁一推,然後用力将門給關上,快速的落上鎖。

她的動作漂亮一氣呵成,沒給他絲毫阻擋的機會。當然啦!他也是故意順勢而為,不然嬌小的她想要推開他,簡直是天方夜譚。

只不過她還能處變不驚,還能用話拐騙他,他倒要對她一向胡塗的腦袋另眼相看了。

「小童,妳不能一人獨享溫泉,讓我進去。」他還在門外說着風涼話。

「經理,我先幫你把浴池洗幹淨,待會兒你就能進來泡了。」童言真背抵在門板上喘着息。她是真的很想泡溫泉,誰讓她這麽怕冷,泡完溫泉後可以讓她熱呼呼一整個晚上,她只好出此下策,先将他拒于浴室外。

「小童,妳不能說話不算話,我想和妳洗鴛鴦浴,讓我進去。」幸好隔着門板,否則他這麽辛苦的憋忍住笑意,一定會在她面前穿幫。

「好呀,等下就讓你進來。」等她享受完就讓他進來。

足足有五坪大的浴室,裏頭有着石頭砌成的浴池,還有三溫暖設備的烤箱,她扭開水龍頭開始放水,讓水聲掩飾自己的心跳聲。

不管了!她要好好享受這麽高級的地方,讓自己舒舒服服的做溫泉SPA,關于經理的情緒,等她泡完澡再來傷腦筋。

韓定以走回大床,然後和衣呈大字形躺下。

被董事長總經理輪流的灌酒下,看來今晚的酒是喝多了,不然他怎麽會調戲起小童?

揉搓着發脹的太陽穴,烈酒的後勁開始發酵。

小童用十年的時間崇拜他,他卻用十年的時間在一個不值得的愛情裏和挫敗的婚姻裏打轉,他怎會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麽不堪的事情上?

一直舍不下的感情,其實又有什麽好眷戀的?

要離婚,翁曉歡不肯,寧願讓兩人相敬如冰、分房而眠,也不願放兩人自由。

禁锢的心何時才能解脫?他和翁曉歡都是好強之人,就算婚姻走到這步田地,周遭的親朋還是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危機。

他該如何做?才能徹底和翁曉歡有個了斷?是不是心要夠狠,才能換得心靈上真正的自由?

當童言真從浴室走出來時,已經換下一身參加宴會時所穿的正式服裝,改穿上放在背包裏的運動衣服。

本來她還忐忑下安的想着要如何面對他,卻在大床上看到沉睡的他。

怎麽連被子都沒蓋?

她将背包擱在電視櫃上,走到大床邊,掀起棉被替他密密的蓋上。

細數着他長長的眼睫,游移過他挺立的鼻形,來到那兩片優美的唇畔。他還是這樣的迷人,依然令她心動萬分,只不過昔日小女孩似的盲目崇拜,如今已變成說不出口的暗戀。

對!她在單戀他。自從他莫名其妙的在營業處上任後,對她的生活就像投下一枚超級炸彈,炸得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乖乖的棄械投降。

這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可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的心還能承受多久和他朝夕相對,卻要裝着毫不在意?

她喜歡他已經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就算他現在還是單身漢,也是個鍍金的單身漢,絕不會看上平凡的她。

作作白日夢可以,畢竟他已經有了翁曉歡。

真想知道那年翁曉歡拒絕了他之後,他是如何挽回翁曉歡的芳心?

十年來,因為範明茜這個死黨的交友廣闊,都會聽到多方人馬的八卦消息。因為範明茜知道她超級迷戀韓定以,于是都會将無意中聽來的關于他和翁曉歡的訊息轉述給她知道。

人就是這樣,一旦将某個人的身影烙進心底後,就會特別的想知道那個人的近況,甚至想知道那個人過得好不好。

看來她是很難自拔了。

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時,韓定以早因為她蓋被子的動作而清醒了過來。因為酒精的關系,他的意識還有些模糊,忍住不去張開眼睛,就是想等着她還有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結果等呀等,她并沒有撲上來,也沒有偷偷對他不規矩,他能感覺的只是那道注視着他的柔情眼神。

