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瑤帶來的都是一些點心,大約是她自己平日裏喜歡吃的,都是甜口的。味道聞着……還是惡心。喬柔沒控制住,當着楚瑤的面兒就幹嘔了出來,這個孕吐,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心裏一惡心,根本來不及起身,必得立即張嘴才行。
楚瑤面色自然是不怎麽好看了,她覺得自己一番好心,卻遇到喬柔這種反應,實在是太難堪了。當即小臉一紅,這是氣的,一眨眼,就有點兒想哭了:“夫人這是怎麽了?若是不喜歡,讓人端下去不就行了嗎?”
“并非是不喜歡,你能有這番心意,我喜歡還來不及呢。”喬柔擺擺手,略有些疲憊,她自己也不好受,吐之前難受,吐的時候難受,吐完了也不見得就舒坦了。
“是我自己身體不争氣。”喬柔擺擺手,她岔開了話題:“老太太和你說了請先生的事情沒?”
楚瑤頓了頓才回答:“說了,祖母說,想請劉大家。”
劉大家是劉家姑娘,二十年前曾成親,但成親不到一年,相公就沒了,婆家觊觎她嫁妝,就想将已然成年娶妻的侄子過繼給她,劉姑娘自然是不願意的,就給娘家帶了信,在娘家的幫助下,帶了嫁妝出來,另立了女戶。
初嫁由父母,再嫁由己,她自此之後就不願意成親嫁人,娘家逼迫不得,又不忍心逼迫,于是這麽些年下來,劉大家就一直是單獨一人的。
但她又不願意任由娘家養活,所以平日裏就做個女先生,教導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姑娘,二十年下來,名聲也有了,錢財也有了,庇佑也有了,生活的還算是随心。
喬柔之前想自己的出路的時候,也考慮過劉大家這一條路。
但後來又覺得,她大約是走不了這條路的。劉大家之所以能被稱為大家,那本身就有出衆之處,性子堅韌,脾氣中正,這都是次要的,好人品的女眷是不少見的。但關鍵是,才思敏捷,學問出衆,見識廣泛,這就是尋常女人比不得了。
喬柔也能做兩句詩,寫兩筆字,但算起來,只能是中規中矩,沒有出彩之處。
沒有好的才學,沒有好的出彩的特長,這先生,可就沒什麽優勢了。
“劉大家确實是好先生,只是向來難請。”喬柔說道,男孩子的先生好辦,畢竟這世上,才學好的男人還是不少的,但女孩子的先生,向來是千金難求的。
當然,也并非是所有人家都願意給女孩子請先生的。但侯府的老太太,可不是短見之人,這女孩子若是培養好了,将來未必就不是侯府的助力了。
說起來是有些功利,但學的好了,那真本事也是裝在自己心裏了,算是雙贏。
“你這段時間,自己也私底下多看看功課,免得到時候劉大家考校你,你若是回答的不好,可就辜負了你祖母的一番心意了。”喬柔說道,也不和楚瑤多親近,伸手揉揉額頭,就端了茶杯:“我這兒身體不自在,也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好好看看書。”
楚瑤起身,行了禮,一言不發的告辭了。
喬柔嘆口氣,剛才她差點兒就被喬夫人說的鑽了牛角尖了。就算是喬夫人樣樣要跟着她學,但喬夫人怎麽确定,自己就會是和楚瑤一樣呢?
