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辜的律師

挂斷電話,楚千淼用頭磕桌子磕了足足三分鐘,才把山崩海嘯般的窘和尴尬的情緒給磕平了。

然後她想,任炎怎麽會纡尊降貴親自給她發會議通知呢?他怎麽沒給張律師發而是給她發呢?

她越想心越有點飄,感覺自己像被另眼相待了一樣……

掐自己大腿裏子一下,掐走胡思亂想,她起身去找張騰。張騰卻不在辦公室。她給張騰打電話,打了好久沒人接。

她于是給張騰發了條短信,把開會通知發給了她。

一直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後,張騰才回電話給她。原來他去了成筱冬在做的那個項目,剛剛正在開會,他手機開了靜音,誰打的電話都沒接。

鬧了這麽一場烏龍後,楚千淼趕緊把秦謙宇發的附件是項目通訊錄的郵件調出來,把通訊錄裏各方機構工作人員的手機號通通一溜夠地都輸入到手機裏。

本來想等着用到哪個人的號時再現存哪個人的,但經此一役,她麻溜地改變了主意。

後來楚千淼按通訊錄上的信息,加了秦謙宇的qq,借着傳文件的由頭,和秦謙宇寒暄起來。寒暄了一會,約莫時機可以了,她盡量技巧地問出擁擠在她心頭好半天的慘痛疑惑:開會通知怎麽是任總親自發的啊?

秦謙宇先給她發了個痛哭流涕的表情包,然後回她:“我手機掉廁所了,沾上了不該沾的東西,不值得搶救了,我就把它沖走了!結果沖完才想起來,我手機卡還在裏頭!!”

而他們最近剛搬到新的辦公地址,座機還沒有來得及統一安裝。任炎于是說算了,他來發開會通知吧。

秦謙宇起先還挺不好意思,覺得哪能讓領導幹這份活兒呢。他于是對任炎說,可以讓項目組另外三名成員打電話發通知。

但任炎說:“那三個人不像你,和企業的人、以及其他中介機構的人都混熟了。他們仨剛接觸這個項目跟那些人還都不怎麽認識,就別貿貿然打電話了。”

任炎說還是他來吧,也不費勁,就給幾家中介機構的項目負責人打個電話也就行了。

聽到這楚千淼把後面的事情捋順了。

然後任炎就給張騰打電話,但張騰正在別的項目上開會,沒接;他于是才給她打了電話——所以她并沒有被任保代另眼相待。

而她還把他的來電給當成了騷擾電話,對他進行了一下大舌頭的反騷擾……

楚千淼甩甩頭,甩掉這段尴尬恐怖的回憶,趕緊繼續把通訊錄上的號碼都存進手機裏。

第二天上午,楚千淼跟着張騰到力通證券北京投行部開會。

力通證券剛剛遷了新址,搬到了金融街上,離富凱大廈近得很。富凱大廈是全國金融圈的核心腹地,證監會、證券協會都在那座建築物裏。

楚千淼在路過證監會的時候莫名有點興奮,她問張騰:“張律,富凱大廈好進嗎?我還沒進去過呢!”

張騰呵呵一笑:“沒事兒還是別惦記往這裏進了,被叫進去不是約談就是回答問題,這可都不是什麽輕松事兒。”

楚千淼扭頭又瞄了瞄挂在富凱大廈門口“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的長條匾,配合着張騰的解說,她覺得那塊被挂在大圓柱子上的長條匾額正在釋放着莊嚴肅殺之氣,仿佛在無聲警誡着每一個金融從業者: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到了力通證券,楚千淼去跟前臺打招呼,告訴她自己已經提前和任炎任總約好了,過來開會的。

前臺立刻打分機電話确認,但電話打不通。她讓楚千淼和張騰暫時等一下,她親自去任炎的辦公室問一聲。

楚千淼和張騰坐在門口的沙發上等着。

有人從門口走進來。楚千淼擡擡眼,看到進來的是個和張騰差不多年紀的男人,三十出頭的樣子,長得還行,打扮得很用心,頭發梳得黑亮服帖,一身高檔西裝板正得連條褶子印都難找。

他也看到了楚千淼和張騰。他停住腳步問了句:“你們是……”

張騰起身說:“您好,我們是鑫豐律所的律師,來找任炎任總開會的。”

不知道是鑫豐律所幾個字還是任炎的名字,點亮了面前人的眼睛。他立刻無比地熱情,掏出名片和張騰交換,也和楚千淼換了一張。他自我介紹說:“您好,我是任炎同事,也是力通北京投行部另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阚輕舟!”

