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老爺至少還有一年才能回京,所以老太太就算是不滿楚侯爺的應答,也只能是暫且将這事兒給放下,畢竟,二兒子自己的意思,她也得考慮一下才行,官場上的事情,她一個後宅老太太也不懂,可不能耽誤了孩子前程才是。

晚飯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三房那邊來的挺早。楚瑤原本正靠在老太太身邊,聽見門簾動靜,就往門口看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被三夫人拉着的楚瑜。

喬柔本來就對楚瑤懷着戒心,這會兒本來擡手要招呼三夫人,視線恰巧從楚瑤身上掃過,然後就忍不住愣了一下。感覺楚瑤那眼神,竟帶了幾分兇狠。

她順着楚瑤的視線往前看了看,楚瑤盯着的,是楚瑜。

奇怪了,這兇狠,竟是對楚瑜去的?可她要是沒記錯,這姐妹倆,還是堂姐妹,好像上輩子,并沒有什麽太多的接觸吧?楚瑤是楚侯爺的嫡長女,楚瑜是庶出三房的嫡女,身份上本就有差距,就楚瑤那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性子,寧願是和二房的楚玥一塊兒玩,也不會和三房的楚瑜姐妹情深的。

長大之後,更是各自嫁人,楚瑤因着老太太對陳家的顧念,再加上和表少爺青梅竹馬,于是嫁回了陳家。楚瑜則是嫁給了敦郡王府,不過,因為嫁的是庶子,這婚事也不算很出衆,姐妹倆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城外,見面次數也不算多。怎麽也不會扯上什麽仇怨事情吧?

喬柔有些想不太明白,但楚瑤這邊已經行動起來了,她從老太太身邊跳起來,伸手去拉楚瑜:“這就是三妹妹了吧?還記得我嗎?我是你長姐。”

楚家三個嫡出的女孩子,一溜兒排下來,歲數差的不算多。楚瑤七歲多,楚玥六歲,楚瑜和楚玥也就差了一個月。前後腳的事情。

楚瑜被三夫人教的好,眨眨眼,笑着點頭:“長姐好。”

楚瑤立馬很熱情:“來,我拉着你走,這是祖母,你該給祖母請安。”

兩個女孩子豆丁一樣,說話奶聲奶氣的,手拉手往老太太那邊走,老太太就算是不喜歡三房,這會兒也是笑的合不攏嘴。三夫人則是嫡子楚陌,也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楚侯爺則是将三老爺叫到旁邊,兩個人大約是說些三老爺任上的事情。看起來倒是一家合歡。

吃了晚飯,衆人散開。老太太先打發了三房,這才摸着楚瑤的頭問道:“喜歡你三妹妹?”

“三妹妹長的可愛。”楚瑤笑眯眯的點頭,老太太也笑:“正好你三妹妹能陪着你念書,對了,你表姐明天就到了,到時候可不能疏忽了你表姐啊,知道嗎?”

楚瑤點點頭,又轉頭去看喬柔:“母親給表姐準備了丫鬟呢,必定不會疏忽了表姐的。”

喬柔笑着插話:“我只是吩咐了一句,可當不得大姑娘的感謝,主要做事兒的還是你三嬸,回頭你可記得去謝謝你三嬸。還有,你三妹妹剛從外面回來,怕是外面做的衣服,和京城的也不一樣,現做又太慢了,你若是願意,就将你沒穿過的衣服,暫且送你三妹妹?”

楚瑤點頭應了,扒着老太太撒嬌,像是嘴巴塗了蜂蜜,哄的老太太合不攏嘴,晚上就留了楚瑤在這邊住下。

楚侯爺要送楚陽到外院,就喬柔自己一個人,帶了丫鬟回自己的院子。

夜色濃重,前面拎着燈籠的小丫鬟不敢走太快,晚上有風,紙燈籠一吹就晃動起來。喬柔忍不住皺眉:“不是有琉璃燈嗎?怎麽今兒晚上,拿了這個紙燈籠?”

