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月十五中秋節當日,顏浩宇背着荊條,帶着荊棘鞭子,一路步行至齊國公府,脫了上衣,負上荊條。又跪下高舉鞭子,恭敬的說道:“小婿顏浩宇,實在無臉面對岳丈岳母,此次特意前來退親。是我顏浩宇貪杯之過!”
原本退親并不需要這麽麻煩,但是上次出了事情之後,洛城竟出現了流言。俱是說,永寧侯府的世子,本與柳家表妹兩情相悅。
奈何齊國公府庶女,因被張國公府退過親,久未有人求娶,便把主意打到過世嫡女的夫君身上。永寧侯世子推拒不得,只好想了法子與自己表妹有了首尾……
這樣的流言,自是對齊國公府極為不利,顏顯中氣得火冒三丈,捉了顏浩宇就是一頓打。
打完了二人合計,一定要将退親的陣仗鬧大,叫那些不明所以的人明白,是他永寧侯府對不起齊國公家的女兒,萬不能因為侯府的過錯,叫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不好再談婚論嫁。
所以顏浩宇擇了這樣的大日子,一清早便跑來了。
齊國公齊亮與夫人夏氏,本來是氣得不行。原本齊國公要帶着世子遠赴邊塞,為着女兒齊靜的婚事,才把行程推後,定在十月二十出行,這一下子全都亂了套。大名鼎鼎的國姓爺府,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是如今見到那女婿滿面憔悴,又不好過多的怪罪,只使了人安排退親的事宜,卻是不肯再見顏浩宇了。
顏浩宇自知理虧,也不強求,只一味讓下人将自己做的醜事,宣傳出去,字字句句都在說自己何等不堪,還得齊國公府的閨女如此凄慘。
可是他萬想不到,他這麽一折騰,倒是讓人認定了,那齊國公府仗着家世,欺壓永寧侯世子。永寧侯世子這樣低聲下氣,定是被齊國公府逼迫的。
可不是,一般人做了醜事,肯定會藏着掖着,這永寧侯世子一表人才,怎的突然發瘋,将這等子醜事公之于衆?
八月二十二,董府一頂粉色小轎,便來到永寧侯府偏門。
正是那柳夢岑坐在轎裏,心中得意着,就算那顏家雙胞胎不喜自己又如何,做不成正室又如何?憑自己那勾引人的本事,又有表姨母董氏撐腰,那永寧侯世子夫人的位置,遲早是自己的。
怎奈到了永寧侯府偏門,竟被一群人堵得死死的,裏面的人出不來,她也進不去。
便有董府的下人說道:“是何人在這裏阻撓咱們主家婚嫁?”
圍觀的一個中年胖婦人便說道:“婚嫁?不過是個自奔的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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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便哄堂大笑起來。
柳夢岑在轎子裏咬得嘴唇都要出血了,偏自己如今是新嫁娘,就算不是正妻,也不能自己跑出去啊。
董府和好容易從偏門鑽出來的侯府的奴才婆子,便四下裏驅趕圍觀的群衆。
“去去去,邊去,咱們侯爺納妾,搗什麽亂啊?”
正說着,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人跑了過來,只沖到轎子旁邊要去掀那轎門。柳夢岑的丫鬟眼疾手快攔住了他,便立刻有董家家丁上來拉開他。
那男子掙紮着喊道:“夢岑,夢岑,你看看我啊!我是你的錢郎啊!”
一個婆子上前給了他一巴掌,低吼道:“胡說甚?咱們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馬上小姐就要入了侯府,你竟敢喧嘩?老奴立刻叫人叉了你去告官!”
柳夢岑的丫鬟得了她的授意,上前說道:“錢公子,從前您就對我家小姐糾纏不休,我家小姐念在錢老爺與咱們柳老爺,是生意上的夥伴,給你面子未曾報官。如今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你還想要作甚?”
衆人便有些鄙夷的瞧着那錢公子。
錢公子當下大哭道:“夢岑,你為了攀高枝,連咱們青梅竹馬的情誼都不顧了麽?你曾說過非我不嫁,我曾允諾定不負你。上個月你還說要嫁給我的,怎麽就變了呢?”
衆人的眼神又都變了,都琢磨着,這下子恐怕扯不清楚了。當下更不肯離去,這樣的事情,還是關于永寧侯府的,夠他們說上半個月了。
柳夢岑的丫鬟漲紅了臉吼道:“你這厮怎的胡說?”
那錢公子被家丁押着不能上前,直伸着脖子說道:“我如何胡說了?煙兒姑娘,上個月我與你家小姐見面,你也是知道的!”
煙兒這下子臉更紅了。她本是董府的小丫鬟,被董家夫人送給了柳小姐,此刻心中又恨這柳小姐不檢點,又恨這錢公子胡亂嚷嚷,一時半會竟愣在當地。
周圍的百姓見這狀,都竊竊私語,這錢公子連這新嫁娘丫鬟的名字都知道,瞧着不似作僞。那看樣子這新婦果真與他有私?
