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的确是很倒黴了, 本就傷了前頭，這下又摔了後頭，前後兩重傷, 廖有為一臉郁氣，今晚他都不知道是躺着睡還是趴着睡了。
才下過雨的地面泥濘不堪，廖有為又是直直坐下的, 因此好些泥巴便濺了他一身一臉，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喬大夫勉強憋着笑, 推了他一把：“怎麽樣, 起得來嗎？”
廖有為動了動，苦着臉搖頭：“你拉我一把吧！”
喬大夫倒是有這個心, 然而苦于沒這個力, 他到底上了年紀, 而廖有為即便瘦了許多，但正常男人的體重就讓喬大夫夠嗆了, 更何況他如今也還是比一般身形的男人要胖些的。拉了幾次沒拉動，喬大夫無奈的叫何秀蘭：“秀蘭啊，虎子應該沒事兒, 你來幫我拉一把廖少爺吧！”
何秀蘭這才想起廖有為, 擡起吓得已經滿是眼淚的臉，看見廖有為時, 不由得輕輕打了個寒顫。
“廖……廖少爺，你沒事吧？”她小心問。
“應當沒大事，秀蘭啊, 你趕緊放下虎子來跟我一起扶他。他呀，太胖了，老頭子我扶不動啊！”喬大夫累得喘粗氣，直接幫廖有為回答了。
何秀蘭忙要應，結果看見廖有為皺巴着一張臉像是不高興的模樣，忙就道：“喬大夫，你說什麽呢，廖少爺哪裏胖了。廖少爺身材多好啊，和我大姐夫都差不多了，這不是胖，這是你年紀大了沒力氣所以才扶不動！”
喬大夫：“？？？”
怎麽了這是，他做個好事，還要被打擊年老力衰了？
廖有為卻悄悄猛吸了口氣，把稍微有些凸出的小肚腩吸進去了些。他哪裏胖了，他現在不要太瘦，都快趕上周山海了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廖有為的心情好了些。
兩人合力把廖有為扶起來後，喬大夫問：“廖少爺，你感覺怎麽樣？要不你今兒還是別去美人館了，就留在屋裏休息吧！你傷了那……”
“喬大夫！”當着女人的面，即便是毫無關系的女人，廖有為也不能讓喬大夫說出他傷了那處的事，大聲喊了聲喬大夫後，感受了下現在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到底妥協了，“那你們扶我回去吧！”
好在這小院就在美人館後面，兩人倒沒費什麽力氣就把廖有為扶回去了，只不過廖有為還沒吃早飯呢，于是喬大夫要幫他看看有沒有摔傷，就吩咐何秀蘭：“秀蘭啊，你去前頭給廖少爺端個早飯吧。”
何秀蘭自然不能推脫：“好，我這就去。”
廖有為卻不想再吃家常普通的早飯了，他這會兒可是受了兩重傷的人了，得好好補補才行：“秀蘭，你去給我買早飯，我要吃肉包子，豆腐皮包子，還有蘿蔔絲包子！嗯，還有油條和燒餅，再來一碗辣辣的肉絲面，加點兒酸蘿蔔！你去給我買，我給你錢。”
何秀蘭哪能要錢，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去買，我有錢。你是為了救我家虎子才摔着的，我請你吃！”
說着話，拎起地上的虎子抱在懷裏，何秀蘭匆匆跑出了小院。
廖有為手還摸着荷包呢，見狀無奈道：“真是，我還能眼睜睜看着孩子摔着嗎？誰家的孩子我看見了都得救啊！就給她抱了下孩子罷了，這麽感謝我，真是，她一個女人賺錢多不容易啊！”
喬大夫道：“你能先把衣裳換了嗎？”一身泥巴呢！等廖有為去換衣裳了，閑得無聊的喬大夫湊過去說：“說不定秀蘭是看上你了！瞧瞧對你多好，我就說一句你胖，她能朝我說一堆！”
廖有為根本沒聽進去這話，他一邊吃力的脫褲子一邊道：“喬大夫，我看你是長夜漫漫寂寞了吧？要不要我給你找個老太太？”
喬大夫臉一紅：“去！混說什麽呢！”
廖有為得逞般大笑，只剛一笑就前後一起疼，忙又收住笑苦了臉。
喬大夫不得不上前幫忙。
才下過雨的地兒，一地的爛泥呢，一個大男人就那麽往地上一坐罷了，除了摔的紅了，什麽問題都沒有。喬大夫給了瓶藥，道：“抹也行不抹也行，沒大礙。行了，你在這等着，我去前頭了。”
喬大夫走後，廖有為抹了藥，然後便爬上床側躺着了。其實真沒事，這麽會兒竟然都不怎麽疼了，不過決定了今天不去前面，他還是耐心的等何秀蘭送早飯了。
好一頓等，餓的他前胸都要貼後背了，何秀蘭才來。然後廖有為就驚着了，因為何秀蘭給他買了一大包各種口味的包子，五六根大油條五六塊燒餅，而那肉絲面是包子油條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端來的。上面堆了滿滿的肉絲就不說了，接了面再一看，何秀蘭手指都燙紅了。
