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銀鈴與元宵同住一個房間,倒也方便二人照應。碧彤去的時候,元宵正給銀鈴喂藥,見了碧彤,二人都有些吃驚。元宵忙放下藥碗,站起來想要去扶碧彤。
碧彤擺擺手說道:“你也傷着,別管我了。”
又去看銀鈴,銀鈴幾乎是遍體淩傷,臉上都慘不忍睹。碧彤的眼淚一下子就上來了,哽咽道:“銀鈴,都是我不好,不讓你上馬車就好了。”
銀鈴只是皮外傷,外加失血較多,此刻嘴唇都是白的,她舔了舔嘴唇說道:“姑娘,快莫要這般想了,奴婢受的這些傷并無大礙,若是不讓我跟着,只怕奴婢早就急瘋了。”
碧彤上上下下打量銀鈴,忍不住伸手要去摸她臉上的傷。元宵一把攔住說道:“姑娘,不可,留疤了就不好了。”
碧彤趕緊縮回手,問道:“大夫可說了?會不會留疤?”
元宵說道:“姑娘放心,大夫說了,好生養着,臉上是不是留疤的,傷口并不重。只是身上…”
碧彤的眼淚一下子就上來了,自責的說道:“都是我不好,姑娘家的皮膚最是要緊…”
銀鈴趕緊說道:“姑娘不用擔心奴婢,奴婢沒事,公主賜了藥,說是應當不會留疤。就算留了,有衣服擋着又有什麽要緊的?”
碧彤心道,那日後你嫁人了,可要怎麽辦呢?又不敢問出來,只擦了擦眼淚,想伸手握住銀鈴的手,見她身上沒一處好皮,又默默的縮回手。
元宵銀鈴見狀,好說歹說,慢慢把碧彤給勸了回去。
碧彤走之後,銀鈴躺在床上,看着元宵替她蓋好被子,又轉頭收拾她用過的藥碗,突然噗嗤笑起來。
元宵瞪了她一眼道:“你都這般嚴重了,怎還笑得出來?”
銀鈴想到之前銅鈴說的話,說小姐待元宵比待她好。便笑着說道:“元宵,自從你來了,我心中總有些吃味,以為姑娘對你這個新來的,比我這個自小服侍她的貼身丫鬟要好很多。今日看到姑娘這般擔心我,我倒很是羞愧。”
元宵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哪裏有羞愧的模樣,遂又瞪了她一眼道:“小肚雞腸,虧姑娘平日裏那般喜歡你。”
銀鈴動了一下,扯着傷口了,不自覺“啊”了一聲。元宵趕緊過來瞧了瞧,見她無事方道:“小姑奶奶,你消停些,姑娘瞅見你這個樣子,可不又要擔心了。”
銀鈴吐了吐舌頭說道:“從前總自我安慰,覺得你我各司其職,直到今日你這般細心照料我,姑娘又這般緊張,我才覺得原來從前的我真的心有不忿。”
元宵不自覺的笑起來,銀鈴肯這般說出來,定是自己想通了。便又替她蓋好被子,說道:“若我是你,心中也會如此,所以你不要覺得是自己不好,不過我們做丫鬟的,最重要的便是衷心守護姑娘。很晚了,快睡吧。”
說罷,吹熄了燈,爬上自己的床。
銀鈴等眼睛适應了黑暗,沖着元宵說道:“元宵,今日真的你。”
元宵支起上半身,有些不理解的說道:“謝我作甚?是姑娘讓我救你的,其實當時,我雖然心疼你,卻并不打算救你…差一點姑娘就…”
到是想一想覺得這些話,不應該對銀鈴說,便又躺回去不做聲。
等了半天,卻只聽見銀鈴細細的呼嚕聲。
建章宮內,皇上與齊真輝坐在建章宮內殿。
齊真輝頗有些不耐煩說道:“皇兄,臣弟受了重傷,又這樣晚了,你還将臣弟召過來做甚?”
齊明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真真,你那傷也叫重傷?那,要朕宣太醫否?”
齊真輝嘿嘿幹笑兩聲道:“不是重傷,臣弟這也受傷了不是?話說皇兄,你怎的跟顏家小娘子攪合到一起去了?”
齊明輝皺着眉頭說道:“朕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那位小姐?”
齊真輝點點頭說道:“每年宮宴,她都會入宮的,自是見過……不過皇兄您若是當真對她有印象,應當是當年她參加洛城書院入學考試的時候,被她那個庶族妹陷害。”
齊明輝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記得,她們姐妹二人,具是機靈得很。不過當日的事情,朕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姐姐,就是後面被小姑母收做義女的那個……可是今日,朕見到那顏家姑娘,當真是覺得,在哪裏見過她。不是小時候的樣子,是如今的模樣……不,似乎比現在更年長幾歲,當是成年了的模樣……”
齊真輝不懷好意的笑道:“皇兄,怎的,她如今才十二歲,還是個小娃娃,您居然起了心思?”
