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天一早,謝青下樓吃早餐, 一進餐廳的門就看見大家的腦袋都湊在一起。

這非常罕見, 雖然吃飯的時候不聊天很無聊,但大家通常都是兩三個湊在一起,不會滿工作室都聚一堆。

先去盛好合口的早餐, 找張空桌子放下。謝青的目光在一堆腦袋間蕩一個來回, 過去碰了鄒小盈的肩頭:“哎。”

鄒小盈扭頭, 其他人也随之轉過來。

謝青直接問:“有什麽八卦?”

鄒小盈神情複雜, 直接道破重點:“始初的肆言大大被爆代筆了。爆料的是個叫‘肆言今天道歉了嗎’的小號,但已經轉發過萬了……錘挺硬。”

謝青心裏咯噔一下,視線落到放在桌上的幾部手機上。

每個人都在看相關微博, 但無奈她這個視角什麽也看不清。

便不動聲色地問:“靠譜嗎?誰代的?”

“不知道。”鄒小盈搖搖頭,“就是截圖了一些稿件往來的郵件, 還有給代筆的轉賬記錄, 發件人和對方賬號被碼掉了。”

謝青的氣息稍微放松一些,沒再繼續跟他們一起“吃瓜”, 面色平靜地坐回去吃起了早餐。

她經常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其他人便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迅速吃完早餐, 謝青上樓去找宋墨, 丁一帆剛好也在這時發了一串微信過來:

“謝青,肆大的事怎麽回事?”

“你快看一眼微博,都掐瘋了。”

“趕緊跟對方聯系啊,出這種事搞不好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bb……

bbb……

謝青被攪得心裏煩得慌,索性把手機調到靜音, 繼續上樓。

“篤篤”敲兩聲門,裏面傳出一聲“請進”。謝青擰把手進去,看到宋墨剛撂下電話。

反手關上門,謝青深呼吸:“宋哥,我聽說肆大……”

宋墨擺手:“跟你沒關系。”

有保密協議在,如果對方來告,他們很不占理。

謝青搖頭:“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如果那邊要追究責任……”

現在是同舟共濟的時候吧?

卻聽宋墨說:“是他們說跟你沒關系,跟我也沒關系。”

謝青一愣。

宋墨從電腦上找到那條微博,點開大圖,招手讓她過去看。

謝青繞過桌子,宋墨指着屏幕:“被爆的郵件是收件人信箱的,轉賬截圖也是轉賬方的截圖。”

郵件截圖是全屏截圖,最上方顯示着登錄賬號,與“收件人”一欄吻合,而非她交稿的郵箱。

轉賬截圖更簡單粗暴,是微信截圖,轉賬人在右側,也就是聊天記錄中顯示本人記錄的那一側,轉賬信息寫着“《俠者天下》12月代筆費”。

聊天框上方的名字和收款人頭像都被碼掉了,但謝青從頭像模糊的顏色依舊能看出來,是張冰。

也就是說截圖都是真的,但問題并不出在靈墨工作室。

“……怎麽回事?”她有些懵。

宋墨啧嘴:“內鬼,或者有人盜了號想搞肆言。反正跟咱們沒關系。”

謝青:“這也是那邊說的?”

宋墨點點頭:“爆料的那個號,叫‘肆言今天道歉了嗎’,新注冊的,但轉發很多又攻擊力很強,一看就是有人背後操控。”說完又告訴她:“他們說合作到此結束,但你已經寫了的稿費還是會結給你。”

是這樣的結果,謝青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只是覺得無比的……詭異?

于是離開宋墨的辦公室後,她回屋給肆言撥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起來,肆言好像并沒有什麽心事,笑聲很慵懶:“哎,謝青啊——”

“肆大,網上那事……”

“唉,那事對不住啊。我這是常在河邊走,終于濕了鞋。”肆言又笑了兩聲,“不過也正好,你趕緊跟誠書文化簽合同吧。啊我這兒還要忙着安撫編輯,先挂了啊。”

電話裏驟然安靜。

謝青怔了半晌,沒說出話。

她有了一點點瘋狂的猜測。

這瘋狂的猜測讓這件事變得更詭異了。

電話那頭,肆言放下手機,長聲舒氣,喝了口可樂。

助理梁安幹坐在旁邊,肆言轉頭的時候注意到他,呵呵一笑:“你覺得怎麽樣?”

