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胎夢
禦錦山莊的芙蓉最是出名。一片接天蓮葉無窮碧,望也望不到邊際。
上次的賞魚宴沒辦好,皇後再接再厲,邀請皇上與衆嫔妃一同賞芙蓉。說是賞花,其實就是将燕選侍推到衆人面前。
白筠筠的消息收到得早,并不感到意外。可是其她嫔妃乍一聽到來了個美人,心裏有些膈應。不過轉念一想,膈應也輪不到自己啊,上面還有個恬妃不是?
自打白氏成了四妃之首,衆人早已忘了皇上是什麽味了。
沿着山路往下走,是一條石頭小路。這條石頭小路早被清理過,幹淨而清幽,竟然一直通到了湖中。撥開一人高的蘆葦,眼前竟然是一塊略高聳的空地。
空地上早就擺好了木幾和蒲團,還有美酒與好菜。衆嫔妃連連稱奇,真是舉辦芙蓉宴絕好的地方。
“皇後娘娘真是有心了,妹妹還從未見過這般奇妙美景,好似自己化作芙蓉仙子一般了。”德妃巧笑嫣嫣,話裏倒不全是恭維。
正值夕陽還未落山,遠處的彩霞與紅白相間的荷花想映襯,真真是絕美。
常虹笑着,安排衆嫔妃落了座。
蕭珩見孩子們打鬧嬉笑,道:“都把公主和皇子看好了,這裏雖然景色美,可是旁邊是湖水,不得大意了。”
衆人紛紛應是。
蕭珩也很滿意這處地方,眉眼中都是笑意。一山一水一石,皆有靈氣。蕭珩不禁感嘆,天下最沒有靈氣的地方,就屬皇城了。
皇城裏到處死氣沉沉,花是刻意種的,景是刻意剪出來的,美人的笑是端着的,入口之物需銀針試過,晚上睡覺需得睜一只眼睛,朝堂上的大臣是真假參半……真他娘的累。
還是這裏好。尋常人家有他無法體會到的樂趣。轉眼看了一眼正在照顧孩兒的筠筠,晚霞映在她的側顏,有了母性的女子,更美。
蕭珩不自知的微微彎起嘴角,眸中無盡的寵溺。
一副君王賞美圖,偏偏落入了皇後眼中。皇後不着痕跡的冷哼一聲,目光劃過天際的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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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喜笑顏顏,一派悠哉樂哉。忽然,只聽遠處飄來悠悠歌聲。歌聲軟綿清幽,勝在自然,技巧不可與宮中歌女相提并論,但是裏面透出的朝氣和甜美是多少歌女都比不來的。
一曲唱完,只見一艘小小的采蓮船停在了岸邊。常虹與常青忙上前,将一身火紅色衣衫的女子扶了下來。女子身段窈窕,頭上帶着帷帽,帶着衆人好奇的目光婷婷走到皇後面前,“選侍燕寧,給皇後請安。”
說罷,又對着皇上施了一禮,伸手将帷帽取下,“給皇上請安。”
只聽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接着是竊竊私語,隐隐聽到幾個字,“美人…恬妃…比下去了…”
皇後帶着笑意将燕寧扶起,伸手将她臉頰上的一縷頭發挽到耳後,“以後啊,好好伺候皇上,皇上和本宮都不會虧待你的。”
女子巧然施禮,聲如莺啼,“臣妾多謝皇後娘娘眷顧。”
燕寧被皇後安排在皇上身側,伺候皇上用膳。見衆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打量恬妃,皇後的唇角彎起。只見恬妃面色如常,低頭為阿琰剝蓮子,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無反應。
燕寧是個乖巧聰慧的女子,見福公公親自伺候皇上用膳,她不争不怨,靜靜站在一旁。
平臺四周已經燃上了宮燈,柔柔的燭光映在她的面龐,越發顯得嬌媚可人。與其她嫔妃一樣,白筠筠也在盯着她看,只是白筠筠看的不是人,而是燕寧的周邊。
春杏和秋琳在白筠筠身後,不停地打着扇子。饒是如此,白筠筠仍要小心看顧阿琰不薄被蚊蟲叮咬。
傍晚時分,荷花從中,有蚊蟲才是正常的。可是白筠筠一看再看,燭火下,燕寧周邊竟然沒有蚊蟲。再看看旁邊的福公公和皇上,哪個周邊也會有蚊蟲飛過的影子。
當真是奇怪。
似是感受到了白筠筠的目光,燕寧竟然對她遙遙一笑。随即燕寧走過來,自太監手中端過一杯酒水,施施然行禮,“臣妾見過恬妃娘娘,恭祝娘娘福壽安康,祝大皇子平安喜樂。”
白筠筠笑盈盈的讓她起來,與她碰杯。近距離看美人,越發覺得此女美豔不可方物。尤其是那雙眸子,水汪汪的像是一波碧泉。
燕寧靠過來,言語中天真無邪,“娘娘長得真美。燕寧自诩容顏不俗,可是見了娘娘才知道,世上竟然真的有這般美人。”
“燕選侍過謙了。燕選侍當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人。”
燕寧笑嘻嘻的越湊越近,低聲說道:“娘娘,臣妾聽幾個人都說,臣妾與您長得有三分相像,您覺得…像不像?”
