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教做人

敢情不是馬驚了,而是這厮有意縱容賣弄。

對方十分眼生,看上去差不多有十七八歲,身穿绛紅色勁裝,衣襟袖口以金絲繡着大片的祥雲,打扮得很是鮮光華麗,顯是山外頭來的客人。

但管他什麽貴客,也沒有欺負到主人頭上的道理。

明月怒氣上湧,見弟弟吓得要哭不哭的模樣,後怕之下手微微顫抖,恨不得将這混賬自馬上揪下來,狠狠踹上兩腳。

那人打過招呼,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将姐弟倆從頭打量到腳,大約見明月是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姑娘,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些,俯身趴在馬背上,探頭過去嬉皮笑臉道:“是我不對,大過年的叫你們受驚了。要不然給個機會讓我将功補過?”

明月咬着牙,笑盈盈地反問:“将功補過?”

她适才又氣又急,臉都漲紅了,那人卻覺着這小姑娘羞惱之下玉容升紅霞,說不出得動人,連聲音都那麽清脆悅耳,忍不住又問:“對了,還不知道姑娘你姓什麽?”

明月真正氣樂了,扭頭四望。

這麽一耽擱的工夫,遠遠的過來幾個金湯寨的寨丁,明月就沖他們幾個招了一下手。

幾人認得明月明城,紛紛打招呼問好,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馬背上那年輕人。

那人聽到寨丁們喊明月明城“大小姐”“少當家”,眉毛不由一挑,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這麽巧?我當是誰,原來是隋大當家的千金和少爺。真是唐突了,不過相信我,本少爺适才真的沒有惡意,”他拍了拍黑鬃馬的脖頸,“看見沒,我這可是匹難得的好馬,單論馬術,整個金湯寨除了隋大當家,可沒人能叫我說個服字。哈哈,說這麽多隋姑娘還不知道我是哪個吧?”

明月不等他自報家門,對着幾個圍上來的寨丁道:“教教這小子怎麽在山寨裏騎馬,大過年的,別打殘了!”

幾名寨丁哄然答應,湊到了那人跟前。

這小子雖然看上去不像個繡花枕頭,可金湯寨的人更不是省油的燈。至于是不是貴客得罪不起,出了事這不是有大小姐兜着麽?

寨丁裏一個叫山柱的最是魁梧,呲着牙笑道:“哎呦,小子,你這馬不錯呀。”話音未落,缽大的拳頭已經到了那年輕人眼前。

其他幾個一齊動手,有去拽衣領抓脖子的,有想拉着腿把人從馬上拖下來的,更有人打那匹馬的主意,掏出短刀便向馬屁股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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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人沒料到金湯寨的喽啰們如此野蠻不給面子,說動手就動手,饒是他變應極快,身手不俗,也只避開了山柱的拳頭和刺向他馬屁股的刀,跟着就被扯下馬去,幾個人滾作了一團。

就聽着拳拳到肉的聲音裏夾雜着諸如“哎呦,打着我了”、“點子紮手”以及各種污言穢語,真正亂作了一團。

明月拉着弟弟的手在旁看熱鬧,口裏教訓道:“你看,是不是要好好練武?”

明誠深以為然,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那年輕人在地上滾了幾滾,硬挨了兩拳,才掙紮着叫道:“奶奶的,別打了,我伯父是陳佐芝,誰再動手老子和他沒完!”

此言一出,除了山柱反應慢些,猶自罵罵咧咧一拳打過去:“我管你是誰!”其他幾個面面相觑,不知該不該信他。

不要說金湯寨的寨丁,随便在邺州找個老百姓問一問,或許不知道皇帝是哪個,卻不可能沒聽說土匪頭子陳佐芝。

更重要的是眼下陳佐芝和隋鳳還是盟友,若這年輕人真是陳佐芝的侄子,到确實有嚣張的資本。

那年輕人這才擺脫了糾纏,跳出戰團。

就見他發帶也斷了,袖子也被扯爛了,披頭散發,敞着領口,身上蹭得到處是泥土,真是說不出的狼狽。

他臉色變了幾變,強壓住火氣,看向罪魁禍首。

明月勉強收了收幸災樂禍的笑容,板起臉來故作懷疑:“竟敢假冒陳大當家的家人,好大的膽子!”

話雖這麽說,她心裏卻跟明鏡一樣:她爹隋鳳幾次去與陳佐芝見面,八成見過陳佐芝的侄子,若這小子真是冒牌貨,絕無可能叫他進山寨,還放任他這般張狂。

那年輕人原本氣得夠嗆,可見明月目光閃爍,嘴角使勁抿着,生怕一不留神就翹起來的小模樣,剛挨了拳頭的地方突覺不那麽疼了。

他擡手抹了兩下頭發,深吸一口氣,指點幾個寨丁:“你們幾個,給我等着!”撂完狠話,抓過缰繩重新上馬,将扯開的領口往一起拉了拉,回頭沖着明月露出邪氣十足的笑容,“隋姑娘,我叫陳豐羽,是不是假冒的,你大可去問令尊。”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被拉下來打一頓,說完這番話,他毫不遲疑,催動黑鬃馬調頭往回跑去,一溜煙上了馬道,很快去得遠了。

幾名寨丁見陳豐羽這般有恃無恐,不由心中打鼓,望向明月不知如何是好。

鬧成這樣,明月肯定是要想辦法護住幾人不被姓陳的報複,只能去找她爹隋鳳了。

雖然橫生枝節,令她不怎麽開心,明月還是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同幾人道謝:“還好你們及時出手,不然明城就叫那混蛋的馬踩到了。”

幾名寨丁聽大小姐這麽說,盡皆喜笑顏開。

明月叫他們幾個帶着明城先去演武場玩,她獨自往聚事廳方向去尋隋鳳。

金湯寨這幾年發展的越來越好,山寨的聚事廳也幾經重建,現在這個建于前年,位于靠南的緩坡上,寬敞明亮,從外邊看着也氣派,隋鳳把它視作臉面,平時不管議事還是待客都安排在那裏。

這會兒因為來了貴客,隋鳳把尚在山寨的幾位當家全都叫在了聚事廳相陪。

這貴客不是旁人,正是陳佐芝的胞弟陳信芝。

隋鳳雖然先前給陳佐芝回信,邀他弟弟帶着兒子到金湯寨來玩幾天,卻也未料到陳信芝父子竟到得這樣快。上午聽人報說陳氏父子帶着人已經到了山下,既意外又覺有面子。

這麽急着趕來,說明了陳佐芝對這門親事十分重視,把拉攏金湯寨當成頭等大事。

既然如此,隋鳳也給足了對方臉面,親自前往迎接,接回山寨之後隆重招待,見陳豐羽年輕不耐煩聚事廳裏受拘束,放任他自行跑馬找樂子。

他還不知道陳豐羽和明月已經見了面,并且鬧得十分不愉快,正大馬金刀坐在正中主位,與旁邊的陳信芝談笑風聲。

陳信芝這人隋鳳以前打過幾次交道,對他評價一般,既不及其兄陳佐芝精明,也沒有孟黑的狠辣,屬于有心無膽,志大才疏的一類,不過這都不算什麽致命的弱點,眼下這種形勢,作個親家還算可以接受。

相比之下,隋鳳倒是對陳豐羽更加看好一些,這年輕人除了說話辦事有些輕浮跳脫之外,明顯受伯父陳佐芝的影響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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