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常如年雙眼通紅,氣沖沖的進了屋子,瞪着李氏和馬氏,大聲道:“你們欺負我姐姐,你們合夥欺負我姐姐,我長大了不會放過你們的。”他說着說着哽咽着哭了起來,可似乎又覺得不甘心,狠狠的拿袖子擦去眼淚,倔強的看着屋裏的人。

上輩子的常如歡是獨生女,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和幾個堂哥堂姐關系也不好,乍一看到有人這麽對她,常如歡突然覺得很窩心。

“如年過來,到姐姐這來。”常如歡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朝常如年招了招手。

看着姐姐還好好的,常如年心裏很開心,他走到常如歡跟前,又重新看着李氏和馬氏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胖嬸家的小胖也聽見了。”

李氏和馬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很是尴尬。那剩餘的五兩銀子她們自然兩家分了,卻沒料到被人聽見了,這話若是傳出去,那她們兩人就得背上賣侄女的嫌疑了。

李氏看着常如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聲音也柔和許多,“如年啊,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們可都是一家人,怎麽會做出那等事,定是你聽錯了。”

馬氏也讪笑着附和:“就是就是,如年你忘了嗎,以前你還喝過我的奶呢,你堂姐待你也好着呢,我們這麽關心你們,怎麽會做這種事。”

看着她們狡辯,常如歡也不氣,只冷笑的看着,末了道:“大伯娘,三嬸娘,你們看我這嫁妝銀子.....新嫁娘沒有嫁妝本來就讓人瞧不起了,若是連點壓箱底的嫁妝銀子都沒有,這以後在婆家可怎麽過日子啊。”

常如山卻一點都不怕,他娘拿那錢的時候他知道,二兩多的銀雖然不多,可在這地界兒卻能做很多事了。他嗤笑一聲,不屑道:“就你倆小孩說的話誰能信啊。”

常如成連忙拉他讓他別說話,一邊不安的看着常如歡姐弟和李氏馬氏。

李氏和馬氏卻有擔憂,常如年今年也不小了,若真說出去,衆口铄金的還真不好辯駁,況且平日裏三家關系也不怎麽好,兩家突然熱情積極的讓常如歡嫁人,免不了讓人懷疑。

常如歡看着,知道李氏和馬氏終歸是古代農村婦女,還是膽小的,便加把火道:“哼,你們不承認也罷了,等我嫁入薛家一問便知,到時候我就去縣衙報官,讓縣老爺給評評理。”

李氏有些松動,詢問的看向馬氏。

馬氏一臉鐵青,她們這些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官了,她猶豫着想拒絕又不能,一時難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甭吓唬人,縣老爺又不是薛家的,還能薛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啊。”常如山狡辯,不肯認賬。

“那若是我去作證呢?”門口突然出現一個身材瘦弱,穿着一件灰撲撲的長袍,拄着一根木棍男人,氣喘籲籲的扶在門框上。一雙細長幹枯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瘦弱的身子正微微顫抖,就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男人正滿眼憤恨的看着李氏和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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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和馬氏對視一眼,覺得今日真是倒黴,兩人嘆了口氣,也沒了法子。

如年看着爹爹來了,一臉委屈就哭了起來,“爹,她們逼着姐姐嫁人,可是姐姐不想嫁給那個壞蛋。”

常海生咳嗽幾聲顫巍巍的進了屋,走到凳子前慢慢坐下,然後才看向常如歡,“如歡吶,你若真不想嫁,爹爹想辦法...”

薛家當日是直接帶着聘禮找上他的,那時候他病的雖然厲害,卻也知道薛家不是好人家,一大家子的人沒有一個安生的,就那薛五,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他再窮,再有病,也舍不得将養大的閨女嫁給這樣的人家。

可誰知随後幾天他病重,卻被薛家趁虛而入,被李氏和馬氏做主收了聘禮還主動給他看了病。

自己破敗的身子到底如何,他自己明白,就算這次救過來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有讀書人的傲氣,并不想用賣閨女的錢治病。

常如歡看着這個男人,這就是原主的父親,在原主的記憶裏,父親是個很厲害的讀書人,是常家莊唯一的秀才,若不是身體不好,說不定早就中了舉,成了舉人老爺。

而且這個父親對自己和弟弟極好,母親去世這些年,更是頂住了壓力沒有續弦,獨自一人又當爹又當娘的将姐弟二人拉扯長大。

常如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原主的,只覺得心裏酸酸的,她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她。

常海生眼裏的關心和自責是騙不了人的,常如歡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爹爹,現在除了嫁過去,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況且,那薛五也算個讀書人,今後讓爹爹多教導教導,說不得也有個前程呢。”

常海生滿目酸澀,他哪裏聽不出來常如歡只是安慰他啊。薛五若真是有出息,也不至于到了十七歲只讀了三字經和千字文了。薛家人自欺欺人看不清現實,他卻是看的明白。

常海生喉頭哽咽,有些說不出話來,十五兩的聘禮,就算從李氏和馬氏那裏拿回五兩,剩下的十兩就算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的。