豈止手指，何秀蘭額頭也熱了一層汗呢，包子油條是跑了兩個地兒買的，肉絲面更是跑得遠了些，大冷天兒的怕涼了，回來的路上她一路都是跑着的。
得虧是先把虎子送去美人館了，要不虎子都跟不上。
“廖少爺，還熱乎着呢，你快吃！”何秀蘭心裏一面是有愧一面是感激，簡直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廖有為。
廖有為端着肉絲面，心裏無比震驚。
怎麽回事啊，何秀蘭怎麽對他這麽好？
難道那貧嘴瞎說的喬大夫說對了，何秀蘭真看上他了？看上他哪裏了？他有那麽好麽？
何秀蘭可不知道廖有為在想什麽，因着包子和油條都是用油紙包着的，直接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她便又轉頭：“廖少爺，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放着吧，那面條辣子放得多，湯是喝不得的。”
怎麽這麽體貼啊！
廖有為心裏猛地一慌，雖然一會兒确實需要水喝，但現在卻是一個勁的拒絕了：“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
“啊？”他拒絕的态度太堅定，何秀蘭愣了愣才道：“不用嗎？包子和油條都是幹的，你一會吃了要渴的，若是我走了，可就沒人給你倒熱水了。”
那也不用了！
廖有為心慌意亂臉都有些紅了：“不不不用！不用，你走吧，你去忙去！”
那行吧。
何秀蘭看了眼突然臉就變得通紅的廖有為，一臉的莫名其妙，不過這買早飯因為種類多跑了半個鎮子，的确耽誤不短時間了，且她還得趕緊回家換身衣裳呢，因此沒再多說，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廖有為好半天臉上的紅才褪去，結果大冬天的面條坨了也涼了，湊合着吃了兩口，包子油條等等動都沒動。
他忍不住想何秀蘭的事兒。
她是真喜歡他嗎？
說起來他還從來沒被人喜歡過呢，早前別說文若霞不喜歡他，就是家裏的丫鬟也沒有想爬他床的，所以這乍然有個喜歡他的人，那可是大姑娘上轎，人生裏頭一遭。
所以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何秀蘭為什麽喜歡他啊？
還對他這麽好，這麽體貼……
想起來廖有為就忍不住臉又紅了。
這就是廖有為不知道了，實際上自打文若霞離開文家，而他又一點點瘦了下來，如今廖家丫鬟裏想爬床的還真不少。其實就是從前也有，只不過完全是貪圖廖家的錢和過好日子，但他的關注點一直在吃上，沒發現罷了。
至于何秀蘭，那是他想多了，何秀蘭并沒喜歡他。
不過回家換了衣裳，一路往美人館去時，何秀蘭倒是放心了不少。今兒廖有為幫她救了虎子，又對她挺客氣的，她也花了不少錢給他買了豐盛的早飯，只要他的傷沒事，後續應當就不必擔心了。
心情一好，即便踩着滿地泥濘她也走得铿锵，到了美人館後更是積極的擦櫃臺理貨架，因着近年底沒什麽生意，中間還去找了何秀婉，大方的給了二兩銀子。
“大姐，年前我不打算回去了，你和姐夫想來這兩天就該回去，到時候幫我把這錢帶給娘，我等到大年初二再回。”時下逢年過節出嫁了的女兒是不好在娘家過的，今年的中秋節何秀蘭已經破例，這過年就再不肯破例了。畢竟過了這個年頭何大寶是真得娶親了，可不能叫她這個和離的姐姐影響了他親事。
若是以前，何秀婉自然就應了，這畢竟是老風俗老規矩了。但如今她卻立刻搖頭，并把那錢推了回去：“說什麽胡話呢，你年前不回去三十那天也得回，難不成叫爹娘看着你和虎子娘倆在鎮上過年？那娘不得難過死，就是我和秀梅也接受不了啊！錢你拿着，回頭給娘也行，買了年貨帶回去也行，都是你的心意，但這年必須得回去過！虎子那裏你也別擔心，他娶親的錢你貼補些我貼補些，爹娘也都在攢，不愁娶不到媳婦兒。別說什麽因為你，你沒吃娘家沒用娘家，完全不是大寶的負擔。”
何秀蘭為難：“可我到底和離了，名聲不好，若是過年時候再回去，那阖村不都得指指點點，還有大伯母那邊……因着大堂姐，怕也是要說我的。”
她倒是厚臉皮不怕說了，就怕爹娘難受。
何秀婉道：“若是有人說，就叫她說，說到咱家門上了，哪怕是大伯母你也罵回去。和離怎麽了，又不是你的錯？再說爹娘那裏不會如何的，我在家那麽多年，指指點點的還少了，爹娘不照樣好好的？你要是不回去，叫娘一想到你孤零零的沒個親人在身邊，那她才難受呢！”
其實何秀蘭也難受，過年可不就要阖家團圓麽？
她捏着那二兩的小銀角子，道：“那我今兒就去買年貨，下午就回去吧？我怕回去的晚了，曹家那邊會來要虎子，但要是現在回去，那孟寡婦已經有身孕了，曹家人應該不會去何家村要。”