他在期待什麽?期待她像惡虎?還是期待她的騷擾?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終于忍不住掀開單眼皮大眼,卻看見她如入了定的僧,一動也沒動。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硫磺味牽引着他的嗅覺神經,混合着腦子裏的酒精作用,起了不知名的化學變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輕輕一拉,帶進了他的懷裏。

「啊!」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驚叫。

他翻轉過身,隔着棉被,讓她在下他在上,他全身的重量都在床鋪上,只有一條手臂橫放在她腰際。

「妳在看什麽?」他問得柔情款款。

「沒有!」她急急否認。

溫泉的熱度讓她全身血氣通紅,現在更因為他的擁抱而火上加火的灼燙着她。

「我以為妳想吃了我。」

「經理,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那麽幾瓶酒,我怎麽可能喝醉?」

「威士忌不比啤酒,酒勁很強的。」她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卻是連動都沒動。

他的手不安分的游移過她的脖子。「項鏈呢?」

「我收起來了。」

「為什麽?」

「本來就不是要送給我的,我沒想到你會發現,再繼續帶着好象有點說不過去,如果你要要回項鏈……」被他發現的難為情,讓她那天回去後,就将項鏈深鎖在抽屜裏。

他晃了晃腦袋,「要回項鏈做什麽……」他的眼神有着迷蒙的光圈,就如同那年一樣,他靜靜的看着她,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以為她會跟我在一起是被我的真愛所感動,」他苦笑兩下,「誰知我只是她排遣寂寞的寵物。」

「經理……」她呢喃。

「上了大學後,在一次的校際聯誼會上我們又遇見了,她對我微笑、對我示好,對我表示她只是女孩子家的矜持才會拒絕我……」他擡起手臂,手指輕拂過她額上的劉海。「我重新燃起希望,又開始追求她。」

「經理……」

「我們談了一場戀愛,可是她眼裏始終看着條件比我好的男人,我知道她在騎驢找馬,她一直在找她心目中有能力的男人。」他的聲音飄遠而淡薄,聽不出曾有的愛恨情仇。

「經理的條件這麽好,又會念書又會玩樂又能體貼別人又風度翩翩……」她氣自己的口拙,平常怎麽不多背一些四個字的成語!

「妳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才不是呢!」她難為情的撇了嘴。

「她的眼裏只有醫生、音樂家、律師、會計師這種有身分地位的人,才配得上她高貴的格調。她一直游說我轉系,可是我偏不想去念我不喜歡的東西,于是大學四年,我們分分合合多次。」

她不平的說:「你學的材料科學工程是現在最熱門的高科技産業,一點都不輸給醫生、音樂家、律師、會計師的!」

「那是近幾年才流行的,十年前材料科學工程是個冷門科系。」

「那後來……」她實在很想知道接下去的發展。

深沉的睡意襲來,他緩緩閉上眼睛,「後來……她被更好的拋棄……」他的話斷斷續續,最後隐沒在他半啓的唇瓣裏。

這一夜,他躺在她身邊叨叨絮絮的說着許多話,最後在她呼吸的包圍下安穩的睡去。

她睜亮着眼看着天花板,卻不知該怎麽入睡。

幸好家裏沒人在,爸媽趁着特休,帶着兩個正在放寒假的妹妹到日本旅行去了,否則她的夜不歸營,可能會急壞一家子人

她可以現在就走人,可她竟舍不得他,更心疼他一路走過的感情路;不用他明說,她的腦子再遲鈍也看得出來他和翁曉歡之間的暗潮洶湧和冷若冰霜。

他是不快樂的,才會讓他的情緒一直處在暴戾邊緣,他需要一種發洩情緒的方式,于是他将全付精力用在工作上,之前的她不明白他的個性為何會改變這麽多,現在終于明白,十年的時間是可以磨損一個人的好性情的。

偷偷瞧他一眼,她心跳如戰鼓般的響徹雲霄。

他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事情?

是因為她是值得他信任的人?還是仍然把她當成陌生人在訴苦?或者他已經醉到胡塗了?

她不敢去細想,也無法細想,只能默默陪在他身邊,給他穩定支持的力量,給他滿滿的關心。

拿開他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翻身下床,先替他蓋上棉被,然後走到沙發上半躺着,再替自己蓋上厚外套。

今夜能夠這樣看着他,或許是她最幸福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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