小丫鬟也顧不上別的,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在紙燈籠的光下,臉色越發的慘白了:“是奴婢的錯,剛才奴婢拎着燈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琉璃燈摔破了。”

一邊說話一邊哆嗦,那紙燈籠也跟着晃來晃去的,裏面的燭光跟着動,都有要滅掉的趨勢了。

“夫人,咱們先回去。”喜春勸道:“晚上風大……”

喬柔點點頭,示意那丫鬟先起身帶路。前面兩個挑燈的,中間是喜春和喜夏,後面還跟着兩個小丫鬟,人也不算少了。但喬柔還是有些小心翼翼,這燈籠摔壞的,有點兒太是時候了。

雖說這世上的事情就是湊巧的多,但想到楚瑤,她就覺得自己還是多長幾個心眼比較好。

經過小花園,正要轉彎,喬柔就瞧見一個黑影往這邊撲過來,她心裏猛地一跳,連忙護住自己的肚子,喜春和喜夏反應也不慢,一個迅速擋在喬柔身前,一個則是連忙靠在喬柔身後撐着,免得她摔倒在地。

挑燈的小丫鬟驚叫了一聲,連手裏的燈籠都扔掉了,跳着腳的往後退,眼看就要退到喬柔這邊來了,被喜春一把給推出去,正好擋在那黑影前面。

黑影一張嘴就咬住了那小丫鬟的胳膊,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另一個小丫鬟放聲尖叫,後面的兩個倒是膽子大很多,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木棍,沖着黑影就砸了下去。

那黑影松口放開挑燈小丫鬟,放出可憐的叫聲,這次就讓人聽的更清楚了些,是嗚嗚汪汪的聲音。喜春這才一擦腦門上的冷汗,轉頭對喬柔說道:“是一只狗。”

“這狗的體型有些大,侯府可沒養這樣的狗。”喬柔還有些驚魂未定,心跳的有些快,她一手拍着胸口,極力讓自己快冷靜下來,一邊示意喜春:“大聲喊人,侯爺應該還沒走遠。”

剛才另一個挑燈丫鬟的叫聲已經夠大了,喬柔這邊剛吩咐了,小花園兩邊就都已經響起來了人聲:“是誰?怎麽回事兒?”

有幾個嬷嬷從兩邊趕過來,一眼就看見被圍在中間的喬柔,再一看被兩個小丫鬟打的到處亂竄的狗,幾個人的面色就都變了。

有了人幫忙,這狗很快就被打了個半殘,再也不能随意亂竄了。喜春和喜夏也才放心,小心翼翼的将喬柔給扶了出來。楚侯爺那邊也來的迅速,他大約是已經聽人說了經過了,就沒将楚陽帶過來,只自己帶了小厮。

喬柔臉色還有些發白,這可不是裝的,真是吓的。她不怕貓貓狗狗這一類的東西,小時候她還親自養過一只狗呢,只可惜後來吃錯了鼠藥被毒死了,後來就再不曾養過了。

她是擔心自己的肚子,生怕孩子有危險,這才白了臉色的。

“我先送了夫人回去,你們去請徐大夫過來。”楚侯爺掃一眼,就伸手扶了喬柔:“将這幾個丫鬟,還有這院子裏的婆子,今兒各處守夜的人,全都找過來,暫且看押起來。還有這狗,暫時也不要弄死。”

喬柔伸手點了點那挑燈的丫鬟:“這丫鬟,要好好問問。”

那狗一撲過來,紙燈籠可就用不上了,全被撕爛了,剛才小花園裏一片漆黑。那丫鬟又非得往她這邊靠,一看就是有問題的。

當然,要是她誤會了,那她回頭親自賠禮道歉。

楚侯爺點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小厮。然後就親手扶了喬柔回去,徐大夫來的快,然後老太太那邊也來了人,三房也派了人來問。

孩子并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喬柔自己有些受驚,多多少少有些動了胎氣,徐大夫只給開了安神養胎的藥,吩咐了要靜養。同樣的話回了各處來問消息的人,喬柔這才得了安生,靜靜的躺在床上睡過去了。

她知道這事兒是人為的,她也想知道背後是誰。但不管事情是怎麽樣的,她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的,最重要的,還是她肚子裏的這塊兒肉,追查真相之前,先将肉養住了才行。

有徐大夫的藥,這一晚上喬柔是難得的睡得安穩了些。

“夫人?”睜眼拉了小鈴铛,喜春就湊過來了:“您醒了?感覺怎麽樣了?還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并沒有受太大驚吓。那小丫鬟,是怎麽回事兒?”喬柔順着她力道起身,楚侯爺這會兒正是上朝時間,肯定是不在府裏的,她捏了捏喜春的手腕:“可派人去打聽了那邊的院子?”

