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昭帝四年四月二十，長公主舉辦宴會。長公主年年都要舉辦各種宴會，春天的桃花宴，夏天的荷花宴，秋天的菊花宴，冬天的梅花宴。若是沒有合适的契機，便只說自己夢到大齊國運昌隆，要辦宴慶祝一番。這次是說的，自己三十五歲生辰，也要慶賀一番。

到時候齊靜與尚氏皆要出席，并且會帶上顏家五個女兒。而顏浩宇顏浩軒顏浩琪，會帶着瀚彤參加。肖姨娘沒有資格去，炜彤年幼不便出門，也不去。

碧彤看着手中的帖子，長公主府已經給侯府下了帖子，林添添又單獨給碧彤青彤二人下帖子，顯然是喜歡她二人的。

碧彤記得上一世，她們也參加過的，當時林添添并沒有單獨下帖子。不過當天的宴會，倒是發生了兩件事情。

一件就是，當時齊靜借口是長公主生辰宴會，有郡主林添添在前，萬不可喧賓奪主。然而碧彤青彤兩人驕橫的性子，怎麽肯聽齊靜的話？自然是由着董氏将她二人打扮得無比奢華漂亮。

于是永寧侯世子的一對女兒，年方十歲，便出落得傾國傾城，将旁人襯托得黯淡無光。更是從這時候開始，洛城四處流傳出她顏碧彤是如何曼妙美麗，當得洛城第一美人之封號。

另一件便是，林添添替母祝壽，撫琴一曲，竟入了烨王世子的眼。那烨王世子風度翩翩，十七歲早到了議親的年紀，但是他萬分挑剔，烨王妃選了無數貴女，都被他拒絕了。

林添添兩年後做了烨王世子妃，郡主嫁給王世子，自然是風光無比，但那風光背後，有的只是心酸。烨王世子喜歡的是男子，娶了林添添卻不肯親近，最後烨王世子被烨王爺逼得毫無辦法，鬧了出來，離家出走杳無音訊。而林添添，獨守空閨多年，最後青燈古佛，再沒剩下絲毫的消息。

四月十九，碧彤青彤在浮曲院正院挑衣服，這衣服是董氏命人安排的，格外華麗，又恰是碧彤青彤平素最愛的顏色。

青彤果然拿着一件鵝黃色的長裙說道：“姐姐，你瞧這一件，當真是替我量身定做的，實在是好看極了。”

碧彤眉眼彎彎說道：“不錯，這件水藍色我穿着也正合适。”

齊靜坐在上首，笑容凝固了，說道：“碧彤青彤，今日是長公主的宴會，有齊安郡主在前，萬莫喧賓奪主。”

青彤聽聞這話，不自覺放下手中的衣衫，又依依不舍的摸着，拿眼睛去瞧碧彤。

碧彤微微一笑，說道：“母親真是的，這兩件衣服，既然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豈有不拿之理？青彤，你自拿了便是。”

青彤猶豫着說道：“姐姐，母親說得不錯，這衣服實在是太華麗了，咱們明日還是穿普通的衣衫吧。”

碧彤噗嗤笑起來說道：“誰讓你明日穿了？前幾日母親才給我們做了幾身衣裳，明日便挑了那些穿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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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妙彤走了進來，恭敬的行過禮，方問道：“三妹妹四妹妹，選好了衣服麽？”

未等青彤開口，碧彤趕緊說道：“我們選好了，這衣服簡直是給我們量身定制的。大姐姐你也快選吧。”

妙彤見她二人果然選了兩件最華麗的衣服，心中高興極了，面上卻是不顯的點點頭，說道：“我長相不如妹妹們出衆，随意選便是了。”

那眼睛卻在剩下的衣服上瞧了又瞧，有碧彤青彤兩件珠玉在前，眼前這幾套，怎麽看都不甚滿意。

青彤聽妙彤誇獎她們，很是得意，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貼心的說道：“大姐姐溫柔賢德的名聲聲名遠播，不像我們，還得靠這些外物加持……”

便又細細的幫妙彤挑更合适她的衣服。

碧彤聽了這話，卻心念一動，開口問道：“大姐姐，聽聞長公主喜歡女孩子們表演才藝。大姐姐表演什麽？”

妙彤瞟了碧彤一眼，說道：“你大姐姐我還能有什麽好的，不過是撫琴罷了。你們呢？”

碧彤皺着眉頭說道：“我們不如就表演劍舞？或者我跳舞青彤作畫？不如青彤你作畫，我題字？”

妙彤見她如此猶豫不決，心內有些好笑。縱使祖父看中她，日日帶着她練字又怎樣？往後總叫她知道，自己才是長女，才是最尊貴的侯府嫡女。

青彤托着腮說道：“若是知曉長公主喜歡什麽便好了，也好投其所好。”

碧彤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對妙彤說道：“若我們同大姐姐你一樣，樣樣精通就好了。我聽聞長公主最喜歡一曲《漁樵問答》。欸，我不若吹一曲《漁樵問答》的笛音？”

青彤問道：“姐姐，你怎知道長公主喜歡這曲子的？哈，既然她喜歡，那一定喜歡青山綠水了，我便畫一幅青山綠水。”

妙彤上下打量她倆，終于開口說道：“碧彤，若但是吹奏笛子，在宴會上未免太單調了些。”

青彤聽聞，便說道：“不錯，姐姐還是不要吹笛子了，若是我跳舞倒還可以一同，不過姐姐也知道，我的舞蹈可不出彩。”