“……”梁安托了托眼鏡,“不太懂你們搞文學的。”

“不用你懂。”肆言大喇喇地擺手,“而且你放心,你的工資我拿銀行利息也夠發了。不許跳槽啊,我準定能東山再起。”

梁安無語了三秒:“哦。”

肆言沒再說話,咂着嘴又翻了幾下微博頁面。

鼠标挪到右上角“肆言今天道歉了嗎”旁的齒輪圖标上,點下下拉菜單上的“退出”。

從第一次找代筆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年時間。

這大半年裏他都活得非常擰巴。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又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熱愛這行。他因此不高興謝青最初在他的大綱裏加劇情,似乎這樣做了,就可以向自己證明他還在對文章負責,就可以向自己證明他的情懷還未死。

這一回,他終于釋然。

他的情懷,真的還未死。

謝青沒有再對肆言的事情追根問底。在很多這樣看似跟自己有關,實際卻又關系不大的事上,她都不喜歡庸人自擾地瞎浪費情緒。

第二天她就簽好了合同,打了個車,親手送去誠書文化。

陸誠把合同交給法務,說要請她吃飯,她搖搖頭:“不了,謝謝陸總。我繼續住在工作室不太合适,約了中介今天下午看房,吃飯有空再說吧,改天我請您。”

一如既往的冷淡又客氣。

陸誠習慣了,笑笑,沒堅持。

只問:“去哪兒看房?我送你。”

“不用。”謝青銜笑,“天通苑和回龍觀,地鐵都很方便,我直接過去就行。”

天通苑和回龍觀,被調侃為北漂注定逃不過的兩個地方,就是因為房價相對便宜交通又方便。

但交通再方便,離朝外也有點遠。

陸誠略作沉吟:“我帶你去看個房吧。”

謝青一愣:“什麽?”

陸誠解釋說:“朋友在附近有套房。他這兩年出國讀書,覺得一直空着白白毀房,又懶得跟房客打交道,就讓我去住。”說着一聲笑:“我哪有空去住……只能每星期讓小時工去打掃一次,麻煩得很。”

謝青不免心動。她之後大概要時常往誠書文化跑一趟,住得近要方便很多。

便問陸誠:“房租多少錢?”

如果陸誠說朋友關系免費住,她一定會拒絕的。

占人便宜,不管是不是對方主動提,她都沒辦法心安理得。

好在他沒那樣說,告訴她:“先去看看,你覺得能住的話我再問他。”

謝青點了頭,陸誠便直接帶她出了門。地方相當近,就在誠書文化所在的寫字樓旁邊,一幢商住兩用性質的樓裏。

打開房門,謝青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套房何止是“能住”?

面積不算太大的loft,劃分得很科學: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是卧室和衛生間。

畫風簡約大方,裝修的質量很好,家具家電也齊全。連在北方并非必備品的烘幹機都有,甚至廚具都是現成的。

看來租金不會便宜。

謝青直截了當:“還是……算了吧,我就一個人住,房租這塊我……”

“這樓商住兩用的,租金一般比普通居民區便宜。”陸誠邊悶頭劃拉着手機邊說。餘光見她走近,迅速把正查回龍觀租金的app關了。

擡頭看向她,氣定神閑:“他正好回我了,說一個月四千,你保證不毀房就行,退租的時候打掃幹淨。”

一個月四千,精裝修。比回龍觀略貴一點,比天通苑便宜一點。

但凡腦子沒問題都會心動。

謝青點頭:“行,押金怎麽付?”

陸誠笑:“每個月按時交房租就行,押金不用了,你都跟我簽約了,又不會跑。”

謝青:“……”

也對。

陸誠又說:“你可以去公司寫稿,空着的辦公室很多,回頭收拾一間給你。”

說着打開門,禮貌地請她先出去。

謝青邊往外走邊說:“不麻煩了,我在家寫稿就行。”

然而陸誠在背後笑道:“是怕你犯拖延症。再說萬一卡了文,直接在公司跟編輯面談也方便。”

謝青:“……”

也行。

鎖好門,兩個人往電梯走,陸誠繼續道:“早上就不用你打卡了,晚上六點下班,交稿走人。回家如果再寫稿,不作數。”

“?”謝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神情複雜地擡頭看他,“陸總怕我再過勞一回?”