這世上的後娘,再怎麽分幾種,也得先是人,是人就有做人的準則,是人就有做人的底線和原則。
她只要問心無愧,将來她的孩子,也必定會長成一個正人君子的。再者,若是楚瑤姐弟倆一直是這樣的白眼狼,那她的孩子,友愛兄姐才是要糟糕。
這世上,過的好的人不能只是個君子。
她沖喜春招招手:“之前讓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
“是,咱們院子裏,有個陳婆子,是負責洗衣服的。”說是負責洗衣服,但實際上,也就是将衣服收攏起來,每天按時按點送到洗衣房。這個陳婆子,主要負責的就是四個大丫鬟的衣物,喬柔和楚侯爺的衣服是喜秋親自負責的。
這陳婆子來來回回在四個大丫鬟這邊走動,就偶爾聽見了那麽幾句。喬柔的小衣服還有每個月的用品,都是喜秋親自洗的,什麽時候用多少水,只要留心一些,就能觀察出來。
于是,猜出來之後,陳婆子就到花嬷嬷那邊賣好去了。她自是不知道花嬷嬷是存着什麽心思的,但喬柔懷孕,對楚瑤和楚陽肯定是有影響的。
花嬷嬷這邊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撺掇着楚瑤去鬧騰,惹惱了楚侯爺,然後她親自來找喬柔去救場。
喜秋做事兒不謹慎,喬柔只扣了兩個月的月錢。
至于陳婆子和花嬷嬷之間的接觸,她直接擺在了楚侯爺面前:“我并非是對大姑娘心裏存疑,那天的事情,實在是太湊巧了些,華嬷嬷有些過于着急了。”
她擡眼看楚侯爺:“這事兒若是鬧出來,對大姑娘的名聲有妨礙。可若是不處置,我日後,是再不放心大姑娘到我身邊來的,我能将大姑娘視若己出,卻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險,這是為人父母的本能。”
楚侯爺垂眼看桌子上的紙張,是陳婆子按了指印的招供詞,哦,還有證物——花嬷嬷給的銀元寶。
花嬷嬷那邊,顧忌着楚瑤的面子,喬柔并沒有讓人去審問。但從旁的丫鬟那邊,也問出來花嬷嬷多喬柔的院子多有窺探之舉。
一個姑娘身邊的奶嬷嬷,對一個繼室夫人的院子進行窺探,怎麽看怎麽不像是無心的。
“你想如何處置?”楚侯爺伸手将那張證詞拿起來,喬柔挑眉:“這事兒,得看侯爺的,不能我說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一來,若是花嬷嬷心懷不忿,在大姑娘面前再挑撥離間,那日後,我和楚瑤怕是再沒有能和睦相處的時候了。二來,花嬷嬷畢竟也是陳家出來的,老太太那邊,大約還是會舍不得的。”
老太太的娘家也是陳家,說起來,楚侯爺和原配,那也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
“我會讓人将花嬷嬷送到陳家。”沉吟了一下,楚侯爺說道:“并非是不願意為你出氣,只是……”他略微皺了皺眉:“花嬷嬷對阿瑤,向來上心。一時立即處置了,阿瑤心裏難免疑惑,所以,待日後阿瑤明白是非了,我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喬柔在心裏嗤之以鼻,都送回到陳家了,日後還能有什麽交代?再從陳家将人給找回來,反而發賣了不成?
不過,面上,她還是溫柔點頭:“我聽侯爺的,那這事兒,侯爺出面和大姑娘解釋?”
“嗯,我回頭找她說說。”楚侯爺點頭,将紙張收起來,元寶則是留下來了,喬柔示意喜春收起來,事情辦得很快很好,喜春也是大功一件,該賞還是要賞的。
楚侯爺行動力相當快,這邊說要将花嬷嬷給送走,第二天一早,楚瑤來請安的時候,臉上就帶了些不安,喬柔原以為她會找自己去求情呢,但沒想到,一直到老太太那邊,楚瑤都不曾說什麽。
正好喬柔也不想沾手,索性就當不知道了。
“花嬷嬷已經被帶走了,侯爺今兒早上先去的老太太那邊,然後就帶人去了大姑娘那邊。”随後花嬷嬷就被帶走了。
“老太太沒有說什麽?”喬柔有些好奇的問道,喜春搖頭:“奴婢打聽不到……”
喬柔才管家半年多,這侯府,老太太還是最大的掌權人。
“大姑娘也沒鬧?”喬柔又問道,喜春笑眯眯的:“這會兒還在老太太院子裏呢,大約是想鬧一下的,不過老太太被侯爺說服了,大姑娘鬧也鬧不起來。”
喬柔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老太太的表現也是很正常,一如既往,不熱情,也不算特別冷漠。
但過了兩三天,老太太就讓人去打聽名聲好的教養嬷嬷去了。
這事兒和喬柔也沒多大關系,她索性就丢開手了。現下她正是難過的時候,身體不适讓她恨不能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不動彈,連管家的事兒,她都給推出去了,楚瑤的事兒,她就更不願意沾手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兒,她還是想早點兒弄清楚的,那就是喬夫人說的她不能懷孕這事兒了。這裏面到底是個什麽隐情,她現在是特別的好奇,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無緣無故的背着一個黑鍋,這黑鍋裏面還埋着個□□,不一定會什麽時候炸開。
她當年既然沒阻止自己親爹續弦,那進門的繼室,怎麽也該有生育的資格的。否則,她喬家,就要有騙婚的嫌疑了。傳出去,這名聲也不會好聽了。
她弟弟到現在,還沒娶妻呢。
喬柔自己這會兒不好出門,就先派了喜冬去喬家一趟。喜冬性子不比喜春機靈,但她老實聽話,往日裏是一直幫喬柔管着房中物件兒的。這次讓她去喬家,也不是讓她想辦法打聽事情的,喬柔出嫁兩年,喬家上上下下,怕早已經是喬夫人的人手了,喜冬就是想打聽,估計也打聽不出來。
喜冬去這一趟,主要是見喬柔的爹,喬府的男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