熱情地自我介紹完他又熱情地把張騰和楚千淼帶去了會議室。

“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告訴任炎一聲!”

阚輕舟說着就出去了。

楚千淼翻看着阚輕舟的名片,對張騰感慨道:“這位阚總人真随和,又沒架子又熱心!”

她平時也喜歡幫別人的忙,遇上同樣這麽熱心的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正說着話,秦謙宇推門進來了,寒暄着:“我去前臺找你們了,沒找着,原來你們自己找到會議室來了!”

楚千淼說:“你們這跟迷宮似的,我們自己可找不來。是一位阚總把我們帶這來的,他人特別熱情!”

秦謙宇聞聲笑了笑,也沒說什麽,轉身又出了會議室。

楚千淼看看時間,正好來得及去趟衛生間。她起身出門。

力通的辦公區曲裏拐彎的,像個迷宮,楚千淼很快就轉暈了。她向一個力通的員工詢問,洗手間怎麽走?那員工給她指了條捷徑,讓她這麽拐那麽拐然後穿過任總辦公室對面牆壁上那道小門,就能找到了。

她按照這人的指點走,找到了那扇小門。推門出去,外面有一塊拐角,視線夠不到拐角那邊,但聽力能。

從那裏傳來了說話聲。她想退回到門裏面,卻忽然聽到阚輕舟的名字。

“領導,你說阚輕舟他是不是失心瘋了?怎麽我們的合作方他也想搶?那要這樣的話,回頭我也給他們項目上的律師會計師發我們的名片去!”

楚千淼愣在那。她聽出這是秦謙宇的聲音。

“你要是敢給我丢人我就把你直接送給他們部門。”

這是任炎的聲音。有點拽有點鄙夷戲谑的味道。楚千淼覺得自己如果是阚輕舟,給任炎用這樣的語氣說了話,一定會羞惱得暴跳如雷想拼命不可。

有一種人瞧不起別人的時候,那冷漠那語氣那态度,就像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大耳光似的,抽在人臉上,抽得人滿心臊惱。

任炎絕對是這種人中的佼佼者。

兩道聲音呈現出了動态,說話者在一邊說一邊移動。

“行了,這點小事不值得你特意把我叫過來亂幌隆d闳デ疤u诶鲎鈾等盟急傅悴杷認驢岫私嵋槭依矗胰グ旃夷玫缒浴!閉庥質僑窩椎納簟

秦謙宇回答了一聲領命。

楚千淼趕緊藏起來。

約莫兩個人都走開了,她才拐出來去了洗手間。

在洗手池洗手的時候她有點感慨。感慨自己在職場上還是在憑第一印象識人。前後不超過二十分鐘的時間裏,她對一個人的印象已經有了從熱心到別有所圖的反轉。

她想是不是在職場混久了,人就得學會戴面具做人,以及學會看穿別人的面具背後的為人?那老祖宗傳承下來的“以誠待人”呢?和人交往時的人情味兒呢?這些她以前最看重的東西,會在某一天被職場上帶着面具的人們摒棄掉嗎?

