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進宮

皇後娘娘已經拉了趙如意的手, 笑着贊嘆道:“真是好個整齊的模樣兒,怪道皇姐喜歡你,我見了也怪喜歡的。”

趙如意眨眨眼, 雖然護國長公主說過因她不是正經大夫, 乃是正兒八經的侯門千金,進宮雖是看病, 卻也不是行醫的那些規矩, 不過皇後這也太親切了點吧?

她不好答話, 總不能說我也挺喜歡您的, 只得低頭羞澀。

幸而皇後也沒拉她多久,護國長公主已經催着她過去看太後了。

趙如意還是她的那一套, 先看面色神氣, 太後一直閉着眼不動,神情萎靡, 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已經是六十幾望七十的人了, 不過看起來保養有術, 身體還算不錯, 就是有勞心之象。

聯系到她出閣就是賜的皇子妃, 一直到為太子妃,皇後,正妻數十年卻一生無子,趙如意就暗暗警惕了,心胸狹隘之人難受孕, 這可真不是她随口胡說的。

看了一回面色,趙如意就坐下來診脈,這個時候,太後才睜眼看了她一眼,眼中帶着審視,但即刻就又閉上了。片刻後,趙如意道:“太後娘娘并沒有要緊的症候,就是感染了時氣,受了涼罷了,後來轉為發熱喉痛,也是這症候自然遷徙的症狀,清熱解毒也就好了。”

皇後娘娘在一邊含笑聽着,就問道:“太醫也是這麽說,只是這清熱解毒的方子開了來,怎麽就不見好呢?”

趙如意等了一等,沒有聽見第二個人說話。

她還以為會有人跟着說一句:“是啊,還說神醫,也不過和太醫院那些人一樣麽。”

往常她跟師傅去看病,常發現有這樣的情形,大夫剛開始解釋病症,話沒說完,心急的家人就忙忙的詢問,反駁,這種事都是常有的。

若是大戶人家,家中人口多,妻妾多,兒孫多,有着種種争寵諸事的,往往還常有質疑,質疑大夫的本事,其實也就是質疑請他們來的人的心思了。

可這皇家,明明是人口更多,妻妾兒孫更多,争奪也最為激勵的人家了,居然還沒有這樣的事,那絕不會是不會争,不敢争,而是此時不敢說話,這叫趙如意有點失望,她還指望麗妃娘娘出來說說話呢。

不過,對後宮有這樣的掌控力,到底是這位溫柔和氣的皇後娘娘,還是半靠在床頭神情萎靡的太後娘娘呢?

趙如意這個時候當然看不出來,便回話道:“若是無效,總是有個緣故,請賜太後娘娘醫案方子,看一看才知道。”

皇後微微颔首,太後宮中自有專司負責這些事情的女官,此時就把太後從染病起到如今的方子盡數送了來,趙如意一一看過來,心中就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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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如意回道:“太醫院老爺們開的方子并沒有錯兒,只是劑量略輕,想必是慮着太後娘娘有了聖壽,怕受不住藥性,才這樣開的。這也是醫家行醫者慈悲之處,慎用虎狼之藥,免病者身體受藥性伐旦,雖是看起來是好的慢些,卻能盡量避免病者身子受了侵蝕,傷了元氣,反為今後埋下病根兒來。欲速則不達,娘娘定然是明白的。”

趙如意贊不絕口,主要就是懶得開方子了,不過她這麽一套一套說下來,倒叫一屋子人都面面相觑,連太後娘娘都又睜開了一次眼睛看她。

看起來,這太醫院治不好太後,不是罪,反倒是功了?

皇後娘娘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解釋,看了太後娘娘一眼,才問:“那趙九姑娘的意思,還用這樣的藥?”

趙如意笑道:“正是,只管還用這方子就罷了。并不用改。”

護國長公主微微一笑,這孩子果真聰慧,這形于外的靈氣也就罷了,可這行動遇事上才越發顯出來這等的靈慧。

她這樣一說,不僅是保全了太醫院的顏面甚至是官職,也讓麗妃想要拿着她做功勞的盤算給打碎了。

果然,麗妃娘娘就有點焦急了,忍不住道:“可是太後娘娘用了這麽些日子的藥了,怎麽就好不了呢?別是你也不會治,才這樣說的吧?”

