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多多指教(客戶端加更)
壽康宮,花廳,申初時分。
慶都踩着細碎的步子邁進花廳的門時,一眼就看到了擺弄花插的高太後,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又高貴不可言說。
“在慈寧宮大鬧一場,你興致倒很不錯啊。”
高太後的手一頓,眯着眼看向門口的方向:“三年不見,你的規矩,卻不如從前了。”
“規矩?”慶都不屑地揚唇,“難不成你還指望着,我進了壽康的門,恭恭敬敬的同你納福問安?便是從前皇兄在時,你也受不住我的一禮,更何況如今。”
高太後喜怒未辨,放下花插,冷眼看着她:“你說的也對。大陳的公主生來都一副傲骨,如你,如榮昌。”她一面說,一面往身後靠了靠,“怎麽樣?三年多沒進過宮了,覺得還不錯?”
慶都臉色立時一變:“我以為,你請我來,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的。”
“那是自然了。”高太後一手撐着頭,噙着笑問她,“太皇太後還好嗎?慈寧宮後來沒了動靜,我想着,她應該無礙了。”
她不提還好,一提這個,慶都眼中便斂起肅殺之意來:“高氏——皇嫂,我今日叫你一聲皇嫂,做人做事求的是一個無愧天地,你就不怕,皇兄和列祖列宗,會在你午夜夢回時,不放過你嗎?”
“如何不放過我呢?”她哂笑,“要說不放過,當年列祖列宗該先不放過徐氏。她媚惑君上,以色承恩,先帝膝下子嗣稀薄,不全是她的錯?我有什麽錯,要先帝和祖宗來不放過?”她揚聲反問,說的是振振有詞,“我為大陳江山,為皇帝,操碎了心,你今日站在壽康宮中,又是憑什麽,來指責我?”
慶都呼吸一滞:“沒想到你颠倒黑白,也是一把好手。那我來問你,你如何為大陳江山操碎了心?又是如何為皇帝鋪路鏟除障礙?三年前你說過什麽?出爾反爾,這就是你為皇帝所做的嗎?”
“三年前我詐你退出朝堂,衛國公府也從此避世,到如今,我也不覺得,這對皇帝來說,是不好的。”她高傲的昂着下巴,“皇帝年輕不知事,歷練的還不夠,對你這個皇姑,對衛國公府,太容易産生依賴了。還有徐家——在你看來,徐家難道不該除掉嗎?”
“是了,沒了我,沒了國公府,等過個三五年,你在朝堂上徹底站穩了腳,再把徐家也扔出去——”慶都在玫瑰椅上坐下去,咂舌嘆道,“從此朝廷就是你高氏的一言堂,是你們高氏一族的一言堂。”她倏爾冷下臉來,“在我面前,就不打這個馬虎眼了吧?你說的這些,我難不成會聽會信?”
高太後直搖頭:“這麽說來,你今日進宮,就是表明态度,做給我看的,是嗎?”
“你知道就最好。”慶都回過頭,眼中閃着精光,“你不是想把元讓抱走嗎?對了,說起元讓——這也是你為大陳江山和皇帝做的考量?”
高太後眼神略閃躲了一把,卻很快恢複如常:“讓哥兒養在太皇太後身邊,難免要養成個溫吞性子,我是他親祖母,總歸不會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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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左右而言他。
慶都心下冷笑,臉色反倒舒緩了好多:“那這個如意算盤,你怕是打不成了。”
高太後猛然擡頭,定定然盯着她:“你想做什麽?”
慶都輕撫着下巴,手腕轉了轉,露出那只鳳血玉镯來,晃得高氏眼疼。
她想了會兒,才皮笑肉不笑的說:“不要打量着別人都是傻子,把元讓抱到你侄女兒宮裏去,為的是什麽,只當大家都不知道嗎?高氏,我的好皇嫂,因你的舉動,只怕來日,明妃要恨死高令儀了。”
她在慈寧宮中也大概的聽了些風言風語,無非是明妃同高令儀走的很近一類,憑着她的智慧,幾乎立馬就篤定了,這次的事件,始作俑者必是明妃無二。
但是孩子就要被送出宮去了,明妃她多少還是知道的——跟高令儀的這個結盟,非但做不成,她反倒會因為元讓的出宮,翻臉不認人,此後跟高令儀之間,只怕很難和平相處了。
高太後似乎抿出些不同尋常來:“你想對讓哥兒做什麽?”
“你不是說了嗎?我今日進宮,是做給你看的,既然我要告訴你,慶都大長公主重理朝事,難到你猜不到,我要做什麽?”她挽着耳邊幾縷碎發,別到耳後去,端的是風。情萬種,揚眉淺笑,“今日出宮,我會帶上元讓一起,你的好夢,該醒了。”
“你敢!”高太後咬牙憤恨,“那是皇帝的骨肉,你敢把他抱出宮去?”
“我當然是不敢的,可是母後,肯定是敢的。”慶都譏諷的笑着,“你呼風喚雨了太多年,怕是忘記了,母後原也是随着父皇殺伐過來的人,她再不理朝政,再看着你鉗制皇帝而無他法,在後宮的事情上,她還是有手腕,有膽識的——皇嫂啊,你這回做的,太出格了。我覺得挺奇怪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就真的不怕我找回衆位宗親,列你的罪狀嗎?”
高太後驀然一震,卻未曾露于慶都面前:“吓唬我?”她揚聲一回,又很是不屑,“要列我的罪狀,随便你,我把持朝政這麽多年,難不成竟會怕了你尋回宗親?”
她面上端的是雲淡風輕,心中卻已然波濤洶湧。
慶都敢在壽康宮直言元讓的事,看樣子,在慈寧宮的時候,她就已經和太皇太後達成了一致意見,送元讓出宮,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所以她不怕告訴自己。
屆時太皇太後一道懿旨,将孩子送到公主府上去,她又能怎麽樣?
大陳以孝治天下,以仁德服于黎庶前,她就算大權在握,總歸不能再發一道旨意,駁回太皇太後的懿旨。
高太後藏在袖下的手絲絲的攥着——老東西,竟這樣擺了我一道。
慶都瞧着她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端倪來,只是她微顯得急。促的呼吸,出賣了她此時的心境。
于是慶都站起身來,帶着勝利者的得意:“該說的,都說過了,今後的路,還請皇嫂多多指教了。”