“孟寡婦有身孕了？”這事兒何秀婉還不知道。
何秀蘭點頭：“頭回虎子他奶奶來說的，說是那邊孟寡婦有身孕了，以後一個月可能就只能給我二百文錢養虎子了。我也不在意這個，随她去吧，只到底不是光彩事，我便沒告訴你。”
确實挺不光彩的，小鎮不大，有心人又多，但可從未有曹經和孟寡婦成親的消息傳出來。所以如今孟寡婦雖然有身孕了，但這孩子的身世，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
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了，何秀婉不管，只贊同何秀蘭的決定：“那行，這兩天沒什麽客人了，你現在就去收拾吧。少買些東西，你還帶着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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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心撓肝熬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屁股已經完全不疼，前頭不舒服也減輕很多的廖有為來到美人館時，就沒能如期看到何秀蘭了。
不僅如此，周山海還趕客了：“廖老哥，明兒就二十八了，我打算明兒一早就回老家，所以你也快回去吧！”
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他都讓鄭加跟他娘說幫着相看新媳婦了，那年前年後肯定是要忙的。只回去之前，他得确定一下，何秀蘭是不是真喜歡他啊？
“虎子呢？”他沒直接問何秀蘭。
實際上他并沒想他喜不喜歡何秀蘭的事，也沒想何秀蘭若真是喜歡他，他要如何。只是從未有人喜歡過他，從未有人對他那麽好過，他就只是單純的想确定一下。
周山海正要回答，美人館門口就響起一道疲憊又蒼老的女聲：“周老板，虎子和秀蘭在嗎？”
來人是曹經娘，如今的她瞧着簡直像老了二十歲還不止，原是還沒王氏大的人，如今直接像六七十的老妪了。
周山海吓了一跳，頓了一下才道：“一直沒等到曹家人來接虎子，我們這裏過年沒什麽生意了，秀蘭待不住，就帶虎子回何家村了。”
曹經娘本是迫切的想看大孫子的，聽了這話，面上卻露了愧疚之色。實際上至今為止，虎子的爹和爺爺，沒一個想起他的，就是今兒她過來想接虎子回去，也是她一個人的主意，都還沒跟那邊說呢。
周山海道：“嬸子要去何家村接人嗎？那我估計可得快些，要不然今兒開始過年要吃的大菜都得一一做了，那麽多好吃的擺在眼前，我估計虎子怕是不願意跟你來。”
畢竟親娘也在那呢，虎子可一直都是秀蘭帶着的。
曹經娘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虎子有親娘在，過得不會差。而去了何家村，一家子就他一個孩子，想來也是全部大人都疼着的。若是她把虎子帶回家，除了她，曹家還有誰疼虎子呢？如今孟寡婦有了身孕家務活都不做了，她若是忙起來，哪裏還顧得上虎子？
打落牙齒和血吞，曹經娘使勁的憋着眼淚，道：“那算了，等過完年我再來看虎子，秀蘭說什麽時候回來沒？”
“應該不會太晚。”周山海只這麽說了句，因為他也不打算在胡家村待太久，若是他和秀婉回來開了店，以何秀蘭的性子，定然也會早早就來的。
曹經娘點頭，擠了半天擠出來個難看的笑：“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看着她轉身而去的背影，周山海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嬸子，你身體沒事吧？”
曹經娘腳步一頓：“……沒事。”
周山海道：“有句話我說不應該，但看在你是虎子奶奶的份上，我還是決定跟你說一聲。要是在曹家你實在過不下去了，帶着你的布店來找虎子和秀蘭吧。只要你是真心對虎子好，虎子長大不可能不管你的。而秀蘭的性子你也知道，只要日後她有再嫁的念頭你不攔着，你們一起照顧虎子，也是好事兒。”
曹經娘沒回答，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擡腳走了。
廖有為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抓了周山海問：“秀蘭打算再嫁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