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火

被火焰灼燒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然而阮青蕪還是覺得,真特麽疼啊。

縱然,只要能與妖王印滴血結契,就能成為妖王,然而在妖王的歷史上,卻鮮少有人類成為妖王的例子,究其根本,便是如此。人類的肉身太過脆弱,完全承受不了天火的淬煉。然而——

凡事總有例外,如果人類能夠熬過這種将肉身一寸一寸完全燒毀一般的痛苦,便能夠繼承妖王印裏全部的力量,遠遠超過除了初代妖王以外的歷任非人妖王。

天火已經燃燒了一天一夜。

葉南星畢竟是凡人,已經跟燕赤霞等人搭夥吃飯睡覺了。然而三日月并沒有,他不用吃喝,便一直坐在那裏看着那團火焰。

“你還在等待什麽?”離淵與他一樣,便優哉游哉的飄到他不遠處,抱着雙臂說道,“是想看到她最後的結果嗎?”

“誰知道呢。”三日月偏了偏頭,不緊不慢的說道。“或許,是你末路的開端也說不定。”

“咦~”離淵上下打量了三日月一會,饒有興趣的說道,“你啊,被污染了呢。再這麽下去,會殺了她也說不定,我無法殺死她,然而如果是你的話,小青蕪估計會很高興的赴死吧~”

“這不可能。”三日月閉了閉眼睛,說道。“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哈哈,這可難說,”離淵雙眸微睐,回憶道,“你以為變成鬼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不是哦,與之相反,那是你心中的陰影,是你最隐秘的欲望,不斷的膨脹擴散,直到你再也不能忽視,再也不能忍耐——直到那一天,一旦你屈從了,就正式成為鬼了喲~”他舔了舔嘴唇,高興的說道。

“......”三日月懶得理他。

“.......不過同樣也擁有着力量。”離淵收起了一臉高興的神色,木着一張臉說道,“欲望有多強,鬼的力量就有多強,欲望沒有消失,鬼也不會死,小青蕪的機甲你也看到過,那個能将鬼無限斬殺,然而即使如此,鬼也不會死,會變成聻,聻也不會消失,而是失去意識,連自己也不知道所謂欲望是什麽,活着是什麽,抑或自己是什麽,只是游蕩在世間而已,這樣也算是一種解脫,只不過是往下而已。啊~能夠面不改色的将那麽多已經下了地獄的人再送入另一重深淵,你還認為小青蕪是好人嗎?”

“有什麽關系嗎?”三日月低頭,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她是不是好人,與她是我的主上,兩者并沒有什麽沖突。”

正如在之前那個陰暗沉重的世界裏,他附身在人類的身上問出那個問題時,青蕪給出的答案一樣。

“是嘛。”離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現在有個主意,給她點動力,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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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麽樣?”三日月問道。

“像這樣,”離淵說着,手中突然浮現出紫色的光球,朝三日月攻去。

然而失敗了。

當白色的火焰在自己面前燃燒起來的時候,連日的陰霾仿佛也被這火焰燒去,三日月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他伸出手,想觸碰那火焰。

“別靠近。”阮青蕪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你會被燒傷。”

“那麽,”三日月微微一笑,絲毫不打算停下動作,“就将火焰調控在傷害不了我的地步吧?”

“你啊.....”阮青蕪一聲嘆息,白色的火焰逐漸消去,在三日月碰到她的時候,完全消失了。繼承了妖王的力量,阮青蕪穿了一件深黑的曲裾,身上又披了件權當披風,長發并沒梳起,随意的散落在肩頭,笑吟吟的站在他對面,三日月的手正好搭在她肩頭,絲綢的質感從指尖傳遞過來,三日月眨了眨眼睛。“我記得,你之前穿的并不是這件?”

