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等到戌時，小公主趕到皇宮，向太後哭訴。

“皇嫂，我本想着，既然回了洛城，老一副遭人痛恨的模樣，也是不好。恰巧今日真輝要去西郊施粥，我便一力承擔下來，怎奈途中竟遇到流民傷人……嗚嗚嗚，吓死妹妹了……”

太後，顏太妃，唐太妃以及董太妃皆坐在上首，瞧着年紀雖然比她們小，模樣卻比她們老太多的小公主，如此柔弱的哭訴，實在是倒胃口極了。

太後最是自持，便開口說道：“恭兒可傷着沒？”

小公主搖搖頭說道：“也是恰巧，我那個義女碧彤，被流民撞散了，正碰着我的車駕。本來有個流民，見着我穿着富貴，便心生不平，想要來刺殺我，幸好碧彤替我擋了那一刀。可憐我的碧彤兒呀……”

顏太妃眼皮子一跳，今日之事，她具體不清楚，只大概知曉母親與哥哥，是打算先對碧彤下手的。本來這事情她不甚贊同，碧彤青彤是女孩子，何須如此麻煩？不過母親與哥哥執意這麽做，她也懶得管。

此時只一副憂心的模樣，問道：“碧彤受傷了？怎無人報于我？可無事了？”

小公主淚水簌簌：“受了重傷，此刻正在我府上養傷……庶嫂放心，侯府那邊，我已經差人去了。”

顏太妃更是心疼不已的模樣，說道：“碧彤受傷了？唉，碧彤那丫頭，自小就成熟懂事得很。公主，不若我給安排幾個太醫去瞧瞧？”

小公主用帕子拭拭淚水，哽咽道：“庶嫂莫要擔心，我已經請了太醫去診治，後面只是需要多加休養……不過，皇嫂，我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

太後有些頭大，若是長公主來求她什麽事情，她心中也明白，皆不會很過分。但是小公主就不一定了，偏偏她性子孤傲，又不好得罪，只得耐下性子說道：“恭兒何事？”

小公主一副慈母模樣說道：“皇嫂，您也知道，上次碧彤她代祖母受罰，跟在我身邊五個多月。我是當真覺得這孩子蕙質蘭心，冰雪聰明，才收她做義女。如今她又替我擋刀，如此敦厚之人，臣妹想要替她求郡主之位。”

衆人皆是吃了一驚，尤其是顏太妃，臉上那溫柔可人神情不見了，震驚之下全是嫉恨。碧彤如今當真是水漲船高，若是得了郡主之位，豈不是能跟林添添平起平坐？

本來妙彤雖然是侯府長女，但是因為二哥的官職身份不如大哥，妙彤身份上自是不如碧彤青彤的。但是侯爺之位遲早是二哥的，倒是不用擔心。可碧彤若是做了郡主，即使二哥繼承了父親的侯爵，妙彤也是比不上碧彤的。

顏太妃笑得一臉溫和：“公主，此時恐怕還是得從長計議。碧彤那丫頭機緣巧合入了你的眼，自是侯府的榮耀，只是她年紀小小的，榮耀太過了，豈不是讓她的心性變得虛榮？更何況，她救了你，本是她的福氣，怎能借此邀功呢？”

小公主瞟了顏太妃一眼，心中琢磨着，看來不僅是董氏，碧彤這個姑姑也不甚喜歡她們。便只冷笑道：“庶嫂說什麽侯府的榮耀？孤做事情，需要顧及旁人的榮耀麽？”

說罷，只看向太後說道：“本來請封這事情，孤應當找皇後的。不過如今皇後身子精神也不大好，少不得要麻煩皇嫂您了。”

張皇後自從去年沒了孩子，一直精神恍惚，整天叫嚷着有人要害她。着實讓太後頭疼不已，如今皇帝已經二十有一了，自是不能再等皇後生下嫡子。

因此太後決定替皇帝廣納後宮，偏張國公與皇後不允，太後幹脆将皇後禁在宮中。反正後宮事務，向來都是太後打理的，倒也沒什麽影響。

小公主這麽說，卻是說明自己的性子我行我素，若是太後這邊不允許，她便鬧到皇後或者皇上那裏。

本來小公主喪夫，就算過繼，或者再嫁，都沒問題。如今只是想要替義女請封郡主，而且碧彤也算是高門貴女，太後自是願意承這個情，便笑道：“恭兒這是何話，這樣的事情，算什麽麻煩，孤即可便下懿旨，只是這封號，可能還需拟一拟。”

小公主得了好，态度更溫和了，笑說：“皇嫂也無需憂心，我自己選了封號，興德。”

太後亦是微笑着點頭說道：“此號甚好，德行是女子最重要的東西，顏家碧彤，孝感動天，配得上興德這個封號。”

小公主立刻下拜說道：“臣妹在此替義女顏碧彤，多謝太後娘娘。”

顏太妃亦端着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心底恨得牙癢癢，若是這等好事放在妙彤身上，将來妙彤嫁于紹兒，豈不是又替紹兒增添了籌碼？

卻說顏顯中先着人将董氏送回侯府關起來，又将李氏祖孫送走。然後帶着兩個兒子繼續上山搜尋碧彤，整個搜遍了沒有結果，只好帶着衆人回了侯府。

一回去，齊靜便焦急的迎了上來。

顏浩宇只當她是心急碧彤，遂安慰道：“碧彤還未找到，不過已經全城搜救了，你也莫要擔心了。”

