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謀算

好不容易有一段安穩的日子,待到來年六月份,蕭琰已經會跑了。

蕭珩無數次感嘆,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大概天底下也沒幾個這麽好養活的。從小不愛哭不愛鬧,你不陪我玩我就自己玩,蹲在地上摳洞洞也自得其樂。

吃飯更不用說,快一歲半的孩子,自己端着碗,嘩啦嘩啦往嘴裏填,比長華和長歆都利索。

蕭珩是日日來看,一天不見就想的很,總覺得什麽事沒幹。傍晚,蕭琰在屋裏玩新得來的面具,玩的正起勁,聽見外面傳來一行腳步聲,小屁孩刺溜就鑽進了櫥櫃裏。

蕭珩一進屋,就看見白筠筠沖他擠眼睛,指着角落裏的櫥櫃,笑得一臉促狹。

蕭珩頓時心領神會,讓屋裏的人都出去,言語中略帶失望的跟白筠筠說:“阿琰可是出去玩了?朕今日得了個好玩的東西,本想當面給他的。既然他不在,那朕明日再來看他罷。”

說着,起了身。

剛走到門口,只覺得一只大肉團子猛地撲了上來,聲音裏滿是欣喜,“父皇父皇,不走不走。”

蕭珩低頭,假裝很是驚訝,“阿琰竟然在屋裏,你從哪裏跑出來的?”

小小的孩兒拽着他的龍袍,仰着脖子笑得一臉得意,指指角落的櫥櫃。

蕭珩蹲下身,小屁孩摸摸他的臉,像平日裏蕭珩摸他的臉一樣。見他不往外走了,肉乎乎的小手捏住蕭珩的鼻子,誇一聲:“這就乖了。”

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白筠筠和蕭珩忍不住大笑。

蕭珩抱起阿琰,轉了個圈,“阿琰今天有沒有聽母妃的話?”

“聽了。”答的奶聲奶氣,抱住蕭珩的脖子,問:“父皇給阿琰帶了什麽好玩的?”

蕭珩剛剛不過是逗他,哪裏有帶什麽,可是面對孩子又不好失言。蕭珩将阿琰放在腿上,将手上的扳指摘了下來,“瞧!好不好玩?”

阿琰不太感興趣,拿在手裏把玩了片刻,又放在眼睛上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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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有什麽好玩的。阿琰從蕭珩腿上下來,撲倒白筠筠懷裏,拿起她的手,将扳指戴在她的大拇指上。見白筠筠笑的開心,又低頭親親她的手心。

“給母妃。”

蕭珩大笑,“你小子,拿着朕的東西随手就送人了。父皇問你,為什麽要送給你母妃?”

阿琰靠在白筠筠懷裏蹭來蹭去,“母妃美。”

呵!

這奶聲奶氣的話把蕭珩逗得大笑,一天的疲累煙消雲散,“朕也覺得你母妃美。”

聞言,小屁孩點點頭,過去摸摸蕭珩的臉,又誇一聲:“這孩子聰明。”

蕭珩大笑。這話是平日裏白筠筠誇阿琰的語氣,這會兒被阿琰學了個十成十。

湖畔,蕭琰和長歆玩的正開心,長華坐在一旁的輪椅上,羨慕的看着他們。

楊貴嫔與恬妃交惡,宮內人盡皆知,時常因為一點小事起争執。只是宮裏孩子少,總不能老讓孩子和大人玩。

何況,蕭珩當衆說過多次,要多讓三個孩子在一起,這樣感情才會好。為此,還訓斥過楊貴嫔兩次。楊貴嫔饒是不願意,也不能攔着孩子們湊一起。

三個孩子的感情極好,血緣裏的親情是割舍不掉的。

“多謝妹妹送來的輪椅,長華很是喜歡。”裴昭儀笑道。

這輪椅是白筠筠畫了圖,小路子親手打制出來的。“姐姐何必客氣,長華是個好孩子,妹妹也很是喜歡她。自打出了那事,幸好有姐姐悉心照料。聽聞,姐姐每日為她誦讀經典,長華不過四歲,已經可以自己讀書了。”

談到長華,裴昭儀面上柔柔的。白筠筠對這種表情很熟悉,那是一種母性。

“長華出了那事,是不幸的,可是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每日都會給她講講一些典故,讓她心裏舒坦些。更何況,盛小禦醫說,長華的腿還是有希望站起來的。姐姐我一直盼着那一天。”

自打有了孩子,白筠筠這才與裴昭儀漸漸熟絡起來。平日裏,裴昭儀循規蹈矩,人又清冷,滿口道德禮儀挂在嘴上。可是真正接觸下來,發現裴昭儀并非死守規矩之人。

“姐姐放心,盛小禦醫醫術高明,長華總會有一天可以站起來走路。”

“聊什麽?”楊貴嫔從太陽底下走過來,坐在裴昭儀一旁。

裴昭儀也知道她與白筠筠不和,主動接過話茬,“聊孩子們。再多的煩心事,聽一聽孩子們的笑聲,便沒有煩心事了。”

“姐姐說的是。長華這小車挺好,不用人抱着進進出出了。裴姐姐當真是蕙質蘭心。”楊貴嫔滿口誇贊。

裴昭儀趕忙道:“這個小車叫作輪椅,是恬妃妹妹想出來的。”

楊貴嫔聞言,此物與恬妃有關,便扭頭看向一邊,并未說什麽。裴昭儀見怪不怪。

長華力氣小,自己無法推動轱辘,急的不行,還不許旁人上前幫她。裴昭儀看了心疼,起身道:“兩位妹妹稍等片刻,我過去看看長華。”

四周已是無人,白筠筠嘴唇輕啓,“皇上今年要去避暑山莊。”

楊貴嫔看向一邊,面無表情,“那感情好,宮裏悶死個人了。皇後可會去?”

