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蟹将
“恬妃妹妹此話不妥。”德妃道:“你這是明擺着讓桃枝說假話。宮裏的奴才,如今都願意去你的紫福宮,你用此話誘導桃枝,未免有所偏頗。”
桃枝并不傻,在宮裏這一年,她的确看到了許多可怕之事。她也知道,這事之後,自己已經失去利用價值。桃枝做了打算,今日上來作證,就格外精心打扮過,就為了入得皇上的眼。只要與皇帝共度一夜,飛上枝頭就不必害怕了。
宮裏這麽些女人,長相不過如此,她桃枝又聰明又漂亮,勝過恬妃十倍,怎會混不出個人樣來?
“奴婢桃枝,仰望皇上一絲憐惜。”桃枝舍棄恬妃,沖着皇上叩首,一行淚自眼角落下,頗有幾分我見猶憐。
蕭珩很氣憤,這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興許他會多想一想。可是白筠筠特殊,他讓暗衛在侍郎府查探了數月,一無所獲。若是田柱子與她有什麽舊情,又怎麽會不知道?
再說桃枝,桃枝對白筠筠不好,是繼室柳夫人安排過去的人。若有個男人在跟前晃悠,柳夫人第一個就知道了,絕不會容許白筠筠繼續住在侍郎府。
蕭珩還知道,白筠筠在進宮的路上将桃枝收拾了,換上自己身邊的春杏。
這場拙劣的戲,顯然是背後有人故意為之。蕭珩摸摸臉,哪個王八蛋往自己臉上潑髒水。
只是背後之人千想萬想都不會知道,他蕭珩是活過一次的人,白筠筠與前世判若兩人,他之前懷疑她是九江王的細作,早就查了個底兒掉。
蕭珩冷冷一笑,“桃枝,今日你若交代誰安排你二人出現在這裏,朕或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說罷,看向田柱子,“适才你自己說的,若有半句假話,當受火烤之刑。”
吩咐福公公,“去準備木柴火堆。”
桃枝和田柱子吓得直哆嗦,白筠筠趁機道:“桃枝,你是個明白的,是為他人做嫁衣,還是為自己找條活路,自己選。若是說晚了,說不定那個火堆是你的。”
後面這句話比火堆還熱,桃枝此刻壓根兒沒了爬上龍床的念頭,想着能活就是好的。
田柱子看着侍衛将柴堆架起,手腳已經不受控制的打顫,可是…可是自己還有爹娘,還有兄弟姐妹,他不是一個人。背後之人說過,若是這出戲演砸了,他敢吐出背後之人,那全家十幾口都不能活了。
蕭珩動動手指,眼皮子都不擡,“把那個狗奴才挂上去。”
皇後蹙眉,委婉道:“皇上,姐妹們都知道您寵愛恬妃,可是此事在衆目睽睽之下沒有個說法,日後對恬妃和大皇子名節有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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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不理會,“挂上去!”
田柱子被侍衛拖着,轉眼間挂在了架子上。一看身下的柴堆,田柱子當場吓尿了。去他娘的十幾口人……
“我說我說,別點火別點火啊!”田柱子渾身抖如篩糠,眼淚鼻涕往外湧。
桃枝也吓得夠嗆,一聽田柱子大喊,她也回過神來,“我說我說,娘娘,恬妃娘娘,看在主仆一場的份上,您可手下留情啊。”
衆嫔妃撇撇嘴,這場戲不經看吶。皇上一吓唬就都招了?
桃枝和田柱子争着交代,當年把她們送進來的是個老太監,姓鐘。平日裏對他們照料有加,這回老太監找上他二人,教他們二人如何編造此事。
蕭珩命侍衛傳喚老太監。片刻,一名頭發花白顫顫巍巍的老太監被侍衛押了過來。
老太監面色有些僵硬,目光渾濁,但是并不慌亂。一上來便開始交代:“老奴做這件事,是因為老奴看不慣妖妃禍國,妖妃迷障了皇上的雙眼,可是迷障不了天下人。皇上為了妖妃,連祖宗規矩都不放在眼裏,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老奴今日就算身死,也為了天下百姓死的。”
說完,老太監口中流出一絲鮮血,抽搐幾下,倒在了地上。
侍衛上前查看,老太監已經服毒身亡。
又是死無對證!線索全無!
趕盡殺絕,不給敵人留機會,和上次杜嬷嬷那回事如出一轍。
蕭珩臉色鐵青。皇後跪下請罪:“都是臣妾的錯,一場賞魚宴被幾個心懷叵測的奴才攪成了這般。皇上難得出來散散心,臣妾百般想着取悅皇上,可是…都怪臣妾不好。”
明明是因為立太子一事惹出這些,在衆人眼裏是皇上太過寵愛恬妃的緣故,可是皇後卻當衆認錯。皇後看似請罪,實則給了皇上下臺階,将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保住皇上的顏面。
讓衆人看到,皇後端方大度,處處為皇上着想,的确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白筠筠冷眼看着這場戲。不得不佩服,皇後是最大的贏家。
既展示了自己的賢良淑德,又在皇上心裏種下陰影。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容許他寵愛的女人有什麽舊情人,何況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揭發。
哪怕這個舊情人是假的,同樣可以在皇上心裏種下疑慮。男人的顏面,看的比什麽都重。
蕭珩将皇後扶起,皇後緊握皇上的手,面上有感動之色。“皇上不要生氣,臣妾想,恬妃妹妹也不是那樣的人。”
德妃面上也有一絲笑意。她白筠筠憑借什麽活的這般潇灑?
