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願

随珠進到慈寧宮內殿去的時候,太皇太後仍舊是靠在床上的。

慶都大長公主占據了原本衛玉容的位置,衛玉容另坐了一張圓凳,比她母親的位次要稍稍偏後了些。

随珠機靈,先去看慶都的臉色,果然見她面沉如水。

一向在慈寧宮都是面色和善的人,這樣的臉色,大約是知道此番叫她進宮來的目的了……

于是随珠抖了抖,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進去。

太皇太後歪在床頭看見了她,見她進退之間搖擺不定,幾不可見的擰了眉:“随珠,你有事嗎?”

随珠聽見叫她,退是退不出去了,硬着頭皮進了內室去,納福禮了一回:“外頭玳瑁來了。”

太皇太後果然臉色不佳:“她來幹什麽?”

慈寧宮的規矩,東西十二宮沒人不知道,皇後從前也從不輕易使人到慈寧宮來的。

随珠偷偷的瞥了一眼衛玉容,嘆了一口氣:“她說皇後娘娘有話叫她帶給貴妃,人倒沒進來,在宮門外,叫小宮女兒進來遞的話。”

于是太皇太後和慶都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衛玉容的身上。

衛玉容擡了擡頭,看向随珠,反手指了指自己:“給我帶的話?”

随珠沒應聲,只是颔首點頭。

衛玉容心道董善瑤一定是有很要緊的事情,可是老祖宗和她母親面前,她也不敢說走就走,于是看向太皇太後:“老祖宗,您看……”

“你去吧。”難得的是太皇太後沒為難,沖她擺擺手,就松了口。

她欸的一聲應了,站起身來,叫随珠在前頭引着,一路往宮門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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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都攥緊了拳頭,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有無奈,也有愠怒:“母後……”

“好了。”太皇太後嘆息着打斷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難不成還要打她罵她嗎?她養成今天的脾氣,你要怨誰?”

慶都一時語塞。

太皇太後搖搖頭:“容兒心善,可是心太善,在這深宮之中,可沒什麽好處。我從前說過你多少回,可你們自己把孩子養成了這樣,那就誰也別怨怪。還有送她進宮這回事……”她唉聲嘆氣的,“算了,已經這樣了,我也懶得說你。”

慶都咽了口口水,垂下頭去,一時無話可說。

“這件事情,你怎麽說?你要願意,傍晚我就叫人把孩子送出去。”太皇太後揉了揉太陽穴處,“你這些年不進宮,連遞牌子請安都不曾……今次出了事,誠然是容兒聽了皇後的,可這法子,我想了想,是個可行的。”

慶都倏爾擡起頭來:“母後,讓哥兒到底是皇子,我如何能夠撫養他。”

“你別拿這個來敷衍我。”太皇太後從前很愛這個女兒,可是現如今……

三年前她跟高氏大鬧一場,從此不再踏入禁庭半步,連自己這母親都不再來相見。

後來就是到了大選前的禮聘,她跟皇帝商量好了,要把人送進宮來。

這一樁樁的事情,雖然都已經過去了,可終究是壓。在太皇太後心頭的。

“你早就看出來高氏狼子野心,在她勢頭最盛時選擇身退,這些年過去了,我也沒那個心氣兒再去管你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當年你抽身而退,連帶着國公府也……”太皇太後面色越發冷,“你壓根兒就沒想過,皇帝禦極後,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我……”慶都咬咬牙,“我其實,想到了的。母後,其實這些年,我一直……當年我不是無故抽身的。”

太皇太後因她的話感到吃驚,什麽叫不是無故抽身的?

她猛然掃過去:“什麽意思?”

“當年高氏大權在握,皇兄為徐氏始終讓着她,卻縱的她越發眼裏沒了祖宗禮法。三年前,我在永和宮中與她大吵一架,也是因正統這兩個字。後來她激我,說我一個長公主尚且能夠幹政問政,她身為中宮天下母,如何就不能。”話到此處,慶都略別開了臉,“我是上了她的惡當。”

太皇太後經歷過事兒,聽到這裏,大概也明白了幾分。

看樣子,自己這個女兒,從小養的跋扈,是她過錯。

“她激你,而你為着先帝正統,就選擇歸權,是這樣的嗎?”

慶都嗯了一聲:“話也是她自己說的。只要我和國公府從朝堂抽身,她就慢慢的歸權于皇兄。我知道皇兄那時已經無心問政,但是好歹還有皇帝,如果一直叫高氏把持着朝政,來日皇帝登基,怎麽可能不處處受她鉗制。”

果然是這樣沒錯。

慶都上了她的當。

她放棄了手上的一切權力,連帶着衛國公府也愈發避世不理朝事,可是高氏食言了,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歸權歸政。

太皇太後冷笑一聲:“你當年可從沒來問過我。”

慶都一怔:“母後您是一輩子不幹政的人,我來問您……”

她想用年少輕狂來搪塞,那是三年前而已……那時的她,哪裏還是什麽少不更事的人。

反正事情都過去了,這些年她不進宮,一是氣惱高氏,二來就是覺得沒臉見母親。

但是即便心中有愧疚,眼下叫她把元讓抱出宮,也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搖了搖頭:“讓哥兒的事情,母後還是三思的好。皇後存了什麽心思,咱們都知道。孩子抱出去,高氏少不了要拿容兒撒氣。我這一輩子,糊塗事幹的太多,不想到了這時候,還牽累兒女。”

“那你就是不同意了。”太皇太後似乎很平靜,直視着她,“既然這樣,那就叫翊坤宮把孩子抱走吧。”

慶都大吃一驚:“母後?”

太皇太後斜她一眼:“我老了,能夠看顧皇帝和容兒的,也沒幾年了。和高氏打擂臺,我已經打不起了。今日氣急攻心,已經厥過去一回,再這麽來幾回,我就該去見你父皇了。她想要孩子,我給她就是了。你不想牽累兒女,這法子最可靠。高氏如願,自然不會再打容兒的主意。至于皇帝如何,那是他身為人君所要經歷的全部,好的,不好的,平坦的,兇險的——”

她說着,哂笑一回:“其實與你父皇和皇兄比起來,他已經很是順遂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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