“不知。皇上前日提了一嘴,誰去還沒定下。總之妹妹與長歆定然是去的。”

“皇後對你可是虎視眈眈,可是拿你沒法子,誰讓你是皇上的眼珠子呢。估摸着,皇後在等待機會,将你一舉拿下。此回最好把皇後也叫上,不然在宮裏不知道整出什麽幺蛾子給你。”

其實就是去了,幺蛾子也是少不了的。見裴昭儀往這邊走來,楊悅兒輕聲道:“我一定要去啊,宮裏閑出病來了。要是皇上不許我去,我可是要找你算賬。”

白筠筠唇角一抿,“你放一百個心,有好事我都想着長歆呢。”

“算你有良心。”裴昭儀已經走到近前,楊悅兒揚聲喊道:“裴姐姐快來,你不在也沒個說話的。”

楊貴嫔這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裴昭儀尴尬的看看白筠筠。只見白筠筠飛個白眼,起了身,“裴姐姐,妹妹去看看孩子們。有的人,忒無聊。”

過了幾日,何貴人殁了。像是一片樹葉,落進了湖水裏,輕飄飄的遠離了衆人的視線,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何家犯了錯,賢妃貶為罪人,何貴人沒有遵循加封一級的舊例,還是按照貴人的品階下了葬。

對于何貴人,宮人對她恨得牙根癢癢,對于她的死一個個怕手稱快。

皇後念完名單,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如既往的慈祥溫和。

“這是皇上看過的,名單上的妹妹們回去準備準備,後日一早啓程。這次去的妹妹們為數多,不管在哪裏都得守着規矩,萬萬不可胡來。若是誰壞了規矩,丢了皇上與本宮的臉面,本宮便攆她早早的回宮反省。”

聽聞那裏山水極好,花香鳥鳴,還有溫泉水。念到名字的嫔妃面帶喜色,沒念到名字的嫔妃很是失望,還有人當場掉了眼淚。與皇上親近,這可是絕好的機會。

這次去的地方遠一些,坐馬車也得兩三天的工夫。名單上本來沒有這麽多人,皇後說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多帶些姐妹出去熱鬧,皇上便準了。皇後恪守本分,頭頂上日日頂着規矩走路,哪怕與皇後沒有多少話說,可蕭珩還是敬重她的。

皇後雖說有意無意的為難她,給她穿小鞋,可是手舉着女德和宮規大旗,在宮裏和宮外人的眼裏,似乎沒什麽不對。白筠筠也從未當面頂撞,做不到的事業應着,回頭再說。

面對這麽一個比泥鳅還滑的恬妃,皇後當真是頭疼。想要擡舉新人,可是皇上的心被恬妃死死的把着。反倒是自上次祭祀一事過後,有些新人見勢不妙,投靠了恬妃。

哪個嫔妃不打小九九?

靠近恬妃明明就得皇上歡心,與恬妃作對的都被皇上先收拾了。先不管恬妃能活幾年,若能把握住一兩年的時間懷上個孩兒,那身份地位就不一樣了。

興許,殉葬也可免除。

轉眼到了出行的日子,是個陰天,沒有想象中的熱。

白筠筠在車中打着小盹,阿琰與蕭珩玩的不亦樂乎。福公公在馬車外清楚地聽到父子倆的笑聲一波又一波。

皇後的車在前面不遠,隐隐也能聽到後面傳來的笑聲。南錦瑟皺皺眉,疲累的閉上了眼睛。她已經三十歲,身子向來不争氣。

皇上與她數次提過更改去母留子的祖制,希望她可以勸說自己的父親南閣老。

她想,皇帝真是被妖妃蠱惑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況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為了那狐媚的恬妃,竟然遭受天下文人的恥笑。

這個恬妃,斷斷不能再留了。

南錦瑟眉頭皺的更緊,太陽穴突突的疼。若是個一般女子,早死了十回八回了,偏偏此人狡猾至極。

再不動手,若是她早一步死了,那南家怎麽辦?

就算再送一個女兒進來,也未必能做的比她好,更未必能當得上皇後。父親老了,族中并沒有出色的能擔當大任的好苗子,南家很可能就此衰落下去。

反觀鳳家,本就善名在外,富可敵國。今年的洪澇災害,鳳家第一個開倉赈災,打的還是恬妃的名號,為她收攬人心。還有鳳家那兩個小子,腦子轉的飛快,又會來事。給皇上辦差,那叫個妥帖。

興許過去多少年,鳳家就騎在南家頭上了。

南錦瑟煩悶的坐起身,睜開眼睛,“可都安排好了?”

對面繡帕子的常虹感受到皇後眸中的厲色,低聲回禀:“娘娘放心,都安排妥當了,恬妃此次不可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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