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後面的日子倒是按部就班。由于齊靜懷有身孕,不能帶着碧彤青彤經常出門了。
在書院裏,每個月章先生都會過來考校功課。青彤本就是個好強的性子,這一世不再懶散,便十足的用心在功課上面。章先生次次過來,都會好好的誇一誇青彤。
對碧彤,他卻不甚關注了,提點過兩回,說她急功近利,但是并沒見長進,便也懶得理會。
不過教習舞蹈的公孫先生,也不知道是為何。上半年尚且不怎麽在意她們,下半年卻是十足十的刁難。
不是說青彤手足僵硬,就是說碧彤嘩衆取寵。久而久之,貴女們都明白,這碧彤青彤,是惹了公孫先生的厭惡。
這天舞蹈課下來,青彤很不樂意的跟碧彤說道:“姐姐,我覺得,無論我們怎麽用心,先生都是不滿意的。難道我們天生,就不适合舞蹈?”
想一想,又搖頭說道:“姐姐,你之前那飛天舞跳得那般好,可見是個可造之才。難道只有我不适合舞蹈?”
碧彤倒是細細想了想。上一世可不就是這樣,叫青彤跳舞,比登天還難。當初皇上對青彤開玩笑,問她能不能如自己一般婀娜多姿,倒是叫青彤發了好大的脾氣。
碧彤伸手握住青彤的手說道:“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喜歡的都不一樣。你瞧書畫兩樣,基本功我都沒有你紮實。可見這舞蹈,或許當真不是你所擅長的。”
又道:“但是,你瞧瞧書院貴女,有近半百之多,但是如同敏姐姐一般樣樣精通者,卻寥寥可數。其他人呢?她們縱然不是樣樣出衆,卻肯勤學苦練,天資不夠,便靠用心來補。”
這兩個月來,她們幾乎每次舞蹈課,都被公孫先生批評,青彤早被批評得沒了心氣。那些一同學習的貴女,本就不滿意碧彤青彤出盡風頭。
這回得了機會,哪裏又肯放過她們,自是傳遍了學院,碧彤青彤這對雙胞姐妹,于舞蹈上是毫無進益。
青彤心煩意亂,便喪氣的說道:“可是這樣又有什麽意思?既然資質過差,偏認不清自己的能耐麽?”
碧彤笑起來:“旁人說兩句,你就認為自己不行?”
青彤氣鼓鼓的說道:“我自是…我自是不願意承認,可是你瞧先生她…”
碧彤嘆了口氣說道:“我從不認命,旁人說我不行,或許我真的沒天賦。但我不相信,旁人可以的,我竟然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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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彤低着頭,半晌說道:“旁人可以,我自然也可以…但是姐姐,難道你沒聽到先生她…”
“先生不過一個老頑固!”碧彤不耐的打斷她,“或許你以為先生都是對的。但是你瞧瞧教書法的何先生,她從前總說我寫得好,然而章先生卻認為我寫得不好。”
青彤還要再說。碧彤又道:“不論章先生說得對,還是何先生說得對。總歸我們知道,原來先生也有看錯的時候。何況先生在我們看來是先生,在旁人面前卻未必。何先生見了章先生,也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先生。”
青彤低着頭不做聲,雖然喪氣,但又不甘心。她亦是認為那公孫先生自己沒甚本事,處處拿了她與姐姐作妖。不論她二人做了什麽,公孫先生都要點個子醜寅卯來。
可偏偏這子醜寅卯點得并不虛假。譬如姐姐舞跳的不錯,她便說姐姐是心思不純不正,基本功不紮實。而自己呢?總歸是自己實在是朽木難雕,先生才會說手足僵硬,實難成器這樣的話。
青彤究竟年幼,自是不知道公孫先生,就是想用這打壓之策來對付她二人。
碧彤早已清楚公孫先生的用意,自是不願妹妹還陷在這樣失落的情緒之中,便說道:“林先生曾告訴我們,真正的先生,便是自己。我們若是處處應旁人的話自怨自艾,便是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青彤這便想到林先生,雖只教授她們半年,那進益卻着實比在學院,要好得多。
又想到林先生雖醜陋嚴厲,卻從未說過她們天資不豐的話來。便是最膽小懦弱的夢彤,林先生都說她沉得住氣,用得下心。
想到這裏,青彤心情倒是放松了些許。在她看來,林先生自然比公孫先生,要值得尊重得多。
碧彤見她松動,忙道:“往後,咱們回家了繼續練習,好不好。”
青彤恹恹的應了一聲,算是答允了。
金秋十月,洛城書院女院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考試。考試是按照年齡分開的,考得好便繼續上課,考得不好要降一級。
不過她們的考試都是封閉的,按照每一批一起考試。只有今年新進的五名學生,才需要在女院所有先生和學生的注目下考試。
碧彤與青彤,自然在這五名考生之內。
前面的考試都是一帆風順,便是書法考試,章先生也過來了。
看着碧彤的那一頁字,也只點評說:“還是頗有些急功近利之态,不過碧彤這一年也算是大有進步了,比之從前,要穩妥許多。往後要依着這個态度,萬不可放松了自己。”
碧彤恭恭敬敬的答應了。初初她也以為章先生是看不慣她本人才會出口刁難,幾個月下來,倒是明白了,章先生本身就是這樣的個性,認為字如其人,練字即修身養性。
這樣的先生,從不肯随波逐流,拜高踩低,才更值得人尊重。
只剩下舞蹈的考試了,按着次序,碧彤是第二個上場,青彤是最後一個。
此刻青彤卻瑟瑟發抖,害怕極了。
碧彤握着她的手問道:“青彤,你還是擔心麽?”