陸誠淡泊地扭過頭和她解釋。

過了兩秒,勾唇微笑:“對。”

謝青一個哆嗦。

但還是讨價還價了一下:“晚上九點吧……也不是每晚九點,就是最遲九點走。”她誠懇道,“晚上更有靈感,六點太早了。”

陸誠想一想,答應了。

反正從朝外到國貿的這一大片都很忙碌,幾乎每家公司都會加班,誠書文化也不例外。

九點的時候一定還有不少人沒走,不存在什麽獨自留在樓裏的安全問題。

之後的大半天,謝青自然很忙。

她在靈墨工作室的東西不多,但還是要搬一趟,兩地又離得遠,一不小心就過去了三四個小時。

在住處安頓好,又去收拾辦公室。本來她還想再折回靈墨請大家吃頓飯來着,最後不得不發微信道歉,說過兩天再吃。

好在大家都很理解。

一切都收拾妥當,謝青癱在了沙發上。

這間辦公室環境挺好,是個單人間。辦公桌很寬敞,還有很大的書架和一個小小的沙發區。

據說這裏之前是一個項目組高管在用,後來這位高管被獵頭挖走,項目又正好結束,其他人并入別的部門,辦公室就這樣空了下來。

門被敲響,謝青從沙發上爬起來去開門,看到陸誠。

還抱着一箱椰汁。

他彎腰将椰汁放到地上,謝青一臉複雜:“陸總怎麽這麽愛送人椰汁……公司和椰樹也有合作嗎?”

“嗯?”陸誠直起身笑出來,“沒有,專門給你買的。”

謝青懵然:“為什麽?”

陸誠挑眉:“比白糖水好喝,比可樂健康。”

在那麽一瞬間裏,謝青短暫地大腦放空了一下。

他先前買給她的那兩箱椰汁,她還錢之後就開始喝了,因為比白糖水好喝。

但她完全沒想到,他就是出于這樣的考慮才給她買的。

她曾經因為他猜到她喝白糖水是因為省錢,很不高興地用“見微知著,不如去當私家偵探”來嘲諷他,但其實那時他已經買過椰汁,已經在照顧她了。

他當時卻沒解釋什麽。

之後的幾天,謝青迅速進入工作狀态,寫出了一份幾百字的新文梗概交給陸誠安排給她的編輯。

但編輯一時顧不上,因為整個誠書文化現在都在忙作者年會的事情。

誠書文化的作者年會通常在每年一月,趕在春節之前舉辦。和各大網站的作者會一樣,誠書文化的年會也備受業界關注,不僅受邀作者會從五湖四海趕來參會,各個合作方也都十分熱情。

所以編輯沒空,謝青也不好催,就自得其樂地先構思起了細節設定。

然而讓她很意外的是,1月15號,陸誠把邀請函送到了她屋裏。

謝青通過淡紫色的封面認出這是專門給旗下作者的邀請函,至少愣了五秒:“我也要去?”

陸誠一臉理所當然:“你當然要去。”

“……可我以什麽身份去?”她問。

和她有關的推廣想法,陸誠跟她說過。他不逼她起新的筆名,但玉籬這個名字現階段也确實不便重新啓用。

所以關于她的一切相關宣傳,會暫時署名為“誠書文化的神秘人”。

謝青第一次聽說這個名稱的時候神情複雜,一是因為聽起來過于中二,二是覺得:“這和起一個新筆名有什麽區別呢?”

“很有區別。”陸誠解釋得很輕松,“沒有人會誤認為這是一個筆名。這個稱呼每出現一次,都會讓讀者更加好奇皮下到底是什麽人。”

當然,這必須搭配過硬的作品質量。

一個作品不行的人故弄玄虛,讀者是不會買賬的。

陸誠對謝青的作品有信心。

謝青對陸誠的思路服氣,但眼下陸誠要她去年會,她實在不太懂:“既然是‘神秘人’,怎麽去年會上露臉?”

露臉了還有什麽可神秘的。

陸誠雙手支在她桌前,笑得心平氣和:“年會上當然不會公開說你是神秘人,你以你的真名參會就是了,邀請函和座位牌上寫的也都是‘謝青’。”

“可其他作者都是用筆名對吧。”謝青攤手,“所有人都有筆名,只有一個人沒有。同時,誠書文化有一個‘神秘人’?”

這難道不是等于自曝?

“……”陸誠籲氣,略顯無奈,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是的,大家都會因此懷疑你是‘神秘人’,但沒有人能有完全的把握,這樣正好。”

謝青怔然:“什麽?”

陸誠笑而不言,兩秒後,她自己明白了。

她現在還沒有作品出來,“神秘人”的名號也尚未正式提出。在這場年會上,應該沒有人會太關注她。

但在這之後,“神秘人”很快就會出現。參與過年會的人,或多或少會想到,年會上似乎只有那麽一個“作者”,筆名不明,好像也沒有什麽作品。

——那麽試想一下,網文圈之內,讀者在好奇這個人,作者們能模模糊糊地說“我好像知道她是誰”,卻無人能給出十分确信的答案,會造成怎樣的效果?