喜春點點頭:“侯爺昨兒晚上沒睡,親自審問的,那小丫鬟是老太太那邊的,琉璃燈是她點燈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從桌子上摔下來摔壞的,已經問出來,是故意的了。那會兒也是故意想要撞一下夫人您的,人驚慌之下,就容易出事兒,她是沒想到奴婢和喜夏居然前後護着夫人。”

喬柔點點頭,若是喜春喜夏是膽子小的,指不定跟着一慌,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那小丫鬟撞一下,肯定就成事兒了。

“狗是哪兒來的?”喬柔又問道,偌大一個侯府,居然沒人發現有一只狗溜進來了,要麽是之前被人給藏着,要麽,就是守門的人被收買了。

“是二門處的婆子帶進來的。”喜春說道,“她說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她的東西老丢,這個月前前後後,丢了銀镯子,丢了耳環,還有主子賞的衣服之類的,都有将近五兩銀子了,氣惱之下,就弄了一只狗進來,本來想抓賊的,沒想到這狗晚上會自己溜出去,她那晚上正好值夜,不在房裏。”

“那狗從二門溜進來,怎麽就正好進了小花園呢?又正好撲往我身上。”喬柔自言自語,所以說,這事兒肯定是意外,門房婆子正好丢了東西,于是正好弄好一條狗,正好她晚上又值夜不在屋子裏,于是正好狗就跑了。

跑就算了,還一路上沒發出什麽聲音驚動別人,還正好溜進了小花園。說明什麽?說明其中有人帶路啊,這人和狗肯定熟悉,所以那狗才會不吭一聲的任由她指揮。

“帶着狗去認人了嗎?”能進小花園的丫鬟,指不定就是什麽有身份的丫鬟了。

“侯爺暫時沒讓。”喜春說道,喬柔嘆口氣:“你算一下,這事情要是做成,需要的網,有多大?這期間,又要又多少人被牽連進來?”

這可不是一兩天就能辦成的事情。

“侯爺那邊怎麽審問,咱們不插手,但你和喜秋,就從楚瑤那邊開始查,看她院子裏的丫鬟,哪個出門的次數多。”喬柔吩咐道,她都不用證據,就直接認定了幕後之人了。

這府裏,不想她生下孩子的能有幾個?楚侯爺肯定不是,若是楚侯爺不想要孩子,也能選擇當初和她自己親爹一樣的方式,避子湯,絕對的安全。

老太太肯定不是,多子多福,她又不是和楚家有深仇大恨。

三房也肯定不是,就算是喬柔生不了孩子,這侯府的爵位也落不到三房頭上。二房還沒回來呢,連楚陽都平平安安的,那二房就算是想算計爵位,也不會是對喬柔出手。

所以算來算去,就楚瑤是最有動機了。

喬柔忍不住嘆口氣,又叮囑喜春:“若是你和喜秋查到些什麽,也不用隐瞞侯爺,直接說就是了,若是這次,侯爺的處置能讓我滿意,那咱們就在侯府過年,若是不能讓我滿意,咱們就收拾一下東西,回喬家過年去吧。”

喜春忙應了一聲,伺候了喬柔梳洗,又叫了喜夏來親自照看喬柔吃早飯,這才和喜秋一起出門去了。

喬柔有徐大夫的金口玉言——受驚動了胎氣,所以今兒完全可以不出門,她吃了早飯自己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實在是閑得無聊,索性就讓人去書房找了幾本書來看。

話本之類的東西,在閨閣之中,是不能翻看的。但成了親,又懷了孕,這些書就一下子全對喬柔敞開了,不光是那些談情說愛的話本能随意看,就是那種的卿卿我我共浴愛河的那種,喬柔也能随意翻看了。