皇寵!
若是皇寵沒了,她還能活到幾時?!
都等着看白筠筠笑話時,不料蕭珩走到白筠筠面前,眸中盡是關懷之意,“手可還疼?”
白筠筠微微一笑,“好多了。”
“瞧瞧,都燙紅了,朕心疼不已。”
皇後面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硬,她就不信皇上一點都不介懷。“禦醫,來給恬妃看看手。”
蕭珩一擺手,“都散了罷。禦醫随朕到伊人館。”今日鬧成這般,賞魚宴還賞什麽賞。
阿琰懂事早,雖不清楚發生什麽事,可是知道有人欺負他母妃。阿琰拽拽蕭珩的衣擺,“父皇,有壞人。”
蕭珩面上有了一絲笑意,彎腰抱起他,吩咐福公公:“那兩個賤奴嚴加審問,朕要知道誰在背後蠅營狗茍,行這等龌龊之事。”
皇後垂眸,掩起裏面的情緒,再擡起眸時,已是關懷萬分。“臣妾恭送皇上。常虹,去把本宮的玉蘭膏送去伊人館,那可是治傷疤的良藥。”
白筠筠坐在窗前,阿琰捧着她的手,呼呼的吹氣,“母妃,阿琰吹吹,不疼。”
“乖。”白筠筠撫着他的小臉蛋,心中拂過暖意,吹散了剛才宴席上的不悅。
蕭珩坐在她面前,拿過藥膏給她塗抹。其實燙的不厲害,就是有些紅。
“真會查清此事,不讓你受委屈。”
白筠筠柔柔的笑着,“背後之人當真狠毒,離間筠筠與蕭郎。”
蕭珩當然知道,除了凫水那件事,他沒什麽不知道的。蕭珩總不能說,他派人查過她許久。
“朕都明白。”
阿琰人小鬼大,見蕭珩火辣辣的看着她母妃,小身子擠啊擠進兩人中間,擡頭看向白筠筠,糯糯的聲音道:“母妃,朕都明白。”
屋外的春杏和福公公聽到裏面傳來的爆笑聲音,這才放了心。皇上這般愉悅,應該不會對娘娘心存芥蒂。
入了夜,煙霞館。
皇後依舊在作畫,偌大的水池,裏面有幾條魚。水池邊,是一蓑笠翁垂釣。
常虹端來牛乳,皇後讓她擱在一邊。
“娘娘,那兩個賤奴才被關起來了,奴婢聽說,正嚴刑拷問。”
皇後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左右牽扯不到本宮身上來。”南閣老做事,她放心。
常虹将燭火點亮些,将燭臺往桌邊靠的近些。“娘娘輕易不用手段,用起手段來非凡人可比。恬妃雖然僥幸逃過一劫,算她運氣好。”
“這算什麽,不過是開胃菜而已。”皇後細細的畫着釣魚線,似是聊着天氣很好,讓人聽起來風輕雲淡。“本宮既然能坐上後位,就能坐上太後之位。除了本宮,誰也不配。”
南錦瑟最大的擔憂,是自己身子弱,活不到那個時候。
常虹也不知道皇後娘娘下一步要做什麽,她從未看透過這個主子。這個主子有時候溫柔大度,可是一旦用起手腕,還從未見失敗過。就像太後,不終究也是敗了麽……
恬妃,再受寵也是個妾,不足為懼。
“恬妃仗着的不過是皇寵,待着寵愛一一消磨完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男人女人之間的情愛,終究是走向陌路的。本宮,不過是把這一步提前了而已。”
避暑山莊裏的夜,比皇城不知舒服多少倍。涼風透出細紗吹進屋裏,桌上的一頁紙飄落在地上。
上面歪歪扭扭的畫,出自阿琰之手。一個是母妃,一個是父皇,還有一個是他自己。後面畫了一堆點點。
蕭珩問他這是什麽。阿琰說,是母妃的兔子們。
阿琰睡熟了,小咕嚕打的極有節奏,偶爾還嘟囔幾句夢話:“欺負母妃,壞人。”
蕭珩笑笑,将懷中之人摟得更緊。
白筠筠微微仰頭,親他的臉頰,悄聲道:“背後之人出了這樣的點子,為的是蕭郎與筠筠離心離德。可是蕭郎毫不在意,為何?”
為何…
他查了個底兒掉,可是這話不能說。
小女人又道:“可見,皇上之前是調查過臣妾的。”之前還未承寵之時,蕭珩對她百般難為,後來奇跡般的好了。想來,是受白岑牽累。
“朕……”女人要哄,這種實話是堅決不可以說的,蕭珩剛想起個理由,不料唇被小女人用手指捏住。
“蕭郎也一定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臣妾會凫水。”
“嗯。”蕭珩嘴唇被捏着,不能說話,只得應了一聲。月光下,她眸中滿是促狹。
“臣妾,給皇上講個故事。”凫水這事,是該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