便聽錢公子繼續說道:“夢岑!咱們可是三盟海誓的,你告訴我,究竟是這永寧侯世子逼迫你的?還是你主動勾引的?”
衆人都面面相觑,不是說這永寧侯世子與這個表姑娘是兩情相悅麽?難道是永寧侯世子一廂情願?
董家得知柳夢岑只能做妾,便對她并不在意,因此只派了外院的幾個家丁婆子,俱是不怎麽會說話的。而顏府家丁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是迎進來也不好,不管吧,也不好,便有家丁進去想要請示主子。
那柳夢岑恨得牙癢癢,明明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怎的今日他又跑出來鬧騰?見着這群下人竟也不曉得攔着,只得出口喊道:“你們還不給我堵住他的嘴?”
所以說這柳夢岑究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若是她低語哭訴被人冤枉,旁人或者還會以為她是受害的那一方。她這樣強勢的喊這麽一聲,便等于是坐實了自己同這公子有私。
不過她這麽一喊,押着錢公子的家丁倒是反應過來,趕緊拿個破布一把塞那錢公子嘴裏。
顏府家丁見狀,又犯難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将這個表小姐迎進去,豈不是打了侯府的臉子?
正為難,便看見常媽媽帶着兩個丫鬟出來了。
家丁們見到常媽媽,都放松下來,常媽媽是世子內院的管事媽媽,最得世子信任,有她解決,他們幾個定是不會被主子們責罰了。
常媽媽是擔心世子納妾的事情,特意到外院幫忙,到了時辰便準備到偏門內侯着。
誰知見着一個家丁急匆匆的跑進來,将外面的事情說了個大概。常媽媽氣得臉兒都紅了,本來就是這個女人,害得齊家姑娘不能嫁進來,如今她竟然還出了這等子事情!
常媽媽虎着臉到了外頭,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便有家丁又将事情仔細的說了一通。
常媽媽上下打量錢公子,說道:“把他松開,老奴且來問問他!”
柳夢岑心中一急,開口說道:“媽媽,如今天色已晚,還是先讓我進府吧!”
常媽媽冷着臉說道:“表姑娘,這妾室進府并不講究時辰。可是若是老奴讓一個不檢點的婦人進了府,豈不是叫我們侯府成為整個洛城的笑話?”
這話說得極重,那柳夢岑一個心急,竟自己掀了轎門,走了下來,氣急敗壞道:“你不過是個媽媽,我可是世子的表妹,你怎可以這樣對我?等我進門了,定要叫世子趕你出去!”
常媽媽身邊的一個丫鬟便嗤笑道:“表姑娘若是行得正坐的直,怎的不敢同這錢公子說清楚?”
柳夢岑抿了抿嘴,見她們就是不放自己進去,便回頭兇狠的對着錢公子說道:“你幹嘛害我?”
錢公子說道:“夢岑,我如何害你?你我既已定親,你緣何要嫁旁人?”
柳夢岑柳眉倒豎,說道:“你母親是怎樣對我家的?我們家今年出了事情,你母親便吵着鬧着要悔婚!”
錢公子說道:“這個我早就同你解釋清楚了,我已經勸服了我娘,依舊迎你進門。可是你做了什麽?我們前腳恩恩愛愛,你後腳竟攀了高枝,勾引了永寧侯世子?我在董府等了你這麽多天,你竟不理不睬,若不是如此,我怎麽會在這裏來堵你?”
柳夢岑到了洛城,見了這樣繁茂的城市,又見了那樣富貴的永寧侯府,便永寧侯世子比錢公子年紀大,卻風度翩翩,不曉得比錢公子要儒雅好看多少。所以她怎麽肯再回銘城去?
只是上次她已經同錢公子說清楚了,怎麽他又跑過來糾纏不休?柳夢岑眼珠子一轉,期期艾艾的說道:“錢大哥,并非是你想的這樣,只是上次我表哥他…他喝醉了酒…他…”
周圍的百姓一聽,都明白了幾分,原來這表姑娘失了身,這才要入了這永寧侯世子為妾。
常媽媽眼中不滿更甚,這樣的事情宣之于口,當真是沒教養至極。便咳嗽了一聲,意思是叫她注意分寸。
偏柳夢岑扭扭捏捏的又看着常媽媽,眼中含淚說道:“原本我也是不願意為妾的,可是如今卻也沒有法子,媽媽還是快讓我進去吧!”
常媽媽雖然不樂意,卻也不得不讓開,放柳夢岑一行人進去。
柳夢岑剛要回轎子裏去,只覺得被一個東西襲中了膝蓋,當下身子一軟,竟然跌倒在地,半天爬也爬不起來。
煙兒急忙上前扶起她,誰知她又感覺太陽穴也被擊中,當即頭暈目眩幾欲暈厥。
常媽媽皺着眉頭問道:“表姑娘這是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