不過侯府這種話本少,楚侯爺不愛看,所以喬柔能看的機會也幾乎是沒有的。

喜夏半晌的時候就去小廚房琢磨午飯了,喬柔身邊就只留下了個喜冬。

“夫人,門房那邊送來的消息,表姑娘和表少爺到了。”有小丫鬟在外面晃動,喜冬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和喬柔說了這消息:“三夫人已經趕過去了。”

“咱們就不去了,小輩而已,我也用不着去親自迎。”喬柔說道:“讓人去找你喜春姐姐,就說,讓她親自去安排一下表姑娘的住處。”

表姑娘是要和楚瑤一起住的,喜春也就能順利的跟着去楚瑤的院子走一趟了。

老太太那邊估摸也是體諒喬柔,對與喬柔沒親自出面迎接她娘家人的事兒,也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讓表姑娘和表少爺,親自來了喬柔這邊拜見。

表姑娘叫陳舒巧,今年十一歲,雖說只比楚瑤大四歲,但明顯這位陳姑娘長的比較快,個子都高出來楚瑤一大截兒。長的,自然也算是美人了。陳家女子的相貌,向來都是不錯的,比如楚瑤的母親,比如繼承了母親相貌的楚瑤,還有楚陽。

表少爺叫陳子軒,今年十歲。相貌是不用說的,而且吧,小孩子,也看不出來有什麽氣質不氣質的,真要說的話,就是喜歡玩鬧,可小孩子喜歡玩鬧不是正常的嗎?

兩個人進了門就趕緊的給喬柔行禮,還說自己帶了禮物過來。表姑娘親自端了個木盒子要遞給喬柔,不過喬柔沒去接,她不光是對出楚瑤有防備,楚瑤的人手哪兒來的呢?一半兒是陳家的舊人。所以對這位表姑娘,喬柔表示,自己也是要多個心眼兒的。

旁邊小丫鬟機靈,忙去接了那盒子,笑道:“我們夫人昨兒有些受驚了,今天身體不舒服,所以身上沒力氣,奴婢來拿着就是了,表姑娘也只管吩咐奴婢。”

陳姑娘忙親切問道:“受驚了?那夫人可有看了大夫?”

“多謝表姑娘關心了,我們夫人已經看過大夫了,對了,你們去看過自己的住處了嗎?若是有不滿意的,回頭只管找你們三舅母。”

從老太太這邊論,楚侯爺兄弟是陳家姐弟倆的表舅。從楚瑤的娘那邊論,楚侯爺是陳家姐弟的姑父。但喬柔自己,并不是很想聽表姑娘和表少爺喊一聲姑母,所以就論表親算了。

陳家表姑娘聰明,略一停頓就明白過來了,立馬笑道:“多謝表舅母,向來聽表妹說,表舅母是個細心周到的人,想必房間也是布置的十分妥當的,勞表舅母費心了。”

喬柔笑了笑,希望這姑娘是真聰明。她端了茶杯,表姑娘就又笑道:“表舅母既然身體不舒服,那我和子軒就不多打擾了,我們暫且告辭,等日後舅母身體安康了再過來請安。”

“好,到時候帶上阿瑤和阿陽,人多也熱鬧一些。”喬柔笑眯眯的點頭,示意喜冬去送客。

人走了,喬柔才讓小丫鬟打開了表姑娘送來的盒子,兩個小孩子,自然是不用帶什麽重禮的,就算是生活費之類的,也該是送到老太太那邊。老太太既然沒提,喬柔也不會去問。

這盒子裏裝着的,是一些繡品,大約是表姑娘親自做的,針線是略有些生疏的,但布料用的不錯。從上到下,有荷包,有手帕,有腰帶,有發帶,有抹額,還有香囊,總之,身上帶的,是全部配齊了的。

喬柔微微皺了皺鼻子:“是不是熏香過了?味道有些重了。”

她在孕期,這鼻子是有些靈敏過度的,往日裏聞不到的味道,或者說可以忍受的味道,現在就是完全受不住的,這熏香在她聞起來,就有些過于重了。

“拿下去吧,且收好。”喬柔說道,小丫鬟忙應了一聲,不過端出去了倒是有些猶豫了,夫人只說是拿下去,那拿到哪兒去呢?她自己不好決定,索性就等了喜冬出來再問。

喜冬雖然性子有些木讷,但人也不蠢笨,大姑娘都不是個好的,那和大姑娘幾乎是一個鼻孔出氣的表姑娘能是好的嗎?