好奇心是很有趣的東西。

在互聯網上,驚天大瓜也可以在結果落定後迅速消退熱度,可懸而未決的事情在适當的推波助瀾下,熱度可以持續很久。

網文也是同樣的道理,套路化的甜文爽文,讀者看得痛快。

但成為口碑之作的往往不走套路,或者至少沒有那麽明顯的套路。

謝青不禁沉吟,細品陸誠的思路。陸誠看看她,悠悠問:“還有問題麽?”

她回神,搖頭:“沒了。”

其實她有點好奇,這樣的年會上,大家有不認識的人也會覺得很正常,憑什麽就非要注意到她?

轉念覺得,相信陸誠就好了。

他心細的時候可以細得可怕,她能想到的問題,他多半已經都安排好。

一星期後,誠書文化的年會如期舉辦。

年會地點選在京郊的一處五星級酒店,位置有點偏,但酒店前有一片頗具氣勢的廣場,方便安排紅毯。

第一天,是大家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日子,日程很瑣碎。

上午的時間基本都用來簽到辦入住。房間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酒店前臺按規定登記了身份信息,就把房卡給了謝青。

房號是507,在行政套間層。

刷卡上電梯,回到房間後謝青歇了一會兒。酒店的隔音說不上密不透風,很快,她就聽到樓道裏有作者們互相打招呼。

“哎,好久不見。”

“你現在去哪個站了啊?”

“我自己在公衆號上發文了,沒再簽平臺。”

好幾個聲音,有男有女,但她不用開門都知道自己誰也不認識,癱在床上不做理睬。

晚上五點,是行程表裏晚宴的時間,謝青換了身相對正式的襯衫配短裙,下樓去宴會廳。

正式的晚宴其實在第二天晚上,今天這一場要随意很多,只是方便大家先相互熟悉一下。

所以這一場沒有什麽特殊流程,到了時間,大家各自去就行了。想聊天的可以先聊一聊,不想說話的自己悶頭吃飯也沒關系。

菜也都是自助模式,自由取餐,誰也不用等誰。

只不過在席位方面,還是事先安排好了座位,放好了名牌。

主要是為了防止最後座位差不多坐完的時候,有過節的作者不得不坐到一起,鬧得尴尬。

誠書文化這回請了大幾十位作者出席,今天合作方雖然都還沒來,可也還有許多工作人員。

宴會廳裏便還是設了十好幾桌,謝青走進去左看右看,找放着自己的名牌的位子,冷不丁地被人叫住:“謝青?”

轉過頭,是丁一帆。

丁一帆笑笑,走到她面前:“你也來了,宋哥呢?”

謝青抿一抿唇:“我不是代表靈墨工作室來的。”

丁一帆一愣。

她仰起臉:“我和誠書文化簽約了。”

一瞬間,丁一帆的笑容僵住。

很快又緩和下來,他不太自然地笑着:“恭喜……”神情複雜地頓了一頓,又還是壓音說,“不過我覺得……以你的才華,來誠書文化或許會有些委屈。”

謝青蹙眉。

丁一帆趕忙道:“我沒別的意思啊……陸總确實是營銷鬼才。就是吧……”他咂了一聲,“再營銷鬼才,也不可能讓大家都有好資源。”

他和陶然被簽過來的這些日子裏,都經歷了非常巨大的心理落差。

在靈墨工作室的時候他們是個中翹楚,與誠書文化簽約時,自然也都暢想過步步成神的将來。

然而事實卻是,誠書文化合作的作者裏,比他們強大的人太多了。

單是達成影視版權合作的就有不少,其中更有一部分是業界一線大神。

往下數,還有小有名氣的二線三線。

除此之外,像他們這樣與誠書文化簽全約的作者,也有已寫出些名堂的。

大家的實力和名氣有差距,資源自然不會一樣。

就連年會的座次也一樣。他和陶然的座位在中間的位置,往後就基本都是工作人員了。

大神們的幾桌都在前面,合作方們的位置穿插在大神之間。

他們就像兩只趾高氣昂的白鶴,突然被扔進了鳳凰群。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光輝四溢,讓他們原本引以為傲的一身白羽黯然失色。

當然,這種落差是很正常的,哪個行業不是山外有山。

只是對于謝青來說,平心而論,他認為她不應該體會這種落差。因為她寫得實在不比大神差——別人不知道她是肆言的代筆,他可知道。

她應該找一個願意為她傾斜更多資源的平臺,盡情施展才華。

丁一帆開口剛想再說句什麽,突然又閉上了嘴。

謝青轉過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陸誠的秘書吳敏正往這邊來。

吳敏是那種遙遙一看就能嗅到幹練女強人的味道的設定,不少名氣不太大的作者見了她都有點慫。

丁一帆下意識地退開半步,吳敏走到他們跟前停住腳,微笑着朝謝青颔首:“謝小姐找到座位了麽?”

