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永媽媽跪下說道：“各位主子，老奴身子不舒服，本想回去休息。出去的時候又想着去看看小少爺，便去了花廳瞧一眼，正瞧見這左奶娘抖着這個紙包，不曉得想喂小少爺吃什麽……”

顏顯中大驚，忙說道：“将熠彤給我！”

雲兮忙上前，将依舊哇哇哭泣的熠彤送到顏顯中手上，顏顯中上下看了熠彤幾眼，見他只是哭泣，并不曾有別的異狀，方放心下來。

齊靜縱然早就知曉了，依舊提心吊膽，心如刀割。趕緊吩咐道：“快去讓姜奶娘過來。”

永媽媽已經将紙包呈上，顏顯中的随從上前去過紙包，仔細看了看，說道：“侯爺，要請大夫過來麽？”

顏顯中瞧了跪在地上的左奶娘一眼，說道：“是你自己說，還是要本侯拿出确鑿證據？”

左奶娘忙磕頭說道：“回禀侯爺，奴婢并不知道這是什麽藥，但是卻知道，這藥能害得小少爺半身不遂，終生變成一個傻子。”

碧彤心中冷笑，哼，董氏這一世，倒是留弟弟一命了。

随從問道：“既然你知道，為何要給小少爺吃？”

陳氏想不到這麽快就東窗事發，更想不到左奶娘這麽快就全都招了。

左奶娘繼續說道：“奴婢是被逼的，有人逼迫奴婢，若是不給小少爺下藥，便要殺掉奴婢的孩子。”

顏浩宇陰着臉，卻是擡頭瞧向陳氏，陳氏被這麽一瞪，吓得瑟瑟發抖，幾乎坐不穩，要跌下椅子。

顏顯中冷眼看着這一切，又瞧着左奶娘說道：“你到老實？”

左奶娘點點頭說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大夫人待奴婢這樣好，小少爺又這樣信任奴婢……奴婢死不足惜，還請侯爺放奴婢兒子一條生路。”

顏顯中說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從頭說一遍。”

左奶娘忙倒豆子一般都說出來：“還是月初的時候，奴婢得了一天休息，便回去看那數月未見的孩兒。怎奈一回去便被當家的打了一拳頭。奴婢才知道，原來有人去奴婢家中，将奴婢兒子帶走……前天有個丫鬟找到奴婢，給了奴婢一個紙包，說事成之後便讓奴婢的兒子好生回家。”

Advertisement

顏浩宇冷哼道：“你兒子是命，我兒子便不是麽？”

左奶娘磕頭請罪道：“大爺，可是奴婢，畢竟是做娘的啊，怎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去死呢？如今東窗事發，還請大爺，救一救我兒子。”

顏顯中又問道：“難道你覺得熠彤出事了，你就能安然無恙？”

左奶娘搖搖頭說道：“奴婢自知躲不過的，本來是計劃是喂了藥之後，假裝不小心摔了小少爺，旁人只以為他是被奴婢摔傻的，那奴婢自是要被處死的……”

顏浩宇說道：“那個丫鬟是誰，你可認識？”

左奶娘又搖頭說道：“奴婢并不認識……”

正在這時，元宵與湯圓，扭着一個丫鬟，帶着一個男子，男子手中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男孩子，走了進來。

左奶娘一見就又哭起來，喊道：“剛兒，剛兒！”

那男子手中抱着的孩子，聽見有人喊他，擡頭看了看，又立刻縮在男子肩膀上，很是害怕的模樣。

永媽媽皺着眉頭喊了聲：“休得吵鬧。”

左奶娘這下知道了，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夫人的監視之下，并且夫人還救了她的孩子，便拼命磕頭說道：“奴婢謝夫人，謝夫人。”

又擡起頭指着那丫鬟說道：“侯爺，就是這個丫鬟！”

那是陳氏的大丫鬟胭脂。

陳氏上前準備給胭脂一個耳光，元宵一把攔住她的手，說道：“二夫人，此事還未定論，不可胡亂傷人！”

陳氏怒不可遏吼道：“你算什麽東西，竟然阻攔本夫人？”

顏顯中重重的咳嗽一聲，陳氏立刻不敢動手，回頭說道：“父親，這丫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做出這等事情。媳婦這就問清楚…”

顏浩宇冷哼一聲，說道：“弟妹還是避一避嫌吧！”

陳氏氣結，說道：“大哥你…”

卻終究不敢作聲，只默默的退到一旁，又求助的看向顏浩軒。顏浩軒此時哪裏還敢理她，只裝作沒看見。

永媽媽開口說道：“侯爺，之前有小丫鬟看到奶娘默默垂淚，夫人擔心她，便讓老奴多看顧些。老奴問她，她只說是想家想孩子了，今日中秋，想着接她丈夫孩子入府聚一聚。本來這事應當老奴親自去辦，偏最近老奴身子不适，想着湯圓利索有些許功夫在身，便托了她去…”

湯圓接口道：“奴婢今日去左奶娘家中，卻見她男人面容憔悴，坐着發呆。見奴婢來了，竟直接問奴婢事成了沒有，可否将孩子還他…奴婢便按照他說的，去尋了這孩子，可憐這孩子被拘在一間黑屋子裏，也沒個人照料，自己抱着發馊的饅頭啃，地上更是四處污穢不堪…有兩個護院守着他，奴婢已經着人将護院關起來了！”