齊靜搖搖頭，幾欲落淚，說道：“父親，大爺二爺，妾身雖替碧彤憂心，只是……只是……”

三人都感到不妙，這是有別的事情發生啊。顏顯中眉頭一皺，語氣很是不善的問道：“怎的？如今你結巴了？發生了何事？”

齊靜咬牙說道：“父親，青彤她夙也不見了。”

顏顯中一把捂住胸口，顏浩宇及時的扶住他，回頭瞪了齊靜一眼，意思是她不該說得這麽直接，老父親已經這般大年紀了。顏浩軒也趕緊上前扶住顏顯中，二人将顏顯中送至廳內坐好。

齊靜跟在後頭又委屈又難過，一雙女兒都不見了，她怎麽對得起地底下的姐姐啊？

顏顯中喝了口茶，順過氣來，今日發生的事情都讓她接受不了，可是再接受不了，也只能硬着頭皮了，家宅不寧啊。

他忍着氣兒問道：“青彤又是怎麽回事？”

齊靜發愁的說道：“你們出去之後，銀钏才來告訴我，原來一早母親和碧彤出去之後，青彤竟然只帶着湯圓偷偷跟去了。後來聽說母親和碧彤出事，銀钏才着急了……”

顏浩宇又瞪了她一眼道：“都是你平日裏慣着她們，招呼都不打一聲，竟然敢私下裏跑出去，回來我定要打斷她的腿！”

顏顯中有氣無力的說道：“如今說這些話，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快再派人出去找？只要她兩個安安穩穩，好生活着，我便是入了土，也高興啊！”

顏浩宇紅着眼睛說道：“父親何必說這樣的話？放心，她們一定沒事的……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沒有照顧好她們。”

齊靜更是淚水漣漣，一個勁兒自責，說自己沒看管好。

顏顯中擺擺手，說道：“阿宇你先去內史嚴大人家裏，讓他加派人手……靜兒你先回去照顧熠彤。”

二人答應了，都走了出去，顏浩軒心中打了個突，忙說道：“父親，我與大哥一同去。”

“站住！”顏顯中沉聲一吼。

顏浩軒身子一抖，站在旁邊一動也不動。

齊靜眼皮子一跳，看了眼顏浩軒，心中着實不安穩，難道此事與他有關？偏偏也不敢問出來，更沒辦法告訴顏浩宇，只能壓住心中的好奇，回了浮曲院。

顏浩宇與齊靜一出去，顏顯中就站起來，給了顏浩軒一耳光。

顏浩軒喊道：“父親，您這是做什麽？”

顏顯中憤怒的問道：“此事是不是你與你娘做的？”

顏浩軒心思轉了轉，看樣子父親猜到了，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暴露出去，便一副委屈的樣子看着顏顯中說道：“父親，你作何要這般想我？”

顏顯中又一巴掌打過來，怒吼道：“當初你媳婦陷害你嫂子，陷害熠彤，是不是你指使的？你以為我不追究，心裏就不清楚麽？這次你母親想要害碧彤，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是不是？”

顏浩軒全明白了，父親已經知道是母親做的，忙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啊，父親，我當真不知道啊。”

顏顯中冷笑一聲：“你不知道？你母親這麽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妙彤！”

顏浩軒知道再狡辯也無用，但是，決不能讓父親知道，自己知道大哥并非母親親生的。于是梗着脖子喊道：“是，我是看不慣，您處處偏心大哥，我也是您的兒子啊！母親也是的，處處偏心碧彤她們，明明我是幼子，母親卻疼碧彤青彤，超過妙彤……你們都這樣偏心！”

顏顯中仔細打量顏浩軒，狐疑的問道：“你是覺得我偏心？所以想要害碧彤青彤？”

顏浩軒忙道：“我沒有害青彤，是碧彤……碧彤她如今名聲太過……襯得妙彤……”

顏顯中怒道：“碧彤的名聲好，是托了小公主的福氣，妙彤若是沒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又能差到哪裏去？你自己心胸狹小，帶累了我的孫女！你告訴我，你把碧彤弄到哪裏去了？”

顏浩軒搖頭說道：“當真不知道啊父親，我也不明白，為何碧彤會不見了。本來兒子也沒打算怎麽樣的，就是把她藏半天……”

顏顯中陰沉的看着他問道：“然後呢？然後你侄女的名聲就沒了？妙彤就能落到好處？”

顏浩軒嗫嚅道：“我本想着，碧彤還小，送回柳州養三年，再接回來……自然是什麽風聲都沒了的。”

顏顯中又冷哼一聲：“那你母親？打的什麽主意？”

顏浩軒咬咬牙說道：“紹輝要大婚了，母親屬意妙彤……但是有碧彤在，恐怕妹妹她……”

顏顯中一拍桌子，怒道：“糊塗！為了個王妃之位，你們竟狠心到傷害自己的親人？屬意妙彤？那碧彤何辜？”

顏浩軒跪下說道：“父親，您懲罰兒子吧，兒子是一時昏了頭了，想着将來大哥襲爵，碧彤青彤總不會太差。但是妙彤呢？父親，您知道的，妙彤沒了母親，兒子官職又低，若紹輝不娶她，她就嫁不到好人家了啊！”

顏顯中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坐在椅子上沉思。算是明白了，二兒子一心嫉妒自己哥哥，董氏又偏心老二一家子。說到底還是自己疏忽了，竟以為董氏不過是些小動作，沒想到她的動作，一點都不小，恐怕當年陳氏要害熠彤的事情，董氏并不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根本就是始作俑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