“被火燒毀了,就在出來的時候又做了一件。”阮青蕪抓住了他的手,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神裏滿是溫柔,她便帶着這樣溫柔的表情,有點無奈說道,“本來我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直接換上,但是你這樣做了,我就只好臨時做一件出來了。”

“那披風?”三日月挑眉。

“我可是第一次這麽使用力量啊,倉促之間,只好又弄了一件以防萬一了。”阮青蕪扯了扯身上用來充作披風的曲裾,說道。“不過現在看起來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就收回去了。”說罷,她用另一只手在肩上點了點,那曲裾便化成一道光消失了。

“不過要是有一件也挺好看的,”三日月微笑,回握住了她的手,語氣裏帶了一點委屈,“上次給我的衣服壞掉了。”

“改天再給你做一件。”阮青蕪寵溺的笑笑,“親手做還是用力量都可以。”

“是嗎?”三日月歪了歪腦袋,“那我要親手做的。”

“嗯.....”阮青蕪想了想,說道,“現在沒辦法,待會給你做。”

“好。”三日月從善如流的說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眯了眯眼睛,說道,“我們是否太專注于個人的事情了呢?看來有很多人想要跟你聊天的樣子,啊啦,這樣真的好嗎?”

“........嗯。”阮青蕪微微一怔,點了點頭,不着痕跡的松開了他的手,朝葉南星揮了揮手,“過來。”

“哎。”葉南星還處于看到這一幕的驚愕之中,聽到召喚,便跑了過來。“蕪姐,什麽事?”

“啊,沒什麽事,就是想讓你跑幾步。”阮青蕪一本正經的說道。

“蕪姐....”葉南星撇了撇嘴,正想抱怨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剛才他站的地方已經成了一個巨坑。

“看,真的只是想讓你走幾步而已。”阮青蕪聳聳肩,說道。

“好久不見了,小青蕪。”雲蘿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下衣擺,走過去說道。

“嗯,好久不見,在這之前——”阮青蕪說道,她轉頭看向離淵,“你是要在這裏跟我打一架走,還是你自己走?”

“呵呵,”離淵抱着雙臂,飄在半空中冷冷一笑,“小青蕪,莫要太狂....!”

“我沒有狂。”阮青蕪眨了眨眼睛,平靜的說道,“現在哪怕不借助在場其他人之力,我一人也足以抗你一時。如果你要在這裏與我兩敗俱傷,那麽請便。”

三日月聞言,皺了皺眉,然而阮青蕪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顯然,就算青蕪付得起,然而離淵卻付不起這樣的代價。所以他咬牙切齒一會之後,便帶着厲鬼大軍離開了。

“小青蕪。”雲蘿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喚道。

“公主,好久不見。”目送他離去,阮青蕪收回目光,看向雲蘿說道。

“果然不出本宮所料,”雲蘿笑嘻嘻的捂住嘴說道,“小青蕪果然能挺過去,如此,本宮也算沒押錯賭注了。”

“嗯。”阮青蕪點了點頭,“辛苦公主走這一趟,還勞煩公主保護我的人,蕪不勝感激。”

“那麽,本宮可就将這重任正式交予你了。”雲蘿拍了拍阮青蕪的肩膀,以在場人都聽得到的音量說道,“小青蕪作為本宮認可的妖王,将會引領人與妖兩界共抗離淵,若有不從者——下場如何,不用本宮說了吧?”

“謝公主。”阮青蕪行了個禮,說道,然後她往一旁的掃了一眼。

一邊是一臉震驚和不平的妖族。

一邊是一臉審視和懷疑的人族。

“修羅場啊.....”她下意識的用日語抱怨了一句。

“我在這裏等着你。”三日月微微一笑,用同樣的語言回複道。

“.......”又忘了已經不是一個人聽得懂日語,阮青蕪一噎,裝腔作勢的咳了一聲,摸了摸下巴,露出一絲壞笑,“好久不見了啊,各位,非常抱歉,我成為妖王了。”她聳了聳肩,說道。

“你這....”一個年輕女子憤憤然站了出來,說道。

“啊呀,”阮青蕪挑眉,“一只小狐貍。”