“你偷偷的送到徐大夫那邊,問問有沒有什麽問題。”喜冬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小丫鬟幾乎吓了一跳:“姐姐的意思是?”

“我什麽意思也沒有,咱們夫人現下正是要緊的時候,這吃的用的,自然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廚房那邊有喜夏守着,這用的,自然該是她負責一些了。

小丫鬟不敢多話,也不敢抱着盒子光明正大的去找徐大夫,于是,就偷偷藏了個荷包去。

也就半個時辰,她就蹦跳着回來了:“徐大夫說,這荷包是沒事兒的,就是味道重了些。”

喜冬這才放心,擡了擡下巴:“去放到廂房吧。”也不是什麽值錢東西,用不着放庫房。至于廂房,反正自家夫人這段時間也不會過去。

喬柔自是不知道喜冬做的事情的,她借着身體不舒服,整整休息了三天。連房門都沒出,就是散步也只繞着屋子裏的那點兒地方。

三天之後,她也等到了楚侯爺。

喜春和喜秋這兩天忙忙活活的,基本上喬柔已經查明白了整個事情的過程。所以對于楚侯爺的目的,喬柔還是很了解的,她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楚侯爺會選擇什麽樣的說法。

“這幾天,身體如何了?”端着茶杯抿了兩口,楚侯爺選擇了從喬柔的身體問起。

“好多了,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喬柔也笑,楚侯爺看了一會兒喬柔,忽然嘆氣:“事情我已經查明白了,今兒過來,就是和你說這事兒的。挑燈的小丫鬟,已經招認了,琉璃燈是她摔破的,她也是要故意往你身上撞的。因為有人給了她一筆銀子。”

“若只是一筆銀子,我也是給得起的。”喬柔沉吟了一下說道,小丫鬟也可以選擇找個主子來坦白一下,然後立個功啊。

“給她銀子的,是阿陽的奶嬷嬷。”楚侯爺面色有些難堪,但還是接着說了下去:“阿陽并不知道這事兒,我已經問過了,阿陽才四歲大,根本想不到這樣的主意。”

這個喬柔是贊同的,雖然這個繼子是個白眼狼,上輩子對她也沒孝敬,但他智商,也就是普普通通,四歲這會兒,才剛啓蒙,哪兒能想到這樣周密的計劃。

借着楚陽奶嬷嬷的身份,那小丫鬟,又有銀子拿,自然就不敢再找喬柔坦白了。畢竟,楚陽才是這侯府的正經繼承人。喬柔一個繼夫人,誰知道這肚子裏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後續利益非常大,小丫鬟就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阿陽的奶嬷嬷不是已經打算送出府了嗎?”喬柔提議過,楚陽既然啓蒙了,身邊就不好多是丫鬟婆子了,楚侯爺也贊同,丫鬟們留下了一半兒,奶嬷嬷也是打算要送走的,只楚陽舍不得,所以才多留了半年。過完年,這奶嬷嬷就該走人了。

所以,這算是心懷不忿?

“那狗呢?”喬柔繞過了這個奶嬷嬷,繼續問道,楚侯爺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道:“狗是二門的婆子養的,她是從親戚家抱回來的,那親戚家的鄰居,有個女兒,是在阿瑤院子裏伺候。”

所以,那狗才聽那丫鬟的話。鄰居,若是再親密喂養幾天的話,真不是問題。

“那二門婆子丢的東西呢?誰偷得?”喬柔再次問道,楚侯爺嘆口氣:“是那婆子自己的兒媳,她兒媳最近賭錢輸了,又怕沒月錢拿回去會被罵,就偷了婆婆的東西去賣。”

“還有呢?”喬柔沒給他沉默的時間,說到這兒了,連楚陽都牽扯出來了,楚侯爺自然也是不用再隐瞞別的了:“那賭局,是阿瑤院子裏那丫鬟的娘設下的。”

“那侯爺還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喬柔笑了一下,讓自己換了一個舒服點兒的姿勢:“阿陽那邊,你能說是阿陽不懂事兒,那阿瑤那邊呢?走了一個花嬷嬷,阿瑤不會還不懂事兒吧?”