青彤帶着哭腔說道:“不,姐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先生說得對,我一無是處,沒資格來學院,我的舞蹈根本無法見人…”
碧彤皺了皺眉頭,青彤向來要強,便是心虛膽小,也會将害怕放在心中,不叫人看出來。此刻她在自己面前,卻毫不掩飾害怕。
碧彤拍了拍她的背,大聲說道:“公孫先生說得不對!青彤,你舞姿很好,身姿也不僵硬。你想想,便是去年林先生教我們的時候,她也曾誇過你,天資聰穎,不過是學習晚了些而已。”
青彤搖搖頭說道:“姐姐,這麽久了,我跳舞還是這般…這般不長進,你看,每次舞蹈課上面,我都會出錯…我…”
顏碧彤說道:“我們每晚在家裏練習,你從未出錯過,對不對?你在學院裏出錯,是因為公孫先生總吹毛求疵。只消不去想她,你可以的!”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喊道:“顏碧彤,準備好了麽?下一個到你了。”
碧彤揚聲應了:“我馬上來。”
又回頭說道:“青彤,記住,你是最優秀的,大聲喊三遍!”
青彤依舊魂不守舍,擔心害怕的模樣,只努力鎮定下來,推了推姐姐說道:“別擔心我,你快去吧。”
碧彤見狀,也只能拍了拍她的手,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琴師彈着簡單的小調,碧彤跳着簡單的舞步。
她無需嘩衆取寵,只需踏踏實實一步一步跳舞便可以了。這一場考試,只看大家這一年的基本功學得如何。
青彤站在後面,雖然她精神不是很好,總是擔憂自己考不好,但此刻是姐姐上場,她自然也想要看一看姐姐的。姐姐跳的她都會,也認為自己做得并不差,可是公孫先生說她手足僵硬,不适合跳舞…若是姐姐成功了,是否說明自己也差不了太遠呢?
突然,她瞧見姐姐的身姿頓了頓,又繼續行雲流水般的跳起來。
青彤仔細看去,見到姐姐腳下的舞鞋,鞋底竟然掉了一半。那鞋子是普通的雲絲繡鞋,用牛皮和棉布納了千層底兒。
此刻姐姐的鞋底竟然脫落一半。然而姐姐踮着腳尖,還在旋轉跳躍,仿佛她足下,什麽事情都沒有。只是額頭上的汗珠,在陽光下熠熠發亮。
青彤的心,就跟着那踮起的腳尖,一上一下的顫抖着。
很快碧彤便跳完了。
黃院長笑起來,對着公孫先生說道:“此女不錯,有公孫先生的教導,假以時日定成大器。”
公孫先生冷笑道:“她心思不正,喜好旁門左道,嘩衆取寵。這樣的人,便是功夫再好,也難成器。”
黃院長聽聞這話,上下打量碧彤,倒是搖頭說道:“我與公孫先生看法不同,此女眼神清明,并非投機取巧之人。”
公孫先生再次冷哼一聲說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碧彤靜靜的聽完她們的對話,只深深的看了眼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知道,自己的計謀不管用,沒讓這顏家世子的掌上明珠,在大庭廣衆之下丢臉,着實可惜。不過,那顏青彤可不似這般沉得下氣。她倒要看看,青彤是如何丢了臉子的。
碧彤走下臺,青彤趕緊扶住她低聲說道:“姐姐,你沒事吧?”
碧彤幾乎站不穩,依在青彤身上休息了會子,才走進去換掉舞衣舞鞋。又對着青彤說道:“你趕快檢查下自己的舞衣和舞鞋。”
青彤檢查完畢,并沒有任何異樣,便握緊了拳頭說道:“姐姐,為何總是有人想要害我們?上一次是曼彤,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