“靜香。”一名老者開口道。

名叫靜香的狐族女子還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默默的退了下去。

“啊,這位是?”阮青蕪問道。

“老夫姓梁。”老者沉吟了一會,說道。

“可是代表青丘那邊來的?”阮青蕪問道。

“算是吧,妖王有何吩咐?”梁老拱了拱手,問道。

“這個啊,”阮青蕪思索了一番,“說來話長,要殺死離淵那厮,還得費些功夫,這回承蒙諸位施以援手,倒不如先在此處歇息一晚,然後再從長計議?”

........在這裏?

三日月看了看周圍的廢墟,不由忍笑。

在一處廢墟上請人歇息,這也太沒誠意了。

不過阮青蕪并沒有在意這些,說完之後,她便帶着葉南星和三日月兩人,對雲蘿告了個罪,就帶着他們在城裏随意走了走,找了一處民居,袍袖一揮,成為廢墟的民居便恢複了原樣,她打開院門,上前一掀門簾,說道,“進來吧。”

三日月毫不猶豫的跟着她走了進去,葉南星猶豫了一會,也走了進去。

阮青蕪見兩人走了進來,設下了一重結界,然後打了個哈欠,對葉南星說道,“我困了,你也去睡會吧,有什麽問題明早再說。”然後便走入了主卧裏,三日月随之跟了上去。葉南星還沒開口,想問的問題便被這麽堵了回去,搖搖頭,像個老成的大人一樣嘆了口氣,也徑自找了一處房間睡了。

“主上.....”三日月心裏也有着疑問,他跟着青蕪走進了房間,可是還沒說什麽,便看到青蕪突然吐了一口血出來,臉色變得蒼白,倒在了床上。

“主上!”三日月大驚,連忙走了過去,擔憂的問道,“沒事吧?”

“咳咳...我沒事。”抓着三日月的手,阮青蕪不再壓抑,将體內的淤血盡數逼了出來。黑色的衣襟上滿是血漬,吸了血液之後變得厚重,貼在身上。“啧。”阮青蕪皺眉,動了動手指,想要将衣服換下來,然而卻實在沒有力氣了,只好說道,“宗近,幫我...換下衣服吧,換下外面的就可以了。”

“恩。”即使美色在前,三日月也沒有心情顧及到這些,也不知道她傷在了何處,想要幫忙卻不知如何下手。

“受的是內傷,沒有外傷。”阮青蕪緩了緩,說道,“只要把外袍脫掉就行了,會嗎?”

“閉嘴。”三日月斥了一句,手上卻極其輕柔的将她的外袍脫了下來。“你這是....”感覺到手上的重量,他皺眉道。

“......”阮青蕪靠在他身上,聞言并不作答,只是對他極其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有着重瞳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帶着笑意靜靜的看着他。

“你可以開口了。”三日月臭着臉說道。

“一下吸收的太多,撐到了。”阮青蕪躺在他懷裏,笑眯眯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麽,天火并沒燒毀我的肉身并進行重塑,所以...我的傷還是沒好。”

“之前都在強撐?”三日月順了順她的頭發,低聲問道。

“嗯。”阮青蕪閉了閉眼睛,承認道。

“這樣,就不怕真打起來?”三日月皺眉,很不贊同的說道。

“暴露了是死,打起來也是死,”阮青蕪咳了幾聲,“打起來的話,還能保住你們的性命......”

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出現了。

“你覺得我真的會在意這些?”心下一沉,三日月戳了戳她的臉,若無其事的問道,“我能問問你以前的事嗎?”

在剛從火裏出來的時候,阮青蕪對他的态度發生了變化。

并不是這種看似體貼,實則疏離的相處方式。

而是另一種,更加溫柔,更加默契,在共度了一段漫長的時光之後從而産生的羁絆。

然而。

在她意識到之後,對自己的态度立刻又回到了現在這樣。

這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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