白筠筠一直在暗暗觀察,發現燕寧過來之後,燭光暈圈下當真不見蚊蟲。鼻尖細細一聞,此女身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這種香味不像熏香,也不像是體香,更不是花香。
白筠筠對香沒有研究,心下想着問問盛一景。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燕選侍鐘靈毓秀,本宮尚且不及。”白筠筠很客氣,她向來不是個願意給人冷臉子看的。話說完,白筠筠一愣。
只覺得燕選侍的眼睛仿佛有一種魔力,拉着她往裏面走。白筠筠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不受控制,頭腦裏暈暈的,可是內心尚且有理智。白筠筠第一反應想起了後世心理醫師常用的催眠,只要心智強大,便不會被她迷惑。
白筠筠也不知怎麽是最有效的法子。第一時間阖上了眼簾,左手扶住額頭,右手猛地摁在了燕選侍的肩膀上。白筠筠常年鍛煉,尤其是有了阿琰之後,時常抱着孩子,力氣越發的比之前大。
燕寧沒想到白筠筠會突然阖上眼簾,更沒想到她會反手扣在自己肩膀上,此刻只覺得肩膀骨被捏的生疼。
“娘娘可還好?”耳邊是春杏急切的聲音。
白筠筠閉着眼睛,感受自己此刻已經沒了剛才的異樣,這才睜開眼睛。見燕寧已經被自己掐的白了臉,白筠筠這才拿下手,微微一笑,“本宮适才一時頭暈,對不住了燕選侍。”
燕寧吃了個小虧,可是她能怎樣?
總不能大庭廣衆之下,衣服褪到肩膀讓衆人看一看,此處已經青紫。“恬妃娘娘無事就好。娘娘若有不适,臣妾陪您回去休息可好?”
話音剛落,蕭珩已經走了過來,關心道:“可還好?”
“沒什麽。”白筠筠笑笑,“許是多喝了兩盞果子酒,有些頭暈。”
蕭珩抱起阿琰,“此處蚊蟲多得很,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燕寧靜靜退到一邊,并不多話。白筠筠似是無意的與她對視一眼。
此時,燕寧的眼睛裏已經沒了剛才吸引人的漩渦,還是水汪汪的一雙翦水秋瞳,只是裏面包含幾分意味不明。
往回走的路上,蕭珩見她恢複如常,這才放了心。
春杏和福公公等人在後面跟着,離着有幾步遠。
蕭珩一手抱着阿琰,一手緊緊握着她的手,心中很是滿足。尋常人家的幸福,不過如此罷。
夜裏入夢,白筠筠又見到了春獵時那兇險的一幕。無數野獸與毒蟲向自己湧來,遠處是黑袍巫師的骨哨聲。
正着急時,一朵金色的花從地下升起,将她裹在裏面,随即一道金色閃電從天而降,将這些個魑魅魍魉燒了個幹幹淨淨,世界變得一片清明。
晚上做了個噩夢,第二日有些頭暈腦脹。蕭珩一大早就出去了,白筠筠命春杏召盛一景過來診平安脈。
盛一景很快就過來了,進屋的時候額上還淌着汗珠子。
白筠筠瞧了一眼,打趣道:“趕這麽急做什麽,避暑山莊可沒皇城那麽大,走幾步也就到了。”吩咐春杏,“給他做一碗西瓜冰碗。”
盛一景也不客套,幾口就吃了個底朝天。“娘娘平日裏身子極好,鮮少叫臣來診平安脈。臣一看見春杏,便知道娘娘有事召見。”
這話倒是。往日裏到了診平安脈的時候,都是盛一景主動過來。有時候晚個一兩日,白筠筠也不會差人去請他。
盛一景先是看了看她的面色,搭上脈,“娘娘近來可有哪裏不适?”
“有些容易累,許是夏日的緣故,心口有些悶。”夏天天熱,本來就容易這般,再加上換了水土,水土不服也有可能。
盛一景微微蹙眉,“請娘娘換另一只手。”
春杏在一旁,見他面色嚴肅,心裏緊張地撲通撲通直跳,“盛小禦醫,我家娘娘可還好?”
盛一景可算是診完了,露出一絲喜氣,“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這是有喜了。”
有喜?
白筠筠也曾有過一瞬間這個念頭,畢竟蕭珩在她這裏時日多,可是也沒往這方面多想。“多久了?”
“一月有餘。胎相穩固,娘娘身子也十分康健。”
屋內并無他人,春杏高興地不得了,捂着嘴就怕自己喊出聲來,喜滋滋的對盛一景道:“奴婢再去給大人取個西瓜冰碗,您放開肚子盡管吃,吃完了還有。”
白筠筠也挺喜歡孩子,伸手摸摸并未有感覺的腹部,“先不必聲張。”
盛一景了然,“娘娘若有需要,盡管差人過來。”
“你這兩日可曾去過皇後的煙霞館?燕選侍你可曾留意過?”
盛一景道:“今日一早去過了,正好燕選侍也在。”說着,面色有幾分擔憂,“此女給人感覺…有野性,但是和楊貴嫔的野性不同。要說哪裏不同,臣說不上來。娘娘您小心一些為妙。”
白筠筠點點頭,“你可曾留意燕選侍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