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上,傅聰比以往回來得早,人喝醉了,一進屋躺在沙發上,滿身的酒氣,孟玺給他倒了杯水,彈他腦門,“哥,醒醒,別在這地睡,舅媽回來看見你喝酒了,又要罵你。”

傅聰腦袋混沌,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孟玺遞給他水杯。

“孟玺,沈跡把昨晚搶劫你們的人找到了。”傅聰連續打嗝,酒氣沖天,“沈跡賊狠了,抄木棍打人雙腳,那人被打得跪地求饒。”

孟玺心一抽,托着水杯的手一顫,杯裏的水也跟着顫。

“你放心,我上去還補了幾腳。”傅聰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人是晃的,“保準那人再也不敢出來搶劫了。”

“哥,那面是廚房。”孟玺看見傅聰走錯了方向。

“廚房不就是拿來睡覺的嗎?我今晚在廚房睡。”傅聰胡言亂語,意識不清醒。

孟玺沒法子,單腳蹦着把人往卧室推,傅聰今晚喝高興了,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迷迷糊糊的說話,“沈跡那小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打人的時候比我還盡心盡責。”

孟玺解鞋帶的手一頓,脫下傅聰的鞋,差點沒将鞋底板招呼他臉,“你喝醉了。”

傅聰搖搖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我沒喝醉,他要是做我妹夫,以後都要叫我哥。”

“沈跡叫我哥,沈跡的小弟叫我大哥大,我就是老大。”傅聰如同發現了新的食物鏈,敞開嗓門,大笑了一陣。

孟玺将臭鞋子往傅聰鼻前一湊,傅聰翻個身,抱着枕頭喊寶貝。

她關上門,回到卧室,繼續做模拟題,愣是被傅聰那句沈跡對你有意思,攪得腦裏一片混沌。

她索性扔了筆,關上燈,拉開窗簾,室內黑漆,夜空高挂一盤圓月,沒看見星星。

星星喜歡月亮,今晚卻躲着它。

孟玺在屋裏呆了三天,人都發黴了,星期一就拖着傷腳去上學,傅聰說她傻,不知道多玩幾天。

Advertisement

腳背消腫了大半,走起路來鑽入絲絲縷縷的痛意,不是受不住的痛,抗一抗就過去了,她不願再耽誤幾天課業。

她腳瘸得不明顯,不細看發現不了。

她站在教室後門嚼着油條,封智走上樓梯,看見孟玺,笑了笑,“我就說,誰還比我更早,除了你也沒有誰跟我搶着第一個進教室。”

“班長,你保管着教室鑰匙,我想搶也搶不過你。”孟玺喝着豆漿,微微揚起頭。

“你腳好了?”封智的視線落在她兩只腳上,她穿的帆布鞋,看不出她傷的哪只腳。

孟玺提起左腳,象征性甩甩,“好了大半,不怎麽痛。”

“你不多休息幾天,好好養養。”封智見她要學習不要命。

“再呆在家裏,我真要變成蘑菇了。”孟玺說的實話,長在陰暗角落的蘑菇,受不着光。

封智從兜裏摸鑰匙開門,悶了一夜的教室,湧入新鮮空氣,“要不然我把鑰匙給你。”

孟玺退半步,真怕他給她鑰匙,“班長,你別把飯碗給我,這碗飯太重了。”

“我還不舍得放呢,畢竟就這份差事最容易。”封智透過鏡片看她,眼裏帶笑。

孟玺回到座位,她的桌子又被沈跡往前拉了大半截,趁着她人不在,又将桌子占為己有。

封智轉頭,問她,“孟玺,你能給我講道英語題嗎?”

孟玺拉回桌子,放下書包,“行啊,沒問題。”

封智數學成績好,孟玺又問他一道數學題,兩道題的光景,就達成了以後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的意識。

沈跡拿着豆漿油條溜進教室,瞅見女生高紮的馬尾,正埋着頭抄筆記,愣了一下,不愧是學霸,腳傷恢複期比正常人都要快幾倍。

沈跡靠着桌子,在作業滿天飛的情況下無動于衷,慢條斯理的喝着豆漿,毛子耀正埋頭抄作業。

“你抄的誰的?抄得這麽起勁。”沈跡看見數學卷子上規規整整的字。

“孟玺的,學霸不愧是學霸,養傷期間還要做作業。”毛子耀忍不住感嘆,這人嘛,天差地別起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差距大,難不成還不讓人活了。”沈跡撇嘴,靠着後桌,搖兩下。

孟玺手中的筆一下子戳破書頁,她生氣的擡起頭,盯着他後腦勺,挺想用筆挖個窟窿。

早自習一下,各科課代表收作業,毛子耀還給孟玺作業,他還把自個抄的作業借出去讓別人抄。

前前後後都在奮筆疾書,沈跡牙疼,反複磨牙槽,“要交數學作業嗎?”