“娘娘不要心急。”趙如意不認得麗妃,先前也沒介紹,可是她認臉的本事不是白給的,只看模樣與南鄭候夫人的相象之處就已經猜出來這是麗妃了,她先前說那樣的話,除了不想平白叫人太醫院獲罪之外,也是想要引出麗妃來。

南鄭侯夫人都能想到的事情,趙如意當然能想到,麗妃想利用自己得功勞提位分,趙如意可不想她如意,果然這眼看沒功勞了,麗妃就忍不住說話了。

趙如意便笑吟吟的說:“我可是麗妃娘娘薦了來的,您這樣說,麗妃娘娘臉上多不好看啊?”

旁邊就有人忍不住掩嘴笑起來,麗妃臉色頓時有點漲紅了,護國長公主還真以為趙如意不認得麗妃,便笑道:“這位就是麗妃了。”

趙如意自己倒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哎喲您瞧,我也不認得您,就說錯話了。您既然薦我來了,倒先不信我,既這樣不信,又何必薦我呢?您說是不是?”

麗妃頓時就領教了妹妹所說的這個趙九姑娘的刁鑽是個什麽意思了,逮着這樣一句話,立時就能翻出這麽多意思來,還都說的通,這話落在太後娘娘的耳朵裏,是個什麽樣的考評?太後娘娘自然是心中不快的,輕者覺得自己冒失,并不認得人,只聽傳言就薦了來看病,重者還會覺得自己一心拿太後娘娘的鳳體做賭注,博自己的前程呢!

麗妃有點急了,連忙解釋道:“錦城裏早說趙九姑娘是神醫,不是連鎮南王妃也治好了嗎,倒叫我一心指望你能替太後娘娘分憂,娘娘病了這一個多月了,只不見好,叫我們看着,心裏如何不急呢?”

說着就拭淚。

趙如意又是嗤的一笑,倒是下完眼藥,見好就收了。她笑着走過去兩步,又去看太後娘娘的面色,笑道:“人得了病,自然是都是指望早些好的,那是人之常情,太後娘娘深體人心,當然是更清楚的,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要病好,又要不留下病根兒,自然就要謹慎用藥才好,太後娘娘且放寬心,照着那方子用下去,再吃三日也就能好了。”

這話說出來,別說在場衆人個個驚訝,就是太後娘娘都猛的睜開了眼睛。

趙如意先前那些話,本來叫在場之人都覺得她果然只是個小姑娘,沒有什麽了不得的本事,不過是會說話會應酬,也許碰巧治過好一兩個簡單的病症,就叫人吹捧了起來。

想來也是,才這個年齡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自然有人在心中高興,麗妃病急投醫,狗急跳牆,想方設法的争這個功勞指望提位分,如今只怕落不了什麽好處去。

一屋子的人話不敢多說,但心中的心思卻是很不少的。

沒想到趙如意耍了麗妃一把,這會兒倒露出真本事來了,衆人齊齊一怔,有些聰慧些,心機靈敏些的人,心中便是一凜,立時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起來。

能夠在看病這有限的範圍之內,騰挪出這樣的效果來,這小姑娘不僅是有本事有手段,也十分的有膽量啊。

這可是在給太後娘娘治病呢,除了為太後看病看的多了的幾個老大夫,就是太醫院新進的那幾個,也都戰戰兢兢,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的。

太後病痛之中,倒是沒有這麽多心思,聽到這句話,她有點不信的反問:“三天?”

她喉痛已有十數日,吃喝難以下咽,說話聲音也頗為嘶啞,趙如意點頭道:“是的,您只管放寬心養着,再吃三日藥,就能好了。”

然後她又端詳了一下太後娘娘,又道:“不過見太後娘娘病痛,我也心中着急,我這裏有一點小辦法,可以請太後娘娘用一用,叫這三日過的舒服一點,到這三日一過,娘娘也就大好了。太後娘娘可願意用一用?”

這姑娘說話一次比一次驚人,太後叫這不算大病的病症折磨了有一個月了,哪裏有不願意的道理,皇後娘娘觑她面色,知道她情願,就趕着道:“既有這樣的法子,就快試一試罷,母後這些日子着實不安,不止我們看着,就是皇上看着,也是着急難安的。”

趙如意嫣然一笑,她也不客氣,并不像太醫那樣,診脈施針用藥都跪在床榻前,她倒是老實不客氣的就坐在了床沿上,雖然看着莽撞,可這會兒太後急着想要解除病痛,沒空呵斥她,別人自也不敢說話。