待妙彤走了，齊靜好奇的問道：“碧彤，長公主喜歡《漁樵問答》？你是怎麽知道的？”

碧彤眨眨眼說道：“猜的。”

上一世林添添便是彈奏的《漁樵問答》，正是這一曲，讓她入了烨王世子的眼。不論烨王世子今世會不會還看上林添添，她只想盡一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也算是報答林添添在她們入院考試上的仗義執言。

妙彤回去打探了一圈，并未聽說長公主喜歡這曲子，心中有些猶豫。但是左思右想，這曲子甚是有名，自己也彈得甚好，就算長公主喜歡的并不是這個，也出不了錯。

第二日一早，各位姑娘便都梳妝打扮起來，這等子宴會，自是要将自己打扮好，也好叫各方貴婦們好好瞧瞧。碧彤卻取了深色的粉，将自己的臉塗黑了一圈。

銀鈴有些詫異問道：“姑娘，旁人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您怎的還将自己塗黑？”

碧彤說道：“我喜歡，不可以麽？”

銀鈴摸不着頭腦，便也不做聲。

然而碧彤取了那深色的粉，徑自走到青彤房裏去。

青彤正猶豫着插哪一只珠釵，見姐姐進來，忙道：“姐姐，你快幫我看看，是這支碧玉珠釵簡單大方，還是這支點翠金絲釵更配我今日的裙子？”

一回頭，卻吓了一跳，姐姐頭上簪了三朵絹花，看着秀氣可人，只右邊發髻上插了兩支珠花簪。這樣的裝扮，着實像個小孩子。

碧彤取了碧玉珠釵說道：“這支就很好看，我給你簪上。”

青彤又一瞧，只見姐姐的臉，也比平日黑了一圈，口脂面脂眉黛皆沒有上過。便問道：“姐姐，你今日是怎的了？跟個小孩子一樣打扮？”

碧彤笑起來說道：“我們可不就是個小孩子？”

大齊十三歲女子便可議親，真正卻要到十五歲及笄之後方能出嫁，但是發髻卻并無限制。因此女兒家到了十歲，便都紛紛将雙耳垂髻換了大人的發髻，以方便帶上更精美好看的發飾。

碧彤取了粉，要給青彤塗上。青彤一下子避開來說道：“姐姐，旁人都将臉蛋塗得白嫩，你怎的要将臉兒塗黑？”

碧彤說道：“母親說的，你不記得啦？齊安郡主皮膚不甚白皙，咱麽怎能搶了她的風頭？”

青彤噘着嘴，她與姐姐當真是可以用膚若凝脂來說，這樣天生的好處，莫說将它打理得更熠熠發光，怎的姐姐還要把光芒遮了去？當下說道：“姐姐，今日貴女衆多，齊安郡主只是爾爾，定會有人超過她的。”

碧彤嘆了口氣，放下那粉，說道：“青彤，這次得郡主親自下帖子的貴女，可沒幾個啊，你我便是其二。說明她拿咱們當好友。既然這樣，咱們便不能如同旁的貴女一樣随意。”

青彤雖然不願，卻仔細想想，覺得姐姐的話很有道理。又想到既然齊安郡主看重她二人，到時候少不了要一同出現的，姐姐與自己這般容貌，若是将她比下去了，可不大好看。青彤雖然喜歡争口舌，不過耳根子軟，心也軟，便伸手去取了粉，自己抹上了。

這樣一來，姐妹花的模樣倒是黯淡了許多。

出了二門，馬車已經候在門口了。齊靜，尚氏，妙彤绮彤夢彤，都已經等在前面。

妙彤看了看姐妹花，問道：“你們今日怎麽沒穿那裙子？”

碧彤說道：“本來是想穿的，不過母親說咱們不能喧賓奪主，母親是不是？”

齊靜笑起來點點頭說道：“嗯，你們乖，總算是将母親的話聽進去了。”

妙彤很是生氣，若是昨日就知道，她定要叫祖母好好游說這姐妹二人的。偏昨日二人毫無反應，拿着兩件最華貴的衣裳，恨不得馬上穿上的模樣。只是再生氣，她也不能失态，只能忍了又忍。

她打量二人，說道：“怎麽說也是去長公主府赴宴，怎的你二人都不好生收拾打扮一番？像個孩子似的。”

碧彤依舊眨巴着大眼睛，說道：“大姐姐，我們本就是孩子嘛。”

妙彤還要再說，青彤開口說道：“大姐姐不知道，前幾日我不知怎的臉上過敏了，一抹粉就癢癢，所以拉着姐姐要她同我一樣，不許打扮。不然咱們明明是雙胞胎，卻兩個樣子，旁人定要笑話我的。”

碧彤聽見青彤替她解圍，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妙彤皺着眉頭，沒再作聲。

倒是绮彤問道：“四妹妹可無事了？女兒家的面容最為重要，萬萬不可抓撓。”

青彤點頭笑道：“多謝二姐姐關心，青彤無事了，只要不抹粉子，便不會瘙癢紅腫。并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夢彤在绮彤後面，聽了她們的對話，默默的伸手，去把頭上的簪子拔了兩根下來。

齊靜見人都到齊了，說道：“既然都到齊了，便上車吧。”

妙彤沒有人帶着，便跟齊靜她們上了同一輛車。偏碧彤青彤不知道抽了什麽瘋，換着花樣誇妙彤，端莊大方啊，儀态萬千啊，閉月羞花呀等等等等。

縱然妙彤對姐妹二人心懷芥蒂，聽她們這般誇贊，也是萬分高興的，覺得如今聽了祖母的話，只管好好修身養性，當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