“阿瑤院子裏的人,我打算全換一遍。”楚侯爺看着喬柔,略有些歉疚:“我不能說她不懂的事情發生之後的結果,但……”

畢竟喬柔沒出事兒,楚瑤也确實是年幼,總不能讓年幼的女兒償命吧?償誰的命呢?都沒人死掉。

“阿瑤一年不許出門。”若是年長些,他還能禁足什麽的,但楚瑤年幼,不管什麽樣的懲罰,楚侯爺都覺得,似乎是有些太重了。

可對上喬柔的視線,他又不能說半點兒不責罰,就接着說道:“停她一年的月例,另外抄寫孝經百遍,再去佛堂為你祈福百日。你覺得如何?”

喬柔沉默了片刻:“侯爺也該知道,我爹和何姑娘和離,是因為我爹做了對不起何姑娘的事情。”

楚侯爺心裏一緊,停頓好一會兒,才點頭:“我知道,喬家的姿态,明擺着是心虛愧疚。”

“何姑娘的潇灑,我很是佩服。”喬柔臉上露出個笑容,姿态更放松了些:“我自打進了侯府,向來是謹慎小心,從不敢做錯事情。”

“是我對不住你。”楚侯爺幹脆認錯,心下略有些緊張不自在:“我往日裏竟是沒發現你難做,抱歉。”

“不是侯爺的錯,這世上男人,六成都是侯爺這樣的男人,還有四成,要麽是連侯爺都不如,要麽就是……”喬柔沒說下去,比楚侯爺還要好。

可楚侯爺這樣的,已經算是很難得了。至少嫡妻懷孕的時候,楚侯爺是不會偷腥讓妻子難堪難過的。甚至,一直到現在,楚侯爺也不過是只有兩個妾室。

和楚侯爺同等地位的靖遠候,府裏可是有六個姨娘的,庶子庶女更是超過了兩個巴掌的。

楚侯爺沉默了下來,喬柔接着說道:“我只是發現,這世上女子,還有一種別的生活方式。有時候,我會向往一下這種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看楚侯爺要開口,喬柔就擺擺手:“侯爺,第一次是送走了花嬷嬷,第二次是換了一批人,到了第三次,你打算怎麽做?”

楚侯爺微微皺眉,以前他覺得花嬷嬷是背着主子做事兒,可現在,他又有些懷疑,阿瑤是真的半點兒不知情嗎?

“你的意思呢?”良久,楚侯爺問道,看着喬柔:“如何做,你才滿意呢?”

喬柔有些驚訝:“侯爺是在問我?侯爺想我怎麽回答?原諒她?還是不原諒?要重罰?”

“不一定是阿瑤的主意。”楚侯爺說道,喬柔笑了笑,若是楚侯爺真的半點兒不懷疑楚瑤,剛才也不會說那麽多了,說了前面一堆鋪墊,就該直接說楚瑤是被人蒙蔽的,半點兒不知情了。

楚侯爺也有些喪氣,一邊是年幼的女兒,一邊是懷孕的妻子。但做錯了事情終歸就是做錯了。

“過完年,送阿瑤到莊子上住兩年。”楚侯爺說道,正說着話,就聽外面小丫鬟說道:“侯爺,夫人,陳嬷嬷過來了,請侯爺和夫人過去。”

陳嬷嬷是老太太身邊的嬷嬷。

楚侯爺和喬柔對視了一眼,兩個人起身,往老太太那邊去。

楚瑤也在,只看一眼,喬柔就知道,楚瑤是先來告狀的。

“老大!你是怎麽回事兒!無緣無故的,怎麽将阿瑤院子裏的人給帶走了!”老太太看都不看喬柔,大約是覺得喬柔吹了枕邊風,撺掇的楚侯爺對親閨女都不疼愛了。

不疼愛子女的男人,早晚有一點兒連親娘都會不孝順的。

“是阿瑤自己說的?”楚侯爺看了一眼楚瑤問道,老太太怒氣沖沖:“那丫鬟是手藝好的,阿瑤向來喜歡她做的女紅,前兩天正想要個荷包,卻怎麽也找不見人,問了才知道你将人給帶走了!”