再說了,這是侯門千金,并不是太醫,通天下也并沒有一套侯門千金來治病該怎麽樣的規矩。

只能說,這姑娘比人想象的要大膽許多。

趙如意從腰間的荷包裏,摸出來一個精致的白玉小圓扁盒子,打開來,裏頭是黑漆漆帶一點銀光的藥膏,她拿一個小玉挑子來,挑出一點點,輕輕的抹在太後娘娘從太陽穴開始的幾處穴位并雙手雙腳上,就蓋好了盒子,放了回去。

衆人都緊張的看着,趙如意慢條斯理的剛剛才放好她的盒子,就聽太後咦了一聲,她感覺到一股清涼舒适直沖上頭,得病這些日子以來,好像有什麽東西緊緊的勒着她的頭的感覺被打開了似的,腦中只覺一松,那種久違的舒服暢快感覺實在難以言喻。

“好舒服啊!這是什麽藥,竟這樣有用?”太後娘娘竟不由自主的問了,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柔和起來,不再是先前那種煩躁不安的樣子。

一個來月那種被勒着頭的感覺無時無處不在,沒有經歷過的人,實在難以體會那種難受,而一旦解除了,那種暢快的感覺,真是叫太後娘娘看誰都順眼起來,當然,看着最順眼的還是趙如意了。

各人都瞪大了眼,這還真是神乎其技啊!

趙如意便笑回道:“這是我自己配的一點膏藥,配着麻煩,藥材也極難找,有用是很有用的,我平日裏也不舍得使的呢,只是見太後娘娘病痛不安,便也就只好拿出來使了。”

這話裏讨賞之意真是人人都聽得出來,可這會兒舒服了的太後臉上偏就露出笑容來,指着趙如意道:“說的這樣精貴,可見你的孝心了,賞趙九姑娘!”

女官立即躬身領旨聽賞。

趙如意忙退後兩步,腼腆的道:“這是臣女分內事,哪裏敢當太後娘娘的賞。”

這會兒,麗妃也得意起來了,還是有用的!還是有用的!

太後心情極好,笑道:“這樣好孩子,年紀小小的就這樣有本事,還是大家子的姑娘,只怕賞你一萬兩都不放在眼裏呢。”

誰都聽得出太後在玩笑,哪裏有賞一萬兩的,無非就是些金銀首飾緞子古董之類的東西,掙個顏面罷了,偏靈透的趙如意,這會兒就好像聽不出來,聽到這個話縫子便笑道:“不敢要太後娘娘破費一萬兩,只求太後娘娘一道懿旨,能把我們家被刑部封存的宅子賞還,就足夠了。”

這是什麽意思?

別人還沒說話,護國長公主已經訝異道:“我記得先前你們家老太太說你們家那事已經是免職開釋了,并沒有查封家産一說啊?”

“我也不太清楚……”趙如意道:“祖母說雖然沒有查封,可那終究是太後娘娘的面子,那宅子不過萬把銀子,咱們家就不要再去争了吧!”

她又說:“剛才太後娘娘說要賞我一萬銀子,我才想,倒不如把宅子發還我們家,我也得了好處,娘娘也不必另外破費了,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護國長公主呵斥道:“少胡說,你小孩子家懂什麽!太後娘娘何等貴重身份,富有四海,什麽沒有,倒看上你那只值萬把銀子的破宅子了不成?真真是小孩子話。”

她又轉頭正色對太後道:“母後,這只怕是有人打着母後的旗號,在外頭強占強奪呢?此事不可不查,年年冬夏兩災,母後都率後宮吃齋念佛,寧願減自己供奉省出銀子來赈災,朝野誰不贊嘆?可偏有那起子小人,念着母後慈悲,且不理外頭事,就敢打着母後旗號來惹是生非,強取豪奪。知道的人,只說是小人作祟,不知道的,說不得還想着只怕是母後授意的!哪裏知道母後的一片慈心呢?這會兒倒幸而這小丫頭不懂事說破了,反是好事,有些人,知道卻不說的,說不定還真是這樣想不是?”

護國長公主這樣一說,太後娘娘心中就真起了點兒懷疑了,她目光慢慢的看向床邊衆人,這些人,多半都是深宮嫔妃,平日裏只能見見家眷,自然對外頭這樣的事并不清楚知曉,不知道這樣強占民宅的小事也很說得過,最後,太後娘娘的目光落在了唯一的宮外女眷南鄭侯夫人身上了。

“蔣燕氏,此時你可知道?”太後娘娘慢慢問。

南鄭侯夫人忙跪下回道:“臣妾并不知道。”

那不懂規矩的趙如意便在一邊疑惑的插嘴問道:“不是說那人就是姓蔣嗎?刑部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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