那左奶娘聽到這裏，更是痛哭不已，直恨自己為了掙錢，竟将兒子害得如此凄慘。

元宵又道：“侯爺，前日三姑娘命奴婢去看小少爺，碰巧遇到左奶娘與胭脂在說話。奴婢當時沒想什麽，剛剛同永媽媽一起看到左奶娘喂小少爺吃那粉末，方想起這事來，便自作主張将胭脂拿了過來。”

碧彤站起來說道：“哼，多虧你自作主張，不然我弟弟豈不是要叫人害了去？”

顏顯中沉着臉看着面前這一切。哪裏有這樣的巧合？他看了看顏浩宇，只見他憤恨異常的看着陳氏。又見顏浩軒一臉心疼的瞧着熠彤。再看到齊靜略有些心虛，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又看到碧彤一臉篤定的目光。

胭脂跪下說道：“是奴婢，奴婢嫉恨大房的雲兮和彩娟，整日高人一等的模樣…奴婢…”

陳氏松了一口氣，正想要責罵。顏顯中開口說道：“來人，将二夫人送至家廟。胭脂即刻仗斃！”

陳氏驚訝的跪下說道：“父親，媳婦什麽都不知道啊，父親！”

顏浩軒也吃驚的看向父親。董氏開口說道：“老爺，陳氏不過是禦下不嚴…”

顏顯中深深的看了一眼董氏，又看了眼顏浩軒。董氏立刻不敢再做聲。

瀚彤與妙彤奔過來，跪下哭喊道：“祖父，祖父，這不關母親的事啊！祖父！”

顏浩軒思索片刻，上前給了陳氏一巴掌，說道：“大哥給過你機會了，你竟然不思悔改？這樣的事情，你叫瀚彤妙彤将來如何做人？他們可是嫡子嫡女啊！”

陳氏剛要說話，聽得顏浩軒如此說，這是威脅她，他還有庶子庶女。便頹然跪地，也不争辯，任由婆子們将她拉下去。她心中清楚，董氏與顏浩軒，這是要放棄她了。

然而就算她實話實說，二房整個都會受到懲罰，不如犧牲自己一個，至少瀚彤妙彤，總會無事的。

妙彤見狀，驚呼一聲，上前抱住陳氏喊道：“娘！娘…”

陳氏摟住妙彤的脖子，哭得稀裏嘩啦說道：“妙彤，往後，一定要聽爹爹的話，啊！”

妙彤大哭着繼續喊道：“娘，娘，別走，別走啊！”

顏浩軒吩咐道：“來人，送大少爺和大姑娘回房！”

……

待正廳內安靜下來，顏浩軒行至顏浩宇面前，滿臉愧色說道：“大哥，都是弟弟的錯！若是上一次不與您讨情，就不會釀成這般大錯。”

顏浩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心善，這事怪不得你。”

顏顯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幾個人，開口說道：“奶娘既然是國公府送來的…靜兒你說如何處理？”

齊靜起身行禮說道：“父親，左奶娘也是受人脅迫的，不如就讓她回去吧。”

顏顯中沉思片刻，說道：“那就讓她回去，不過他們一家子，都離開洛城，不許再進來半步！”

左奶娘及丈夫知道這是要放過他們，感動得熱淚盈眶，又不住的磕頭謝罪，直到額頭通紅，才被永媽媽等拉了出去。

顏顯中瞧着一桌子沒怎麽動的菜，此刻也沒什麽胃口。又一擡頭，其他人都沒胃口，各自發呆。只碧彤正将好吃的野雞肉，野豬蹄等菜不停地往青彤碗裏夾。

顏顯中站起來喊了聲：“顏碧彤！”

碧彤吓了一跳，筷子也掉了，趕緊站起來，不知所措的應道：“祖父。”

顏顯中眯着眼看了看她，說道：“随我過來。”

碧彤看了青彤一眼，又看一看齊靜，最後看向顏浩宇。才一路小跑跟上顏顯中。

顏顯中徑自去了外院書房，碧彤在後面跟着，心中忐忑不安。

上一世祖父不甚關注她們，除了端午中秋和春節，能見面的機會都很少，這外院她也從未來過。今天祖父為何叫她過來呢？

到了書房，顏顯中瞧見她緊張的模樣，不自覺松了神色，說道：“你們學院的章先生，在我面前很是誇贊了你一番。”

碧彤更是忐忑了，這大半年來，章先生雖然沒有像從前那樣嚴厲批評，卻也很是看不上自己的。急功近利這樣的話，還是說過幾次，怎麽在祖父面前竟會誇贊自己？

碧彤思索了一下，說道：“祖父，在學院中，青彤得章先生誇贊甚多，而我…章先生并不甚喜歡我。”

顏顯中也不說是或不是，只指着小桌子說道：“今後每晚，你都過來，寫半個時辰字。”

碧彤吃了一驚，見祖父手中拿着筆墨紙硯，便默默上前接了，走到小桌邊坐好，開始寫起字來。

寫了一刻鐘，顏顯中将自己寫的兩頁紙拿過來，說道：“碧彤，往後你多看看我的字，我這裏還有許多大家的字，都可以觀摩。”

碧彤吃不準祖父的意圖，便只點點頭，拿過祖父的字細細看了。那字蒼勁有力，比章先生的也不遑多讓，想來祖父應當是有練字的習慣的。

碧彤從來都是寫女孩子慣用的小楷，見祖父如此說，再寫字的時候，便不自覺的往祖父的字體上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