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聽說昨天我差點死了,Eric”,最後的那個Eric電話那頭的人是拉着很長很長的語調念出來的。
“雲德宸你演夠了就收手吧,演技頂不上末流小流量”,宋岚煙剛剛查完房,下完醫囑,在排第二天的手術,一會就要進手術室,這會也實在沒有心情和雲德宸瞎扯,“沒什麽事挂了”。
“我妹确實是傻了點,不過我是真的無聊啊,總得找點樂子”,雲德宸在陽臺的護欄邊百無聊賴的擡頭看了看漫天的瓦瓦雲,覺得天氣是真不錯。
“這位大爺對不住了,沒那時間陪您老找樂子,一會有個子宮肌瘤的病人要手術,您老分不了人家的病痛可以幫着祈禱”,宋岚煙頓了頓又說:“這位病患的腫瘤從子宮一直長到了心髒的右心房和右心室,舍不得斷開,瘤體在血管的長度超過30CM,占據下腔靜脈的80%以上,右心房70%以上,堵得像北三環傍晚7點鐘的馬路,而且随着心髒跳動,部分腫瘤在右心房和心室之間來回移動,血液回流都是個問題,有沒有想拿手術刀的沖動?”
“Eric你是有病吧,我還沒有吃早飯,我要是對醫學有留戀我也不會走設計了”,雲德宸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一天的好心情算是煙消雲散了。
“所以沒事就不要給我打電話,還有你那鍋我不背,別害人姑娘雲裏霧裏的替你操心,人是你妹妹,懂妹妹是用來疼的嗎,成天給你操着當媽的心,”宋岚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唠叨的像個老媽子,可是對于雲德宸的無恥行徑他恨不能用嘴炮轟死他,“別逼我用我不喜歡的方式解決我的困擾”。
“不敢,不敢”,雲德宸還想再說什麽就被宋岚煙挂了電話。
宋岚煙做完這個複雜的可以列入經典手術案例的手術後,已經是距離那通電話有13個小時了,這場手術由心髒外科、婦産科、普外科、影像學、體外循環多科聯動,下了手術臺之後大家都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更是打了一場勝仗的振奮。
宋岚煙抽空喝了一杯濃茶又匆忙進了另一個手術室,孟思錦鹹魚一樣的躺在手術室外的地板上休息了,愣是要擺個最美的鹹魚姿态,所以光是找姿勢他就折騰了五六分鐘,最後覺得自己怎麽都不夠鹹,一會也鑽進了手術室。
有的時候他們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在一個手術室到另一個手術室之間輪換,可是有時候還是覺得幸福,看到越是複雜的病例越是興奮,就像一群嗜血的魔鬼在找尋鮮美的活物生吞活剝、茹毛飲血。
更有逗比的醫生躺在地上和掏出來的腫瘤比大小,就是要看看自己的頭大還是腫瘤大,那位被稱為李大頭的心髒科醫生最後還是敗給了腫瘤,但是還是指揮着同科室的人給他和那枚腫瘤合了個照,說是以後覺得生活沒有希望的時候可以拿這張照片出來找找勇氣。
旁邊的人終究是沒有弄明白這個勇氣來自何處,都忙出去覓食了。
喬綠總算聯系到了寧遠方,遠方駐守邊疆任教幾年倒是話多了些,有時候她們幾個在群裏視頻聊天,就看到寧遠方帶這個小手電坐在高高的沙丘上給她們展示後面的信號塔,她是要翻過幾座山才能找到這麽個聊天的好地方,從天亮走到天黑,頗有些古時候孟姜女哭長城的派頭。
老大張夏目對着寧遠方心疼,小乖乖小寶貝的喊,寧遠方一臉見鬼的表情問:“老大,什麽時候精神變态了?”
張夏目沒好氣的說:“不識好歹,不識好歹,你個死孩子卯在沙堆堆裏什麽時候回來?”