齊明輝臉一紅,瞪了他一眼,沉吟片刻說道:“她是五弟的表妹,今日又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計劃,朕其實不應當留下她的。可是朕當時當真有一種感覺,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她,好像…好像沒有她,生活便沒了滋味一般…”
齊真輝皺着眉頭,倒也沒有再笑他,只專心想一想說道:“雖然臣弟沒有皇兄這般憐香惜玉之心,不過皇兄也莫要憂心。臣弟懷疑,永寧侯世子,與顏庶母并非一條心。”
齊明輝不甚在意說道:“永寧侯忠心耿耿,恐怕他未曾想過,他女兒竟然會起這般心思。永寧侯世子與他一脈相承,與顏氏不是一條心,也很正常。”
齊真輝湊近齊明輝身邊,說道:“不是的,皇兄知道,臣弟今日做了什麽事麽?”
齊明輝猶豫片刻:“真真,朕知道小姑母因為你母妃的緣故,最近與你來往甚密。不過你也要明白,現下永寧侯還在,顏氏自是不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然永寧侯将至古稀,待将來他故去,只怕是因着顏家小姐的緣故,小姑母也有可能站隊…”
齊真輝笑起來,低聲說道:“今日卻實是為了姑母的義女,顏家小姐。不過你可知顏家小姐出了何事?她祖母,也就是侯夫人,竟想将她送與叔爺爺。”
齊明輝腦子轉了個彎才反應過來,叔爺爺,只有辰王與老烨王,老烨王很早便過世了,那就是說的辰王?當下目瞪口呆道:“永寧侯夫人,将自己孫女送給辰王?”
齊真輝點點頭,說道:“而且,顏家小姐貌似提前知道了,求助于小姑母,小姑母缺少人手,便私下找臣弟幫忙……臣弟發覺覺得,既然永寧侯府有內鬥,不如就去瞧一瞧,若是永寧侯府出了事情,那些投靠老五的官員,只怕也要考慮考慮了。
只是臣弟萬萬沒想到,那侯夫人,竟對她十二歲的孫女,做出這種事情!辰王是何性子,皇兄您也清楚,堂堂侯府嫡女,公主義女,出了事,名譽盡毀,都不知道有命沒有。”
齊明輝眯了眯眼睛,說道:“顏家碧彤,自小就聰穎非凡,朕從前還不懂為什麽,她會如此早慧,現下想來,有這般豺狼一般的家人,也難怪她處處小心了……”
齊真輝點點頭說道:“并且,那顏小姐,不僅是希望小姑母救她出來,更想要她祖母自受其害。小姑母只告訴臣弟,讓臣弟救那顏小姐,而反過去陷害侯夫人之事,卻并未告知臣弟,那一應的事情,都是臣弟找人查探得知的。”
齊明輝愣怔半晌,問道:“真真,朕覺得當真是無用極了,外戚專政,幼弟虎視眈眈。如今朕竟因侯府不能齊心而慶幸……從古至今,又有哪個皇帝,如朕這般窩囊?”
齊真輝趕緊說道:“皇兄,這不是您的過錯。皇兄,如今會越來越好的,您想想,母後已有心替你選妃,三地藩王若能助您,還怕旁的不成?”
齊明輝浮出一絲苦笑,說道:“不瞞你說,朕有時候會覺得,是否不适合當這個皇帝。內憂外患,當真是沒意思。今日朕在行宮,他們報于朕,說是三地藩王皆有推托之詞。那顏家姑娘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若是告知顏氏,只怕她即刻便要替老五奪位了。”
齊真輝說道:“皇兄胡說甚,若是不放心,臣弟即刻找人處理掉顏家姑娘便是,那姑娘叫青彤,與她姐姐長相相似,不過她姐姐更貌美些。”
齊明輝擺擺手說道:“你是不知道,朕本有殺她之心,但是瞧見她害怕的模樣,着實下不了手。因為朕當真覺得,曾經朕害怕至極,就是她那雙眼睛給朕之鼓勵,那雙手,輕柔的擁着我,讓我不再害怕,不再畏懼生死……”
齊真輝皺着眉頭,心道這裏的人真奇怪,對着一個十二歲的娃娃都能動情,難道皇兄與那辰王一般,喜愛幼女?又想一想今日懷中抱着的那位碧彤姑娘,竟也是面色緋紅的望着自己,十二歲的娃娃也會思春?這裏的人當真是早熟啊!
齊明輝突然擡起頭說道:“真真,張國公不允朕納妃,恐怕朕幾年之內都無法再有子嗣了。”
齊真輝微微震了片刻,安慰道:“莫要擔心,母後已經松動了,這事情,您也不必發愁,由着國公爺與母後去鬧騰。母後貴為太後,定能替您納妃,屆時皇長子出生,三地藩王又有何拒絕之詞?”
齊明輝盯着齊真輝看了半晌,突然笑起來,說道:“真真,你是朕弟,真是朕之幸。若無你,恐朕早接受現實,老老實實做個傀儡皇帝,将來或許便老老實實被老五格殺,老老實實的讓位于他了。”
齊真輝着實不愛聽這樣的話,有些不耐道:“皇兄,再叫臣弟聽到這些話,臣弟便甩手做個逍遙王爺,再不管任何國家大事,便這大齊……這大齊,總是臣弟,有心無力啊。”
齊明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揮揮手說道:“你趕緊回府吧,夜太深了,只怕是再留你,明日母後與張國公又要念叨朕了。”
齊真輝巴不得早點回府,當下也不含糊,說道:“臣弟這便走了,明日還有諸多要務,實在是累得慌啊。也不知道小姑母又要出什麽幺蛾子,明日免不了要陪她演戲了。”
說罷,急急忙忙的收拾東西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