“你這是打算做什麽?”老太太剜了一眼喬柔:“這兩天你鬧的府裏亂慌慌的,我知道你心疼媳婦兒,也就不說什麽了,結果你連阿瑤和阿陽院子裏的人都要審問,你是懷疑這兩個孩子,會害你媳婦兒嗎?”

不等楚侯爺回答,老太太轉頭看喬柔:“你呢?你也覺得是這兩個孩子的主意嗎?”

喬柔若說是,那老太太下一句估計就要說後娘就是後娘,這才有了身孕就想要鏟除前頭留下的孩子了。喬柔若說不是,那下一步就該是讓楚侯爺對楚瑤道歉了,哦,也可能不是道歉,畢竟楚侯爺才是長輩呢,那說不定是要楚侯爺放過這事兒了。

“兒媳糊塗,不太明白老太太說什麽呢。”喬柔扶着額頭,一臉暈乎乎:“前幾天晚上受驚之後,兒媳就總覺得精神有些短,府裏又有三弟妹看着,我這兩天,就只專心養身體呢,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老太太一臉惱怒,看喬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喬柔也不在意,這老太太,一輩子最在乎的是侯府,然後就是陳家了,接着是楚瑤。

她一個當繼室的,在老太太眼裏,大約也就是個管家婆,沒什麽可值得看重的,更是不用在乎。

“好好好,你可真是好。”老太太氣憤的很,轉頭又看楚侯爺:“我不知道你查出什麽來了,但阿瑤也才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保不準就是有些人,自以為有了身孕,有了孩子,就容不得前頭留下的孩子了!你個糊塗人,你就沒想過,這些個事情,阿瑤根本做不出來嗎?能做出這些的,有條理,有謀劃,步步陷阱,小孩子能做的到嗎?”

喬柔覺得自己特別冤枉,本來是受害者,結果被老太太三言兩語的一說,就成了加害人了。

楚瑤靠在老太太身邊默默的流眼淚,那樣子別提多可憐了,慘兮兮的。喬柔覺得,若非是知道楚瑤的秘密,怕是自己,對這樣的楚瑤,也是會心軟的。

哎,偏心偏執的老太太,幼童身體裏裝着魔鬼靈魂的繼女,喬柔真心覺得,學一學何婉,其實是挺好的。

可她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若是這會兒和離,這肚子裏的孩子,楚家會願意放手嗎?她倒是不擔心喬家會不會接她回去,她只擔心這孩子屬不屬于自己。

從律法上來說,孩子歸楚侯爺的可能性,有九成啊。

要不然,暫且分居?帶着嫁妝住莊子上嘛。自己又不是何婉那種無依無靠的,有喬家在,不管什麽時候,也不會有人欺負到她這個獨自生活的女人頭上來啊。

而且,這會兒走的話,自己也就不用擔心生孩子會被迫害的事兒了。自己的莊子,裏裏外外都是自己人,到時候再順便請了何婉去幫忙——何婉管家的本事,喬柔還是很信得過的,那生孩子就是平平安安的事兒了。

喬柔很是心動,心裏也暗自盤算開了,嫁妝是要帶一些的,畢竟打算日後和離的話,就不好再花用侯府的銀錢了。而且,莊子上總要布置一下的。

人手嘛,現下院子裏的人能帶走一小半,剩下的是侯府的家生子,就不用帶了。但不帶的話,莊子上的人也不一定夠用。要不然,再從喬家找幾個?

喬柔想的入神,忽然一聲噗通,差點兒沒吓得喬柔跳起來。

“母親,求求你,你若是看我不順眼,我,我以後,就盡量不出現在你面前。”是楚瑤,這會兒正跪在喬柔面前,眼淚汪汪的,哭的鼻子都紅了:“求你別将我和弟弟趕走,我和弟弟以後保證不會搶家産的,這府裏的一切,以後都是夫人您的孩子的,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不要将我們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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