毛子耀寫完作業一身輕松,得意的打游戲,兩指翻飛,“老大,你過個周末糊塗了,數學是主科,能沒有嗎?”

沈跡兩指飛速的轉着筆,速度旋轉越來越快。

孟玺準備自個去第一排交作業,哪成想沈跡轉過頭幽幽的盯她,“你的作業呢。”

孟玺看向他,愣了幾秒,沈跡嘴角貼着邦迪,“不用麻煩你,我自己交就行。”

沈跡揚下巴,弧線從後排溜到前排,“還要走這麽長一截路,你也不嫌折騰。”

孟玺看他所說的這麽長一截路,從後門到前門,這算遠嗎?他是瞎嗎?

“不勞煩你。”孟玺說話客客氣氣,拔腳就走。

沈跡猛撞一下桌子,她擱桌肚的書包掉出半截,孟玺換上陰沉臉,無語的看着他耍小孩子脾氣。

“借我抄一下,又不要你命,難道你不報答我送你回家的恩情?”沈跡笑着望向她,流裏流氣,“別小家子氣。”

孟玺被他這話徹底堵住了,腦裏迅速沖脹熱氣球。

毛子耀好像聽見不得了的事,抓住了蛛絲馬跡,非要把整張撲朔迷離的網給裁了。

“你倆瞞着我幹啥事了?老大,你送孟玺回家?”毛子耀像個好奇寶寶,嗓門也大,引發連鎖反應,一道道帶着探究的視線打過來,孟玺臉發燙。

沈跡不以為然,臉皮賊厚,“我助人為樂。”

毛子耀奇怪的看他,又把視線轉向孟玺,眼珠子滴溜了一圈,落回沈跡頭上,“你竟然沒帶上我。”

沈跡拿手肘擋開毛子耀,目光不容置疑的鎖定孟玺,“把作業給我抄一下。”語氣随便,命令的方式。

孟玺沒理他,徑直往前走,沈跡邁開長腿,三兩步擋住她的去路,一時教室裏的半數目光都聚焦過來,如同一個放大鏡,強烈的陽光透過來,放大了無數倍,備受炙烤。

“學霸,借我。”沈跡死皮賴臉的湊上去,伸手夾住孟玺手裏的作業。

一張俊臉迅速放大,萦繞淡淡的肥皂味,孟玺的臉開始變化,眼珠子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兩片薄唇之間徘徊,因為他高出她一個頭,孟玺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壓着脖子,始終不敢和他平視。

孟玺拿住作業往後一拉,沈跡也不客氣,往後一扯,孟玺怕卷子被撕成兩半,放寬力道。

“你倆演瓊瑤戲呢!扭扭捏捏。”齊剛蹦出來,隔着四排的座位,坐在課桌上即興解說,“大家快看,這兩人真有一腿。”

沈跡一個眼刀扔過去,齊剛翹嘴,嘴角要翹到天上去了,一副欠揍的樣子,做鬼臉,你拿我沒法子。

“你借我作業不就完了,非要我陪你演出瓊瑤戲。”沈跡抽出最上面的數學練習冊,竟還嘆一聲氣。

倒是孟玺成了被告,他成了受害者,還有沒有王法了。

孟玺妥協,把作業全都一股腦塞給他,“不欠了。”