謝青坦誠:“還沒有。”

“那這邊請吧。”吳敏伸手将她向旁邊引,謝青跟丁一帆說了句“回頭再聊”,便跟着她去。

丁一帆目送她走遠,很快,視線怔住。

吳敏将她請進了最前排右側的那一桌。

最前面的兩桌都是一線大神,右邊的神格要更高一點,陸誠本人的位置也在右側那桌。

丁一帆木了三秒,黯淡地轉身回去也落座。陶然正和旁邊的作者說着話,乍然看見他面色不好,奇怪道:“怎麽了?”

“沒事。”丁一帆搖頭。

右首的桌邊,謝青坐下後,吳敏熱情地給她倒了杯紅酒,就忙着招待別的作者去了。

同席的其他人都還沒來,謝青也沒多看桌面上的名牌都有誰。

應付社交不是她擅長的事情,相較于挑戰談笑風生游刃有餘,她更想趕緊吃完趕緊開溜。

無奈在她取完餐回來的時候,陸誠已經到了。旁邊還有位男作者,謝青只好蘊起笑容上前打招呼:“陸總。”

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兩個人客氣握手作為開端,然後旁邊男作者站起身,也跟謝青握手。

“你好,我是始初的作者,一生書。”

謝青的手不由自主地微滞。

垂下眼簾,她維持住淡笑:“你好,我叫謝青,剛和誠書文化簽約。”

陸誠微愣,脫口而出:“你們沒見過?”

兩個人同時看他。

一生書眼中是簡單的疑惑。而謝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意有所指:“當然沒見過,書大的讀者那麽多,怎麽可能都見過?”

陸誠心領神會,不再繼續追問。

兩個人各自坐回去,一生書仍舊滿心疑雲。

沒有網文平臺,直接與誠書文化簽全約的作者,他見過好幾位。誠書文化雖然捧人,但從未把誰硬塞入大神之列。

任何一個大合作方在這方面都心裏有數。

俗話說得好:小紅靠捧,大紅靠命,強捧遭天譴。

這回這位,卻不僅直接出現在了這一桌,而且被安排在陸誠左側。這是個很重要的位置,曾經陸誠和流錦有合作的時候,是流錦坐在這裏。

今年和流錦的合作結束了,流錦便沒有來,但大神級作者也依舊有很多,每一位都有傲人的戰績。

可偏偏是她在這兒——謝青這個名字,是真名還是筆名?有什麽作品?

完全沒聽說過。

這很奇怪

他兀自疑惑。陸誠看看謝青的臉色,小聲道:“請出來一下。”

謝青跟着他離席,也沒有完全離開宴會廳,只是到了沒什麽人的角落。

陸誠謹慎地詢問:“你跟一生書……”

“他認為我抄了。”她言簡意赅。

陸誠淺怔,想說一生書在他這裏說的是覺得她沒抄,網上的話應該是輿論所迫。

卻聽她接着道:“他拉黑了我。”

羽睫低了低,她的神情有些黯淡:“什麽都沒問,就拉黑了我。”

陸誠啞然。

她緩了口氣:“我們本來也不算認識,就索性不要認識了吧。”

他只好把解釋的話咽回去,點一點頭,問她,“要不要給你換一桌?”

她倒突然笑了,笑出了聲。

揚起臉,她的笑容看起來狡黠又涼薄:“既然不認識,為什麽要為他換?”

他如果是被煽動情緒或者迫于輿論,她可以理解;他如果是單純地選擇立場,她也可以體諒。

她不恨他,這沒什麽可恨的。不論作為同行還是旁觀者,他都沒做錯什麽。

但這一切,都與她真真切切産生過的難過并不沖突。

所以,她至少可以選擇不在他身上再浪費任何情緒。

沒有必要解釋,不值當解釋。

陸誠和她對視着,忽地也笑了一聲。

輕而短促,有點戲谑,有點玩味。

謝青皺眉:“笑什麽?”

陸誠搖着頭:“這麽絕情嗎?”

謝青薄唇微抿,他不是第一個說她絕情的人了。

陸誠頓了頓,又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絕情的樣子特別的……”

特別的有魅力?

異性之間,這句話太容易造成誤會,出于理智他及時改口:“有趣。”

改了口,不等于可以自欺欺人。

他突然而然地愣住,心情變得無比微妙。

作者有話要說:

陸誠:你們沒見過?

謝青:你可趕緊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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