寧遠方轉了轉脖子直接躺在了沙堆上說:“我家有我姐孝敬我爸媽,我也不急着回去,在這裏挺好的,白天給孩子們上課,晚上就躺在地上看星星,雖然星星也不能吃不能喝,可是它們亮,照着我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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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你舒服你就待着,不過我可給你說大學那會追你的小學弟劉熙然可還在等你,前陣我們在一個酒會上遇着了,說你們還偶爾會有書信往來,我說你兩可真浪漫,這個年頭還可以堅持書信往來,要我說還真不如搞個鴻雁傳書,也是一段佳話,省的郵遞員叔叔大老遠的給你們送信”,張夏目諄諄教誨。
“遠方啊,我給你寄的仙豆糕收到了嗎?雞爪子收到了嗎?鴨脖子收到了嗎?螺蛳粉收到了嗎?肉粽子收到了嗎?”喬綠癡迷的看着遠方的臉,一臉兒行千裏母擔憂的表情,“還有劉熙然小學弟長得真好看,你可以考慮,我贊同,不阻攔”。
“收到了,收到了,學生也喜歡吃,不過你寄過來的太多了,你這是赈災啊,拉了半車,我還借了校長家的破越野車開了幾十公裏去領,”寧遠方盯着喬綠問:“二喬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奸情了?看你這臉泛着桃花的氣息,總覺得不太對勁”。
“我去,還真是”,張夏目驀然被點醒,剛才只顧着看遠方呢,忘了這邊還有個冒頭的家夥,“快如實招來”。
“啊,就是,那個,”喬綠似乎無法組織語言,結結巴巴也說不出口。
“瞅瞅那熊樣子,肯定是老情人又勾搭上了,你說你那時候轉專業,你特喵的還是留在咱們宿舍,外面裝的和我們都一刀切,知道人男孩在樓底下杵了多少個深夜嗎?你還以為你都躲得別人找不到,你早就暴露在敵人的視線裏了,”老大張夏目忍不住揭老底。
那時候喬綠要和宋岚煙一刀兩斷的時候,她轉了專業,也在新專業的地方申請了宿舍,而這邊的宿舍也沒有人申請住進來,喬綠便兩邊跑,覺得自己這樣的方式是設立了一個迷魂陣,一處暴露就轉戰另一處,但卻不知外面的那人都看在眼裏。
“我真是實力敗娃娃,”喬綠苦兮兮的笑了笑。
“傷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永遠都不是逃避,而是讓他親眼看着曾經的美好破碎,所以最後的美男計确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張夏目點撥道,“不過,不知道莊洛最近怎麽樣了,大學畢業之後一起吃過一次飯,好像去了法國學廚藝去了”。
“啊,今天的月亮真圓啊”,喬綠看着寧遠方頭頂上的月亮,試圖分散老大張夏目的注意力。
“慫的一批啊,這些年真是沒有變化,”張夏目一針見血的指出,“放心,我不會多嘴給你們家的那位說的,不過小煙花婚禮上可以把你家那位帶過來給我近距離觀摩一下”。
“是啊,雖然我們有幸目睹過宋美男的模樣,但是總歸是帶着被牛糞抛棄的鮮花的心情觀賞的,所以不算美好,下次帶過來吧”,寧遠方目光悠長的看着月亮,周圍有一圈似紗衣一樣的光暈。
“哎呦我去,講到哪了,我剛才出去送一個伯伯,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小煙花的普通話回到了家鄉以後反而變得字正腔圓了,連大家喜歡調侃的那股子川味都消失殆盡了。
“小煙花,新郎呢,你一直給我們說結婚,不發請帖,不寄喜糖,連新郎的名字都沒說過,我懷疑你是不是要嫁給一個禿頭的老村長,怕沒面子所以不好意思開口,沒關系啊,我給你說你就是找了一只癞□□只要你喜歡我們都支持你”,喬綠安慰道,因為她感覺得到小煙花的改變。
那時候沒心沒肺的小煙花眼睛裏沒有那麽多的深沉,可是那天喬綠送別小煙花的車站卻讓小煙花的熱情如夏日最後的一抹豔色一般消失了,之後是漫長的失聯期,現在語笑嫣然的模樣也是千帆歷盡又逢春色的安然,不知道在這幾年裏她都遇見了什麽樣的事情。
有的時候我們道別,一定程度上也是剝離,我們之間的親密也無法使我們在最想要傾訴的時候抵達,所以慢慢的泯了傾訴欲,只剩我很好的表象,可是一旦在深夜裏都找到了心情便又可以互相敞開了的暢談,一切都那麽坦白,沒有絲毫遮掩。