沈跡抄完作業,才反應過來那三個字的意思,一次作業抵消送她回家的債。

可報恩也不是這麽個報法,不應該是讓她替他抄一份作業?他當翹腳老板!再說她欠他的債,一時半會兒還不完。

第二節課下了,操場集合升旗,黑壓壓的人頭,孟玺站在最後面,毛珠珠不時踮起腳跟看臺上,沈跡和毛子耀早沒影了,在臺後等着上場,在大會上當着全校師生的面檢讨自己。

孟玺慶幸自己今天來了,要不然真看不見這人服輸的時候。

羅永上臺主持批.鬥大會,義正言辭,翻江倒海,把一場鬥毆事件講訴得血雨腥風,底下的人也聽得津津有味,畢竟比上臺念正兒八經的稿子聽起來有趣多了。

臺後的毛子耀拿着稿子,手在發抖,畢竟過會兒上臺,面對的是三千人,相當于演唱會的架勢。

能不慫嗎?都要尿褲子了。

沈跡站在樹蔭底下,百無聊賴,用腳尖踩螞蟻。

齊剛站在三米開外,身子骨同毛子耀沒差,抖得厲害。

齊剛沒被處分,接受教育批評,整場事件下來,毛子耀一個人擋了千軍萬馬,但羅永為了彰顯自個的功績,偏要叫幾人上臺去做檢讨。

沈跡碾着螞蟻,心底不通氣,憋屈,“你別讀了,上臺随便講幾句就夠了,你以為是讓你上臺領獎,感謝親朋好友。”

毛子耀不敢茍同,畢竟第一次上臺,無數雙眼睛盯着他,這滋味不好受。

“老大,你高一的時候上過一次,當時緊張嗎?”毛子耀把話題轉向他,希冀得到一點經驗。

沈跡踩一腳地磚,“還好,我認為自己打架沒錯,上去念幾句,就把話當成謊話來聽,覺得全校的師生都被我欺騙了。”

毛子耀呀一聲,腦子混沌,“你這邏輯強大到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跡當時是因為女朋友被人圍堵,摸牆根摸到他這裏來了。

能忍嗎?

忍不了。

幹一架。

羅永走下臺,毛子耀自告奮勇第一個上,俗話說,早死早超生,毛子耀豁出去了。

毛子耀畢竟是下了功夫的,不能丢了班主任的臉,深情朗讀,硬是讓底下的人笑得合不攏嘴,沒念到兩分鐘就被羅永趕下臺。

齊剛在後面笑得最大聲,笑得直不起腰,“毛子耀是傻子吧。”

沈跡幾步走過去,一手搭上齊剛的肩膀,齊剛五大三粗,肩頭肉敦實。

齊剛瞅他,視線落到沈跡搭上肩的手掌,“你幹嘛呢,想在這地打一架。”

沈跡皮笑肉不笑,下了力道,“以後嘴巴放幹淨點,別扯犢子。”

沈跡發了力,狠狠箍住,停留了幾秒就離開齊剛的肩頭,齊剛疼得打開他的手,羅永正好下臺,齊剛不服氣的朝着沈跡腳邊吐一口痰。

沈跡捏着拳骨,微眯着眼,盯他幾秒,視線陰沉沉的,他重新靠着樹養神。

倒數第二個是齊剛,磕磕絆絆的念完全程,遇到标點不停頓,小學語文也白學了。

這他媽是比傻子還傻。

沈跡自然是壓軸出場,他一出場,不知道誰瞎幾把帶頭鼓掌,底下的人也跟風,頓時響起零零碎碎的掌聲。

這是做檢讨還是發表獲獎感言呀!

太陽在正前方挂着,陽光正盛,一片赤晃晃的太陽海。

他撿幾句高一時做的檢讨湊合吃,沒感情的講,冷冰冰的話,陽光也曬不化,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沈跡的聲音富有磁性,像孟玺在深夜搗鼓那臺老得不像話的收音機,一位主持深夜情感臺,聲音很好聽的主播。

聲音妥帖,如同拿熨燙機撫平你衣服上所有的褶子。

可惜了一副好嗓子,怎麽就落到沈跡身上了。

沈跡講完最後一句過場話,視線落到一個方向。

高三在角落,位置偏,沈跡看過去,他的動作和表情落在底下人眼裏一清二楚。

他順着13班的排頭兵往後看,越過一重重山,就看見個黑乎乎的頭頂,什麽也看不見。

沈跡走下臺,規規矩矩的站在後臺,羅永還要總結性的批一頓。

沈跡想的是,他剛才脖子抽筋沒,怎麽歪的?

撞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哥先自罰三杯白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