他只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這破敗的身子,只恨自己不能好好的保護一雙兒女。

常如歡安撫的笑笑,然後轉向李氏和馬氏冷了臉,“大伯娘,您和三嬸娘商量好了嗎?是拿出八兩銀子給我做嫁妝銀子,還是日後縣衙見,您二位考慮清楚。你們也別想着我們沒能耐去告官。”她笑的無賴,接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若是還想抵賴,那麽咱們就走着瞧好了。”

她話一出口,別說李氏和馬氏被駭住了,就是常海生也震驚了一下。

自家女兒什麽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平日的常如歡那是有些膽小的。

可看着女兒自信卻又不畏懼的臉,常海生卻又覺得這樣也好。就在早上聽到如年說如歡上吊的時候他吓得暈了過去,現在想來也許是真的死過一回讓她變了性子吧。

若是他好好的,憑他秀才的身份,在常家莊開個私塾也能過的很好,哪裏用的着她一個小姑娘強作堅強呢。

李氏和馬氏臉色很不好看,又聽見外面鑼鼓喧天的,有人喊着新郎官來了,兩人只能匆匆離去回去拿銀子。

常如山冷哼一聲也不甘心的走了,常如成倒是愧疚,只小聲道了歉也走了。

屋內只剩下一家三口,常海生嘆了口氣,“委屈你了,是爹爹沒本事。”他是真的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女兒,是他的身子拖累了女兒。最讓他難過的是,明知道自己女兒不願意嫁給那薛五,而他卻沒有辦法解除這門婚事。

常如歡這會兒卻不在意了,不就是嫁人嗎,雖然古代不能離婚,但是憑借她的本事,□□個把男人應該還是不在話下的。況且她現在又有了家人,總該不能讓家人再擔驚受怕了。

“爹爹不必擔心,我沒事。聽說那薛五挺聰明的,就是被家人慣壞了,以後我多看着些日子也能過下去的。而且,女兒大了,早晚有嫁人的時候,嫁給誰都是嫁,只是現在提前知道了要嫁的是什麽人罷了,這樣也好,省的嫁個不知道的人,今後日子更難過。”

常海生看着她,羞愧的底下頭,外面再熱鬧,可也熱鬧不到他的心裏去。

常如歡笑笑,摸摸常如年的腦袋,“如年扶爹爹回去歇着,姐姐要換嫁衣了。”

早上上吊的時候,她是穿着自己的衣裳的,薛家送來的嫁衣到現在還整齊的擺在炕頭上。

如年哽咽着點點頭,起身去扶着常海生起來走出屋子。臨出門前,常海生回過頭來看着她,眼神堅定道:“若是日後日子真的難過,別害怕,咱們回家來。”

出嫁女若是無緣無故回娘家,是會遭人唾棄的,常海生這麽說也是為了安她的心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常如年也使勁點頭,誰嫌棄姐姐他都不答應。

常如歡看着他們相似的臉,笑了笑,差點掉出淚來。

關上門,換上嫁衣,沒多時,李氏和馬氏臉色不好的來了。兩家拿出了當初貪下的五兩銀子,還各自搭上一兩半,給常如歡的時候眼睛裏都要放毒了。

常如歡接過來,塞進袖子裏,笑着對李氏和馬氏道了謝,“多謝大伯娘和三嬸娘的疼愛,現在時辰不早,您二位可否幫常歡梳妝?”

李氏和馬氏冷哼一聲,俱不搭理她,憤恨的坐在一旁,并不上前搭手。

李氏和馬氏自然不敢現在出去,全村的人都知道常家的女兒要嫁入薛家,而常如歡又沒有娘親,她們做伯娘嬸娘的若是不幫襯,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們了。但是坐在屋裏,外面的人又不知道,只要不出什麽岔子,也就沒她們什麽責任了。

而且想到這場婚事非但沒得到什麽好處,還搭上一兩半銀子,兩人心裏就窩火,能幫忙才怪。

常如歡也不在意,用着記憶力的技術艱難的梳妝。

好在原主是個心靈手巧的妹子,沒多時便梳妝完畢。屋裏沒有鏡子,常如歡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長的如何,不過看常如年和常海生的相貌,她知道現在的皮囊應該也不差。

外面叫嚷聲更近了,有來幫忙的鄰居笑着過來說:“新娘子打扮好了嗎?新郎官來了。”

常如歡靜靜的看了眼模糊的窗外,端坐在炕沿上,等着新郎官的到來。

要嫁人了,上輩子單身到三十多歲都沒結婚,誰知道一朝穿越,頭一天就要嫁人。

而且嫁的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常如歡覺得日了狗了,她微微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就聽外面嬉笑聲傳來。

新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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