“不能說,你們知道了是誰不來我婚禮我份子錢找誰要去”,小煙花打算保持神秘,雖然這份神秘也算不上神秘,但是小小的惡作劇心理還是讓她打算留着這份心情。
“二喬啊,你們家那宋美人記得帶過來,給我們壓壓場子”,小煙花盤腿窩在沙發上眼睛亮晶晶的,不一會回頭對旁邊的方向招了招手,但是屏幕裏卻沒有出現誰。
大家本來還在期待的心一下子就跌落了,“真是不道德,就是就是,湊不要臉,大叛徒,吊人胃口便秘一萬年,吃辣條都是過期的”,三個人1500只鴨子似的吵鬧着,小煙花卻在那頭大笑着,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連失聯的那些個日子都是眨眼就過去了。
“我今天去看衣服了,伴娘服大家想想要什麽顏色的,有香槟色、天空藍、粉色、紫色”,小煙花掰着手指頭一一念叨着。
“粉色排除,這穿上HelloKitty似的,丢不起這人,紫色也打住,穿上總有一種要搞基的感覺,估計就是那一溜以紫色命名的gay吧留下的陰影,聲明我不歧視任何性取向,但是我不标榜任何性取向”,張夏目拍着腿說。
“藍色的穿上難道不像哆啦A夢嗎?或者是阿凡達?海豚?藍血人?”喬綠問。
“二喬,到底存不存在藍血人這個還是世界未解之謎好吧!不過我覺得倒是挺像那個中毒了之後的綠巨人的”,張夏目發表自己的看法。
“諸位都歇着吧,就香槟色吧”,寧遠方最後補充道,“這兩人就不該給她們選擇的機會,腦洞大的比當年女娲補的天都大,不說了,我要翻山越嶺的回去了,二喬不要寄那麽多東西……”,寧遠方還沒有說完就撲通一下順着沙丘滑了下來,還沒等人開口寧遠方就爬起來說,“自從來了這裏可戒了我這些年對滑滑梯的念想”。
“注意安全啊,別被狼叼走了”,喬綠盯着寧遠方那張被小手電照的有些猙獰的臉。
“嘿,她不叼狼那都是她老人家大發慈悲 ”,老大張夏目冷哼道。
“嗷,等下,都別動,”,張夏目突然大喊一聲,吓得小煙花差點沒從沙發上掉下來。
“怎麽了老大?你是被寧遠方剛才滑下來刮起的陰風吹到脊梁骨了嗎”,小煙花對着手機屏幕咯咯笑着,露出整齊的小米牙,整齊的一溜,門牙旁邊第二顆是小虎牙,看起來鋒利像玫瑰花在初夏長出來的尖刺。
“這個又大又圓又黑的鍋老子不背”,寧遠方頭一甩才發現自己是短發,還是不适應的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在意念中飄逸的發絲。
“老大估計就是間歇性抽風病犯了,多半是閑的,打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頓就好了”,喬綠終于瞅到了機會把張夏目贈送她的贊美吟誦了出來。
“快說,老小你是不是懷上了,然後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禿頭村長的家夥逼着你奉子成婚,你說啊,你說啊,你要是敢說是的我特碼抽死你”,一向疵瑕必報的張夏目連小煙花和喬綠的調侃都自動忽略了,直盯着屏幕裏的小煙花,眼珠子都要磨出火苗來了,恨不能立即點了眼前的這個小煙花,讓她來個挫骨揚灰。
“或者說家中有人欠下巨債,你不得已賣身換點銀錢,所以不管是你們的禿頭村長還是村口燙頭的王師傅你都可以委屈把自己交給他,小煙花啊,你命苦,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不過村長或者是王師傅一把年紀了還能活個幾年,你撐一撐也好,畢竟幾年之後你有是一個自由的單身狗了”,喬綠攢着眼裏的小淚花忽閃忽閃的。
“估計那村長不行了,幾分鐘到頭,小煙花你可別欲求不滿找了隔壁老王啊,我不贊同這種不道德的自我滿足”,寧遠方有些一針見血了。
“你們姐幾個安排的很到位啊,我就不配有姓名是嗎?再過幾分鐘我是不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抱歉各位,小西說要到婚禮的時候再讓大家知道,但是現在我覺得我連最基本的自尊都快要沒有了,提前出聲了”,莊洛的臉終于從屏幕裏露了出來,他從側面抱着小煙花,小煙花小小的一坨完全他攢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