楚千淼忽然覺得心頭有點發沉。她洗把臉,從鏡子裏看着自己。

很多人都說她長得好看,說她白白嫩嫩,大眼睛又水又亮,一看就是涉世未深人還很單純。她不知道自己未來還守不守得住這份單純。

這是一個越想越喪的問題,她想她還是先回去開會吧。

楚千淼前腳從洗手間回到會議室,任炎手裏端着電腦、和會計師們後腳也都跟了進來。

楚千淼擡頭,看看任炎。

真是臉帥手帥渾身都很帥。他穿着淺黑色西裝,身姿高瘦挺拔,走起路時帶着一種特有的勁兒——一種不張揚地拽,和一種并不特別在乎什麽的淡漠感。

這股勁兒真是和上學時一模一樣,特別招人惦記。

楚千淼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以前的事,破了她前幾晚立下的“我也把他忘了我不能輸”的行為準則,她立刻自我懲罰,用力掐了自己大腿裏子一下。

誰知道這下掐得有點狠了,她又忍不住呲着氣貓腰去偷着揉。等她擡起頭,視線見了鬼的就和任炎對上了。

“楚律師是肚子不舒服嗎?”任炎在一屋子人中直接關照了她,“在這開會不用擔心有病,我們這裏有藥。”

楚千淼被點名點得一慌,連忙笑着說沒有沒有,剛剛就是肚子麻了。

她說完大家都笑了。連任炎都在微挑着嘴角。楚千淼于是意識到她剛剛讓自己麻了一個普通人一般不會麻的地方。

她好想把智商突然下降的自己給錘爆。

笑聲歇下,氣氛倒是變得很好了。中介協調會于是在一片祥和愉快地氛圍中開始。

秦謙宇挨着楚千淼坐,他小聲告訴楚千淼:“以前會議開始之前,任總都拿我調節氣氛,你來了,我解放了,謝謝你啊!就是你也太配合了,都不用任總費心想梗,你自己就自動出梗!”

楚千淼:“…………”她差點噴出一口血。

你們券商的開會套路,幹我什麽事啊!!我只是個無辜的律師啊!

會議依然由任炎主持。因為一開始開會的氛圍就很好,他後面統籌安排着各個機構的工作時,各個機構接受得都很和諧愉快。

楚千淼在會議記錄中一一記下任炎的安排。和會計師評估師商定審計評估基準日,約定好出審計報告評估報告的時間;安排瀚海家紡與會者回去和私募投資者盡快簽訂投資協議定下股權結構;又安排會計師準備好投資完畢的驗資事項……

最後任炎對張騰說:“辛苦您帶着楚律師對企業做個改制輔導、起草一下改制申請文件、發起人協議書和公司章程以及法律意見書。”

他有條不紊地把所有雜冗事項都安排好了。

楚千淼在會議記錄中途默默擡頭看了下任炎。她想他就大了她五歲吧?可他怎麽那麽能耐呢,他一個人能幹好幾個中介機構的活兒。她又想等五年後自己到了他現在這個歲數,不知道能不能有他這樣的一番能耐。

會議快結束之前,任炎說:“沒什麽問題的話,從明天起,大家就去企業現場開始做初步盡調吧。我們券商這邊由秦謙宇秦經理負責項目現場,我也會經常過去。”他又囑咐秦謙宇,“法律層面的問題,你和楚律師對接好。”

囑咐完秦謙宇,他把目光調向楚千淼:“企業的一些電子版文件已經發給你們了,可以先看下,其他還缺什麽材料就列個清單,到現場之後盡快補充。”

他想了想後又說:“明天我也去現場,為了加快進度,張律師,辛苦你們今晚看下公司的基本情況和相關資質部分,我們明天先過一下這部分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張騰回應一聲“好的”。

交代完該交代的,任炎也不攏忌11帷3ы凳帳岸魇保盤谂苋ヂヌ菁涑檠探庋恬g厍畹熱窩桌肟嵋槭遙展次食ы擔骸岸粵飼ы擔蟻胛誓阕蛱炷闶遣皇歉巫芩凳裁戳耍課銥醇愦蛲甑缁俺抛哦钔吩谀切Γ淙幻煥殖錾桑一拐婷患苄t稣饷創蠓齲篩液悶嫠懶耍

楚千淼:“………………”

大哥讓我們忘記昨天只擁抱未來好嗎!

她僵笑着嘴硬地說:“我覺得你有可能是看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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